引渡人日記 day 138 重出江湖 頭一次知道啥米叫做「度日如年」，白姐明明才去了三天，我卻覺得像過了三年。 不過，鳥嘴應該覺得像過了三十年。他一向燙得筆挺的白襯衫皺了，領口也泛出黃漬，下 巴鬍鬚像雜草。 「勇哥，我們先去吧。」鳥嘴像是終於下定決心，十分慎重地對我說。 挫賽，這次肯定攔他不住。都怪我這張大嘴！ 那天白姐走後，我問鳥嘴密函長什麼樣子，他形容說，是白色的花瓣，邊緣勾著淡紫色。 唉呀，那就是我從他房裡摸走的玩意兒嘛！我想都沒想，很興奮地告訴他：「那花瓣，我 在第二殿見過！」 冰崩冰崩！一聽到關鍵詞「第二殿」，鳥嘴立刻揪著我，問清那花瓣在誰手上。不管三七 二十一，立刻就要衝去第二殿。 「你起肖喔？最近各殿加班，整天都有人出入，你去能做啥？別忘了你是雙面間諜！」 經我這一嚷，才讓他逐漸恢復理智，願意安分地等。 本想拖到白姐回來再處理，誰知早上鳥嘴一打聽到閻王們下午要去開會，立刻力邀我潛進 第二殿。 「不要啦，危險。等白姐回來再說。」我敷衍道。 「你完全不想知道真相嗎？」冰崩冰崩！這次換鳥嘴提到關鍵詞。 我超想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啊！為啥我才是個小菜鳥就遇上這麼多啊撒布魯的狀況！我也 想要有帥帥查出線索的戲份啊！ 腦袋還沒考慮好咧，我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抬頭挺胸，向鳥嘴伸出手，「走！ 」 鳥嘴笑了，笑得有夠討厭。他握住我的手，順勢也站了起來，「勇哥，走吧！」 呵，當初跟他搭擋的第一天，是他對我伸出手的；這次，換我伸手，感覺真不一樣。也不 知道為什麼，打從他坦承妹妹的事之後，我心裡那一點點討厭他的感覺就消失了。 本以為呢，我們重出江湖，應該要戴墨鏡叼根菸，穿風衣慢動作往前，但是吼，現實是我 們一路僵笑聊天慢慢接近第二殿，就怕路過的起疑。好不容易混到門口，這才躲躲藏藏潛 進去。 這還是我第一次到第二殿耶！跟其他殿比起來，這裏的裝潢浮誇多了，地面鋪著胎髮地毯 ，人骨吊燈從天花板垂下，左邊角落還有個浴血池，殿堂兩旁披著神經織成的深紅簾幕。 想想楚江王那暢秋的嘴臉，她把辦公室弄成這樣，一點都不意外。 早就聽說第二殿的審判桌特別講究，是楚江王特地要手下用無明木雕成的。我抱著到此一 遊的心情晃去參觀桌子，赫然發現一本花簿就放在桌面上！ 我壓低聲音招招手，要正在到處搜索的鳥嘴過來確認。他手撫花簿，呼吸聲變得有點大， 「錯不了，就是這個花。」 鳥嘴猴急翻開花簿，這下換我呼吸加速了。 上頭寫著：「x月x日，偷偷放走母子鬼其中的兒子。x月x日，差點睡過頭趕不上公務車， 被斷臂司機罵沒出息。x月x日，於宴會中擔任跑腿，首度接觸東嶽大帝。x月x日，尾隨其 他引渡人組員至紫衣家……」 不只呼吸加速，還頭皮發麻。這些、這些都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啊！居然被一一紀錄下來 ！ 難道我被跟蹤了嗎？！難怪楚江王知道我的行蹤，還想拿來判我罪！ 見我慌張起來，鳥嘴反而冷靜下來。他搶下花簿，重新放好，要我趕緊再找找其他線索， 「時間不多了，要快。」 我腦子亂哄哄的，隨手拉開抽屜，一對耳環喀啦喀啦滾動了兩下。 切！不就是楚江王的嘛。 正要闔上抽屜，我的心臟像被刺了一下，連忙拿起細看。 那是一對用小趾骨串成的耳環，傳說中小趾骨是人類全身最脆弱、最幼秀的骨頭，所以， 小趾骨製品是非常非常奢侈的東西。 但，我為啥會知道這個？ 好像是，那天大戰狂鬼之後，黑哥隨口說的吧？ 不對！