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明顯被改過，引擎的音浪相當尖銳刺耳。那台車鐵定是不熟路況，底盤一直被刮到， 發出令人不悅的聲響。 深夜不該有車在這的，林伯心下嘀咕。他按捺不住好奇心，決定出門看看。 林伯在坡頂居高臨下，只見兩人一左一右地跳下車，不約而同地走到後車廂邊。 「這裡…真的沒問題嗎？」其中一人道。 林伯耳力相當好，或許是視力逐漸退化的代償作用。那兩人說話聲音也不大，但林伯還是 聽的一清二楚。 「沒問題啦，這裡是廢礦坑欸，三更半夜有誰要來？」另一人敲著後車廂蓋。 這個時候來這裡八成居心不良。 但林伯居然不由自主地向下走了一點，想看清楚一點這兩人要幹嘛。 聽聲音感覺是兩位二十來歲的男子，林伯聽見後車廂被打開的嘰嘎聲，但礙於視力不好， 實在是看不清楚裡頭裝了什麼東西。 「我們一起搬。」剛剛敲後車廂蓋的男子道，他環顧四周，指著一塊凸起來的石製平台。 「搬到那兒去吧。」 兩位男子把後車廂裡的東西扛起來，七手八腳地往石製平台走去。那東西包在袋子哩，沉 甸甸的，對平常沒在做粗活的讀書人而言也是不小的負擔。 林伯不由自主地繼續向下走，等他回過神來，竟然已經走到車子附近了。林伯大吃一驚， 嚇得趕快找個長草堆躲起來。 要不是那兩人正背對著林伯把東西卸下來，林伯的行蹤就要暴露了。 那兩人八成在想辦法把袋中的東西取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刺著已死的舊煤村的夜空，刺 的林伯心底發毛。要不要報警呢？還是不要多管閒事，回家睡覺？ 兩種想法如同天使跟惡魔般在林伯內心拔河，一陣冷風鑽入長草堆中，讓衣服穿不夠多的 林伯打了個冷顫，直呼氣暖暖手。 不過，林伯卻選了第三個選項----留下來看這兩人到底葫蘆裡賣甚麼藥。就算他們居心不 良，也不會料到這裡有人吧，不然他們怎麼敢來？而且這裡天高皇帝遠，最近的派出所也 要四十分鐘車程，根本緩不濟急。 林伯不停找理由安慰自己的選擇正確，好奇心會害死貓，林伯拿自己的命實驗人會不會也 被害死，這把賭的真大。 「平哥，這平台…好像不夠大欸，放不太下。」其中一位男子道。 敲後車廂蓋的男子聲線相當特殊，林伯一聽就記得，現在又多了一樣資訊，他叫平哥。他 頓了一下才回道：「擺擠一點。」 兩人又忙了一陣，只聽得平哥的聲音，「你站我對面，閉眼睛，雙手合十。」 林伯沒聽見另一位男子的聲音，大概是照做了吧。陣陣風聲取代了兩位不速之客的人聲， 那兩人還真話少的可怕，完全摸不透底細。 好不容易在風中聽見夾雜在其中的人聲，卻是平哥在唸誦一串像咒語的東西，大半夜聽這 種毫無起伏，空洞不帶感情的嗓音，著實令人暗暗生畏。 咒語似乎非常長，很長的佛經可以撫慰心靈，但平哥的聲音卻像是地獄使著來索命。冷風 不停地灌入草堆中，考驗著林伯好奇心的極限。 不知過了多久，平哥的咒語終於停下來了，但林伯接下來卻聽到平哥在自言自語。 「幫我處理掉…」平哥道。 另一位男子並沒有答話。 「很好很好，」過了一陣子，林伯又聽到平哥的聲音，「隨你怎麼用，你弄得好就功德圓 滿了…」 林伯一頭霧水，什麼功德圓滿？平哥在演哪齣？ 「這堆不要拿，我們等一下要灑掉，剩下的給我弄乾淨，要像完全沒出現過一樣。」平哥 冷笑。 林伯直覺告訴他平哥絕對不是在做正常的事，他忽然有點想報警了，但是電話在家裡，而 且四十分鐘車程，搞不好他們早跑了。更不妙的是，林伯的腳因為一直蹲在長草堆裡開始 發麻了，根本沒辦法動。 平哥沒說話了，一切安靜如死，像這舊煤村一樣。幸好草堆夠大夠茂盛，林伯有辦法換個 姿勢舒展舒展。