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褪去衣服後，他扭開水龍頭，水聲嘩嘩像一道澄澈的瀑布傾 瀉而下；長久已來，他練習著如何將冷熱水的開關調整到適合他的溫度， 從前常常他不是被燙傷，就是被凍僵，現在，他是相當熟練的了。他用雙 手將頭髮打濕，又挪了挪位置，讓身體可以充分地浸淫在水流中。 他厭惡了洗澡這件事。 撫摸搓揉自己的髮時，洗髮精花香的氣味佔據了他的嗅覺。他從攀附 在他指間的白色泡沫中看到一些髮絲，黑褐色的，在金色的陽光下閃著棕 金光芒的髮絲；他沖掉那些泡沫後，以那男人貫常的力道抓著自己的頭皮， 然後用冷水沖頭髮，他顫了一下，因著身體並未適應那樣的冷度。一些水 流進了他的耳蝸迴旋著，觸碰到記憶裡存取著的性慾知覺，那是男人的舌 舔。他的耳朵一向極敏感，每次作愛時男人總是喜歡將他耳朵含在嘴裡， 輕輕地用舌頭翻弄舔噬，並且從後面用手指鬆弛他的緊閉，冷不防進入， 他因此享受著痛感與快感雜揉在神經元的奇異感覺。 他下意識地望向自己的性器，並未勃起。這是應該要哀傷的，他早知 道，他的身體，他的心靈，全都在男人抽出他碩大剛硬的陽具時便被抽離 成真空的狀態了；他撫摸洗完濕漉的不停滴著水珠的髮，他想，連髮的裡 面都空了。 ◇ 香皂滑過他的肌膚，他憐愛地緩緩以溫柔的目光審視自己每一寸的軀 幹；他是滿意他的身體的，雖瘦小，卻也隱約可見肉體的線條，而且並不 鬆弛，反倒在偶爾的重量訓練、跑步和溜直排輪中練的有些結實呢。 他以右手的指尖碰觸自己的身體，滑過胸口和腹部，不捨地來回撫摸， 像男人在前戲之前那樣。他閉上雙眼，就可以感覺，彷彿那手不是他的， 而是男人的，恣意地玩弄他的軀體；睜開眼，他發覺自己的手已經游移到 私處，並且套弄著。 一個男生走進來，他嚇了一跳，回過頭去假裝若無其事地淋浴，他眼 側的目光中，那男生的陽剛的肉身散發著雄性的魅力，高而強壯，挺凸的 胸肌、壘壘的六塊腹肌、粗而結實的臂膀，配上那一色古銅的皮膚，他竟 有些衝動，想當著那男生的面前自慰起來。旋一轉念，他的性器卻仍是頹 軟而無力的，他呆滯地又拿著肥皂清洗起來，並且在水流的奔騰聲中，回 到了那男人的浴室。 ◇ 那是一個悶熱的夜，男人提議不開冷氣好讓作愛時他們的肉體能夠沁 汨出汩汩的汗水，可以增加性慾，他說。果真如男人所說，在男人狂插猛 抽著他的陽具時，他的後庭不由自主地縮緊鬆弛；男人不停地變換體位和 姿勢，他們的身體在性的歡娛中流出了大量的汗水，男人最後抱緊了他， 汗水將他的背和男人的胸溶化在一起，男人加快抽動的速度，他聽見的淫 蕩的叫聲不斷，然後，男人從他的體內拔出陽具，他們一起瀉出了如星的 慾望。 『去洗個澡吧。』男人點了一根菸側坐在床頭用他渾厚低沉的嗓音命 令他。幽紅的火光在他明睫的眸中跳動，他看清楚了男人的鼻翼其實相當 挺直。 他乖乖地拿著男人從櫃中取出的散發著檸檬香味的浴巾到浴室去；那 浴室裡擺滿了各種天然的舶來保養品及清潔品，那些是他所未見過的而知 曉是很昂貴的東西，他小心地取用，深怕男人不高興。沖浴的時候，他的 後庭仍充漲著男人陽具填塞其中的飽滿感，微微的痛感一點一點慢慢湧上 來；他洗著，洗著，竟有種泫然欲泣的感覺。 男人走進浴室，看見他在啜泣，嘆了一聲，並且明白了那是他第一次 的肛交。 ◇ 男生走出去了，帶著一臉疑慮。他加快了沖浴的速度，這無人的浴室 和剛剛的回憶讓他掉進了無可名狀的對孤獨的懼怕。 懼怕。是的，他想起來了那是在男人把他掏空之後，在體內新生出來 的，他的確是懼怕著，那些空洞、虛無與寂寞的感覺。一陣寒顫，他又不 能自主地嘔出回憶裡深沉且刻意被壓抑下來的在意識之後的關於男人的一 切。 男人在浴室裡沖去了激情過後留在身體上的津液後，回到房間裡，他 側躺在靠牆的一頭，淚還續續的微漾在眸中，男人強勢地翻轉過他的軀體， 在頰上給了他輕輕的一吻，如此火熱卻毫無感情的一吻。 『說過的，不談感情。你忘了嗎？』男人揚起嘴角對他說。 『……』他無語了，那時見面的時候就承諾那男人的，他不能反悔； 他恨起自己的脆弱了。 『出去走走吧。然後，明天就忘了我。』男人極平靜漠然地說。 ◇ 行過７－１１光亮的店面前，他們走到了在男人家附近的的小公園， 是深夜一點半，他記得。那是個奇詭的夜，涼亭內沒有一點光，男人習慣 性地點上一根菸，火光在他的面容上映出俊朗而深明的輪廓。 『我們永遠都不能談感情嗎？』靜默徘徊在空氣中快要凝結他的呼吸 時，他小小聲顫抖地對男人說。 『等你沒有慾望的時候。我才會愛上你。你的心底藏匿了太多慾望， 而我則太寂寞了，寂寞到空乏了所有體內體外，甚至精神上的意念，我給 不起你要的。』 ◇ 他現在是毫無慾望可言的了。站立鏡前觀視自己淌流水滴的髮，他沒 有表情地反芻著那些記憶，剛剛的那個男生在腰際裹著一條毛巾向他走來， 停佇在他的身邊；他由鏡中看到那男生的下體正一寸寸勃大起來。他直視 著鏡中男生的下體，久久不能自拔，並且在其中看見了自己的下體正在消 失…… 男人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他知道，他沒有慾望了。 然而，奇怪的是，他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回憶起男人並且愛著他了。 然而，奇怪的是，他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回憶起男人並且愛著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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