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重要的不是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 蔡耀星訪問記 撰稿：張嘉芬 這次的主角－蔡耀星先生是一位失去了雙手的大哥哥，他目前跟我們一樣就讀於花崗 國中二年級，不過他是補校的學生，他為人幽默風趣，也很開朗，臉上總是保持著笑 容，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失去了雙手的人。 他的家庭並不是非常的美滿，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分居了，但是他還有一個姊姊， 可能是因為父母不合的關係吧！他媽媽好幾次連夜的從花蓮帶他到桃園，雖然是有成 功，但是，最後終究還是被他爸爸找到了。 他爸爸帶他到電力公司當童工，在一次的工作中為了要趕工，做什麼事都是講求速率 越快越好，聽信監督師傅的話，本來以為只是110伏特的電流，但是，誰也沒想到， 這卻是12000伏特的電流，當電流傳到他的身體時，整個人呈昏迷狀態，整隻手臂都 燒焦、痲痺了，師傅先帶他去一家附近的小醫院，又一路開車到台北的林口長庚醫院 ，醫生看了看他，以為沒有救了，接著又轉到了台北三軍總醫院，那裡的醫生馬上幫 他動手術，他在加護病房住了二、三個月，光是雙手的手術就進行了六次，這對一個 年僅16歲正值花樣年華的青少年，是一個多麼大的打擊！ 動了手術以後，對於平衡感的掌握並不是很能夠適應，出了院後，他去台大醫院進行 復健，那裡有一位護士，看到了蔡耀星先生努力復健的過程，便放了一卷同樣也是失 去雙手的大陸游泳選手的帶子給他看，希望能恢復他的信心。 失去了雙手的他，生活完全沒了重心，好幾次想尋死，後來他回到了花蓮，那年他19 歲，在花蓮的南濱公園看到了在游泳的人們，不禁想到帶子中的情節，又想：「他們 可以，我為什麼不行！」於是，他開始練習游泳。 為了游泳，他練習著從二層樓高度的地方跳水，嘗試著用接觸水面的那一剎那來發洩 情緒、忘記煩惱。現在的他，已經連續獲得了三次殘障區運游泳項目的金牌，最近又 在花崗國中與花蓮高商的補校聯合運動會中的田徑項目〈100公尺〉得到了第一名的 成績。 當你跌到谷底時，你只能往上，不能往下！──人生充滿希望，去做就對了！ 當我一個人沒錢坐車，孤零零地走兩三個小時的路去游泳時，人家以為我是「白癡」 ，但是，我相信，「我流多少汗、走多少路，老天爺都在算，祂絕不會辜負我的！」 他，蔡耀星，花蓮泰雅族人，因家境貧窮，國小畢業即當學徒。16歲時，他在工作時 因誤觸高壓電，傷勢非常嚴重，好幾家醫院都拒收，醫師也都搖頭說「沒救了」；後 來輾轉進入了空軍醫院，才從死神手中搶回一條命，但，他雙手全被截肢，也注定他 往後一輩子都是「無臂殘障者」。 由四肢健全，一下子變成「無臂人」，真是晴天霹靂啊！後來，父親車禍過世，母親 改嫁，妹妹也遠嫁，他一人獨居多年，但「生命還是要活下去啊」！ 沒有手，怎麼吃飯？蔡耀星看狗兒如何吃，就學狗兒一樣「直接用嘴吃飯」！ 沒有手，怎麼穿衣服？他學會用嘴巴、用腳趾頭，慢慢將衣服套上！ 穿褲子呢？他利用樹木分叉出的樹枝，可勾住褲子，以利順勢起身、將褲子套上……。 所以，在他家中，姊姊、姊夫為他釘上好多釘子及其他「暗器」，來協助他完成每一 件事情。俗話說：「雙手萬能」，可是，他卻是「雙腳萬能」，舉凡洗頭、洗臉、刷 牙、寫字、拿書、拿電話、梳頭、擦屁股……全都靠「雙腳」來完成！連洗米、煮飯 、切菜、切肉，甚至用腳夾著鏟子炒菜，一「腳」的好功夫，真是已經「神乎其技」 了。而這些「成果」，卻是十年來，他辛酸走來的血與淚啊！ 那天，我開著車子，找到蔡耀星在花蓮的家。初見面時，我突然一陣震撼，怎麼看見 「兩個無臂人」在我眼前？他說，另一人是呂曉文，也是意外雙手斷臂後，過來向他 「拜師學習」的。 蔡耀星提議，帶我到太魯閣的「神秘谷」看他游泳。太好了，我開車，三人一起去。 可是，我心裡在想，他們沒有手，怎麼打開車門；此時，只見他們師徒兩，一前一後 ，各自用「腳姆指」拉開車門把，進入車內，再用「腳姆指」，將車門關上。天哪， 腳趾頭竟是如此靈活，我一輩子都不曾想過，自己能用腳開車門啊！ 在路上，我問蔡耀星：「現在哪些事情你比較沒辦法自己做？」「嗯……剪腳指甲、 拔鼻毛吧！」他想了想說道：「還有就是去辦事情，有時很麻煩，譬如，坐車給車票 ，要用嘴銜著車票；或是買火車票，那個櫃台那麼高，車票和找的錢我都拿不到，售 票員的臉又很臭，叫我趕快把車票和錢拿走，可是我跟他說：『我沒有手啊！』」 