直到覺得腳不麻了，準備回家之際，他卻聽見了兩個人的腳步聲。 林伯絲毫不敢大意，深怕被那兩位男子發覺，只好繼續躲在長草堆裡。 「灑這裡。」腳步聲停下來，平哥又發話。 和之前不同的是，這回林伯聽見另一個男子輕聲應和。那之前平哥在指使誰？不是只有兩 個人嗎？林伯大惑不解。 難道平哥是什麼道是法師之類，能使喚鬼魂替他做事？ 「灑完之後用腳把土撥一撥。」平哥像機器一樣宣讀著該做的事。 另一個男子諾諾連聲，腳鏟地的聲音在林伯耳裡可是一清二楚。不過寒風並沒有打算向林 伯的好奇心投降，冷空氣不停地在長草堆的縫隙中恣意流竄。 林伯瑟瑟發抖，牙關輕輕相擊。一隻不曉得是什麼的生物爬過林伯的腳，感覺十分詭異， 彷彿先被一排小倒刺刷過，再來一片菜瓜布猛刷。 林伯活了一大把年紀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他只知道痛也不能出聲。他開始後悔自己的好奇 心了，逼得他現在進退維谷，腳傷使活動力下降不少，恐怕沒有逃跑的能力了。 「聽著。」平哥口氣十分鄭重。「有鑑於你…」他忽然打住不說。 平哥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林伯不小心打了個噴嚏。 「媽的，這廢礦坑竟然有別人，撞上我可別想跑。」平哥耳音極靈，立刻便知聲音是從哪 個長草堆中發出來的，而且他的眼力也是上上之選，林伯和他完全不能比。 平哥三步併作兩步地衝過去，幾乎是用拖的把林伯給拉到車子邊。在近距離下，林伯終於 看清楚平哥的長相，十分精瘦，眼鏡下的雙瞳散發著一股乖戾和肅殺。 另一位男子也跟過來了，他一襲黑衣黑褲，面無表情地盯著林伯。 如果這兩個人要選一個比較令人畏懼，鐵定是平哥。另一個八成只是助手而已，林伯心道 。 「你來幹嘛的？」平哥鬆開抓住林伯衣領的手，林伯一屁股跌坐在地。 林伯沒有回答。他知道平哥沒那麼容易放過他的。 平哥冷笑一聲，「這裡是廢礦坑耶，我來過這裡也五六次有了，什麼人影都沒見過，這裡 看得到的房子通通都爛掉了，最好會有人住。你說，你是誰派來躲這裡的，想監視我啊？ 」 林伯心下一凜，平哥來過這裡五六次了？那我之前怎麼都沒發覺？「可是…我真的住在這 裡…房子爛不代表不能住人…」 林伯指著他家下面的那片山坡，山坡一條不太明顯的路被硬開出來。 平哥順著林伯指的地方看去，山坡頂上的確是有一片跟廢墟一樣的房子。 居然會有人住在這鬼地方…大意了大意了，當初沒調查好… 那這老頭子更加不能留下了，平哥看了林伯一眼，又看了一下另一位年輕男子。 林伯眼珠子骨溜溜地轉，尋思著脫身之計。地頭蛇這下沒有地主優勢了，他是不可能跑贏 平哥的。 「誠實說，你剛剛躲在草堆裡看到了什麼？」平哥盛氣凌人，像在審問犯人一樣。 林伯依然沒有回答。 「你少在那裡裝啞巴，」平哥扳扳手指，「從你家走下山坡到草堆要時間吧？我可沒有什 麼都沒做。」平哥目中凶光大盛，上下打量著林伯，似乎在想要怎麼殺死他。 我可沒有什麼都沒做…林伯確定平哥一定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一定要殺他滅口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41.167.15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ebptt.com/m.aspx?n=bbs/marvel/M.1561981186.A.C5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