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愛完後，他向男人借了浴室淋浴。 他扭開了熱水，一下子繚繞的溫熱的水蒸氣氤氳成一片白霧。他不停地 搓揉身體，那一具彷彿怎麼樣都洗不乾淨的骯髒的身體。水滴從他凌亂的髮 滴淌下來，從溫熱的變成冰涼的，像做完愛以後的頹喪。 跨出了浴室門，他只穿了內褲的軀體凝著水珠一陣發冷。進了房間，男 人拿了浴巾讓他擦乾身體，他恍然才思考了剛剛男人在插入時沒有戴保險套 的赤裸的陽具。他應該阻止男人的，或者是要求男人戴上保險套的。 可是他畢竟沒有。 他故意的。 ◇ 他依偎在男人的懷裡睡去了，沉沉的還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和男人一起生活在一間屋子裡，像一對夫妻。每天，他煮了咖啡， 做了早餐給男人吃，然後送男人去上班。男人出門了，他會在家裡等待，只 是等待，等待男人回來，毫無表情地坐在那張夜空藍的沙發上，看著牆上的 鐘面不停的變動。 有一天，男人回來了，仍然是窗外薄暮冥冥的時刻。他緩緩抬頭看門裡 走進來的男人，一臉詫異。那男人不是今夜露水姻緣躺在身邊的男人，而是 他自己，蒼老而且荒涼。 他醒了過來。心悸痛著，惘惘地睜開眼，只是一片黑暗。男人的手還圍 在他的胸前。他動了一動，男人也醒了。男人又挑逗似地撫摸了他，男人向 他索吻，他不太想要，偏過頭去。他其實想睡。然而，男人不肯。他們又做 了一次。 晨。八點十五分，他起身，在男人家的浴室略略梳齊了他一夜蓬鬆四竄 的髮後，離開了男人家。在走之前，看見了那屋裡的另一個男人。男人告訴 他：「那是我朋友。」他點點頭，那與他無關，在一夜之後，這裡的一切都 與他毫無關係。於是他在門口告別了男人，走下樓去。 ◇ 那天早上，台北城的天氣陰陰的，灰雲壓頂。雨腳輕點，落在他的身上， 他惻然地行過街頭，迎面走來一群又一群的人們，一不留神，撞翻了他破落 的寂寞。 人潮、車潮，庸碌急攘的城市。從死亡裡甦醒過來了的台北城。 他的衣服沾了男人的精液，像被吐了幾口口水沒有乾還停佇在那裡。 他害羞地走回學校，覺得路上的人都在看他。他低頭走在雨裡，單薄的 衣著讓他覺得寒冷；一對情侶牽手從巷子裡走出來，突兀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假裝沒看見，眼裡濕濕的，加快腳步回到宿舍。 盥洗了之後，他去上了第二節的文法課。 上課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陰莖在褲子裡軟軟的，沒有力量的，恍若 昨夜他意興闌珊的與男人做愛的樣子。 他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褲子，無聲的他的唇形慢慢地變化： 「除‧了‧吐‧口‧水‧陽‧具‧還‧會‧做‧什‧麼？」 這個時候，笑聲猝不防地四溢而起，原來是老師說了一個笑話。 「今天老師特別好笑耶。」他隔壁的女生對他說。 「對啊。」 他也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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