這對耳環不只是楚江王的。 狂鬼，也有一對。 引渡人日記 day 144 豈肯低頭跪奸人 第九天，看到那熟悉的一襲白衫閃進業務部辦公室，我真想飛撲過去抱住白姐。 可知這幾天，我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嚴重便秘，腦子裡淨想著，究竟為什麼花簿紀 錄了我一舉一動？究竟誰在監視我？用意是啥？ 鳥嘴比我激動多了，他倏地站起，連椅子都往後倒去。 「莫急，都辦妥了。」白姐不疾不徐坐回位置，「早知不允諾十日，真趕。」 「我妹妹怎麼樣？」鳥嘴急問。唉，其實我也很急啦，不過算了，讓他先問。 白姐沒答腔，只是舉起羽扇一揮，辦公室中央突然出現淡淡顏色的影像：仍然留著齊劉海 的玄鶯比臨死前瘦多了，手腕、臉頰還殘留著結痂疤痕，只見四個人高馬大的兵將圍著她 ，護送她進入轉劫所。 畫面一跳，轉劫所外畜牲道、天人道、富人道、貧窮道、惡鬼道等十萬八千條小路，玄鶯 正走在「小康道」，朝著一束光前進。 「瞧見了？給她安排個小康之家去投胎，衣食無虞，還能讀書留學。」白姐再度一揮羽扇 ，畫面定格在玄鶯即將步入光中一刻。 鳥嘴怔怔看著表情平靜的玄鶯，鼻翼一搧一搧的，強忍著激動和眼淚，喃喃自語說：「那 就好、那就好。」 羽扇又一揮，畫面消失。 居然能將亡魂從地獄救出，還直接保送投胎？看來白姐的後台真夠硬的，真想知道是誰在 罩她。 「知道得太多，對你鬼生也沒幫助。」白姐冷哼一聲，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我顧不得白姐一臉累歪的樣子，立刻就批哩啪啦報告我們在第二殿的所見所聞。 「你們可真夠膽大，就這麼闖進第二殿，不怕被拘了去？」白姐揉揉太陽穴，「算了。有 時莽夫才能成大事。」 一下說我們是莽夫，一下說我們能成大事，我真搞不懂她，究竟在酸還是在褒。 「白姐，看來第二殿楚江王必定有線索。」 哼！鳥嘴就是這樣，老愛一臉嚴肅講些幹話。楚江王有問題，我也知道啊！ 「走吧。」眨眼間，白姐已起身推開辦公室大門。 「要去哪？」我跟鳥嘴異口同聲。 「想找一個人碴，你得先搞清他的來歷。」 白姐就這麼跨了出去，我跟鳥嘴只好快步跟上，不敢多問。 一路上我們沒交談，經過地府的山山水水，我不禁有點難過。不知道黑哥現在怎麼樣了？ 白姐嘴上不說，但肯定也很擔心他。 突然，白姐的腳步在人事部門口停了下來。 來這幹嘛？這不是我們業務部的死對頭嗎？ 白姐向門口小鬼打聲招呼，便領著我們直往主管辦公室走去。只見牛頭馬面翹著二郎腿， 眉頭深鎖盯著手中文件。 「喲！門口小鬼通報，我還以為他看錯了，沒想到真是白無常，稀客！」牛頭用誇張的音 調說著。 「我們人事部經費少、地方小，真抱歉，沒先備茶招待你們。」馬面語調客氣，卻絲毫沒 有要招呼我們坐下的意思。 「不麻煩了。今日前來，有事相求。」白姐顯然不想跟他們囉唆。 「您講這種話，我們壓力就大了。只聽過別人求白姐，沒聽過白姐求人哪！」 要不是有事相求，白姐肯定早就兩巴掌下去。但她只是平靜解釋，最近地府出了些亂子， 恐有內鬼，她奉命調查，來此就是想借調管理階層的人事資料。 聽了白姐的說詞，牛頭馬面互看了一陣，突然又噗哧笑了出來，尤其馬面，那張長臉笑到 口水還會牽絲。 「平常你們業務部瞧不起我們人事部，如今一求，我就得幫妳？」馬面收起笑容，瞪著白 姐。 「有何條件，儘管明講。」白姐冷靜應答，看不出情緒。 「平常呢，聽人說白無常不好言、不低頭，嘴硬脖子也硬。」牛頭不懷好意一笑，接著說 ： 「我倒想看看妳的膝蓋是不是也這麼硬？妳給我們倆跪下磕頭叫聲老大，說不定我們心就 軟了。」 啥？我有聽錯嗎？