聊著聊著，我們到了太魯閣神秘谷。哇，這潭中的水真是清澈見底啊！在台灣，我從 未看過這麼漂亮、乾淨、清澈的潭水。「這裡就是我經常來練習游泳、跳水的地方； 游泳，讓我恢復了自信！」在翠綠的山谷潭水旁，蔡耀星對我說：「我經常一個人從 新城老家，一直走路，走兩、三個小時到這裡來游泳，也常獨自一個人在這裡過生日 ；我可以大吼大叫、把這裡當成出氣桶！我不斷地跳水、游泳，把精力、體力、不快 樂、痛苦、怨恨、不滿……全部埋進神秘谷的水底下！」 蔡耀星很健談，也很開朗、幽默，雖然他只有國小的學歷，但卻很有思想。他說：「 我沒錢坐車、沒錢吃飯，我沒有手臂，一個人一直走，坐在車子裡的人都一直看著我 ，看我像個『白癡』一樣；可是，我不管別人的眼光，我要不斷地鍛鍊我的體力和耐 力，我要讓我的泳技愈來愈好！」 我看著沒有手的蔡耀星，自己竟神奇地用嘴脫下T恤，挺著身子，慢慢地爬上陡峭山 壁。雨後，石壁上濕滑，他用空臂靠著石壁，以免整個人滑落水中。一步、一步往上 爬，他站穩在岩石上，對著我喊：「好啦，我要跳了，你仔細看哦！」 只見他無臂的身子，從岩石上一躍而下，真是有如「水中蛟龍」、或「一條沒有鰭的 鰻魚」，在水中優遊自在地游著。上岸後，他又緩步爬上溼滑的岩石，再次對著我叫 ：「這次，我要後空翻哦！」說時遲，那時快，他無臂的身子往後向上翻騰、再躍入 潭中。 「我相信『念力』，我要堅定目標！雖然以前我靠『養雞鴨、撿蝸牛』為生，但是我 還是天天訓練體力，在水中游、在路上走、在沙灘跑，我不管別人是怎麼看我，但我 要『為自己而活』！我希望有一天，能參加『殘障奧運會』，這是我最大的夢想！」 蔡耀星看著我，眼光也閃耀著盼望與美夢！ 而說這「大話」的他，並不是隨便說說而已，因為，無師自通的他，早已在民國85年 參加台灣區運會，成為蛙式50、100公尺，仰式50公尺的金牌得主；87年和89年又獲 得蛙式、仰式等多項金牌，也早就有「無臂蛙王」的封號。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基隆參加區運會得到金牌時，全場觀眾響起熱烈的掌聲，好 多記者湧過來採訪、拍照，把我嚇了一跳！」蔡耀星回憶道：「因為我以前沒碰過這 種情形，那時候，我感覺自己像個小丑──一個站在舞台上獲得滿堂彩的小丑……」 他想到他的坎坷與心酸…… 「那時候會不會想哭？」「會啊！當時，很激動，很多痛苦的思緒都湧上心頭，但也 很有成就感！」蔡耀星微笑地說：「那時，我也想到，我不是『廢人』，也不是『白 癡』，我是一個『有用的人』！當我一個人沒錢坐車，孤零零地走兩、三個小時到神 秘谷或七星潭游泳時，人家以為我是『白癡』，但是，我相信，『我流多少汗、走多 少路，老天爺都在算，祂絕不會辜負我的！』」 如今，在花蓮縣教育局陳素嬰老師的協助下，蔡耀星進入花崗國中就讀補校；他風雨 無阻地上學，用腳打電腦、用腳捧書、用腳寫考卷，也用腳挺住自己多舛的人生。而 在多場的學校演講中，蔡耀星告訴年輕學子們：「人生充滿希望，去做就對了！」「 每天愁眉苦臉也是一天，還不如快快樂樂地過每一天！」 今年，在全國「炬光獎」頒獎典禮上，蔡耀星更光榮地受邀上台！二十七歲的他，沒 有雙手，卻勇敢地從絕境中走出自我、挑戰逆境人生，成為「炬光十大傑出青年」； 而花蓮縣長王慶豐與婦聯會也都應允，將長期資助他免費就學！ 雖然，蔡耀星現在只是唸國一夜校，但他卻將生命中一副極差的牌，打得令人刮目相 看！這樣，「用腳改寫人生、游出生命金牌」的無臂蛙王，豈不教人又敬又佩？ 「不要看我失去什麼，只看我還擁有什麼？」 的確，有時我們可能會失去手腳、眼睛、父母、愛人……但是，我們不能一直想著「 我失去什麼」，因為有些事，失而無法獲得；我們必須轉念，想想「我還擁有什麼」 ，而加以珍惜！知道嗎，「樂觀的人，從挫折中看到成功的契機；悲觀的人，從挫折 中看到失敗的來臨！」「最壞，也只不過如此，天無絕人之路！」 就像蔡耀星，雙手失去，但換個念頭：「最壞，也不會比現在更壞！」畢竟，「生活 中的每個問題、挫折，都豐富著我們的人生啊！」只要我「發憤圖強、愈挫愈勇」， 一樣可以走出昔日的陰霾，而看見令人雀躍的彩虹啊！ 「當你跌到谷底時，那正表示，你只能往上，不能往下！」 或許，我們會跌了一跤、掉落谷底，但，沒關係，我們還有一條路，就是「努力往上 爬」，只要有決心、有鬥志、有幹勁，就一定可以爬出一條生路來！就像掉落池水的 人，「怕滅頂，就要努力往上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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