牛頭馬面居然要白姐下跪？實在欺人太甚！ 我歸懶趴火整個燒起來，鳥嘴身軀微微下沈，雙手握拳，看來也是準備要大幹一場。 至於白姐，動也不動，嘴角突然輕輕一揚。 「那倒容易。」 還來不及反應咧，她竟然就這麼雙膝落了下去，伏低身子，前額觸地，洪聲道： 「白無常在此懇求兩位大哥高抬貴手！」 白姐像一隻受傷而飛不起來的鶴，伏在牛頭馬面跟前。 這下子，不只我嚇呆了，連牛頭馬面也慌了手腳。 「呃……這……。」牛頭壓根沒想到白姐這麼乾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我、我們開玩笑的，快請起。牛頭，你不也說最近有蹊蹺，不如就交給白無常調查吧？ 啊？」馬面迅速恢復冷靜，趕緊打圓場。 「對對對，不瞞你們說，人事部也人心惶惶。呃，你們趕緊去查，但可千萬保密。」牛頭 慌張扯下別在腰際的鑰匙，遞了過來。 白姐一躍而起，像隻復原的白鶴，驕傲又瀟灑。她接過鑰匙，頭也不回往走廊深處走去， 中氣十足喊：「今日是白無常擅闖資料庫，與人事部絕無相干！」 唉呀！這黑哥白姐怎麼都一個樣？什麼罪都往自己身上攬？有我跟鳥嘴在，加上白姐，要 動手贏面也不小，何苦跪那兩傢伙？ 「當初你黑哥，也是這麼跪著，我們如今才平安無事站在這。」 白姐扔下這麼淡淡一句話。我想起黑哥為了袒護我們，不僅跪，還給打得鼻青臉腫，難過 得說不出話來。 「是這兒吧？」鑰匙轉動，鳥嘴率先推開走廊盡頭的門，室內暗矇矇，灰塵不知積了多厚 ，一進去我便猛打噴嚏。 鳥嘴按下開關，四個角落的油燈猛然點亮，照得整間屋子黑影幢幢。真是的，有必要搞成 這樣？又不是拍鬼片。 昏黃燈色中，赫然看見牆面上列了十來張照片，最左邊是東嶽大帝，依序就是十殿閻王， 還有幾個我不認識的人。 「那是地藏王菩薩，特聘顧問；另一位是目蓮尊者。」鳥嘴替我解答。 我瞧著十殿閻王的照片，乍看沒啥兩樣，但細看呢，就發現大家以前沒啥皺紋、黑斑，頭 髮、鬍鬚都比現在烏黑很多。呵呵，就說地府很血汗嘛，連長官都老了這麼多。 奇怪的是，第一、五、十殿閻王的照片鑲著翠玉框，其他人只是黃銅框。 「這三位閻王權力特別大。地府要決議任何事，勢必經過他們同意。簡單來說，一票抵三 票。」 白姐邊回答，邊按下相框暗藏的鈕，跑出一整面密密麻麻發光文字。她仔仔細細的看，看 到第二殿時，白姐突然低呼一聲：「怎麼會？」 「確認所有閻王就任資料！」白姐一聲令下，我們調出十殿閻王資料，鳥嘴迅速掃射一遍 ，愣了一下，轉頭與白姐互看一眼。 欸，尊重一下我好不好，不要當作我不在場好嗎？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告訴我嗎？ 白姐一邊二度確認，一邊解釋，所有閻王都是從地府開張以來便上任了，唯有第二殿，在 現任楚江王之前，還有另一位元老楚江王，但不知發生何事，短短兩百年就不幹了，才換 上現在這個女性楚江王。 蛤？！現在的楚江王居然是空降部隊？那她是打哪來的？ 鳥嘴手指飛快按著第二殿的資料文字，空中不斷跳出「X」的警告圖樣，白姐在一旁，罕 見的露出焦急的語氣：「鎖起來了？」 整間室內搖晃著昏黃微光，還有像瀑布一樣垂在相框下的發著光的文字，沒有人吭聲，只 聽見我們三個的呼吸，一直低頭解鎖的鳥嘴突然抬頭，喊道： 「解開了！」 ※未滿250字之創作屬(極)短篇，每人每週限兩篇 ※有爭議之創作，板主群有權在討論後刪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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