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hedre (費德兒%)
看板gay
標題1月9號,淡水的雨很冷
時間Mon Jan 15 11:14:03 2001
【1月9日】 天氣雨,附註,冷。
看到他也推開門走進來的時候,我正好在點餐。
為特別注意到他,是因為,
整個麥當勞都沒有員工之外的人,當我留了一襲的冷雨在緩緩自動閤上的門之外。
『一個三號餐。飲料要熱巧克力。』
『一個三號餐,這樣就好了嗎?要不要考慮一下蘋果派,現在正在特價…』
『好,加一個蘋果派。』
就在這個時候,他走進來。
◇
他走進來,抖抖身上細細的雨珠。
淡水的冷雨常常是這樣的,淋了也不會溼,晒了也永遠不會乾。
一襲的衣服雖然不是純黑的,但是全都是偏黑褐色系的裝束,
很深沈。
他沒有穿雨衣,更沒有拿雨傘,身上是浸透著溼意的,
讓深沈的顏色更顯得厚重;但是卻不會滴下水珠來的那種溼。
他點了一個三號餐。飲料也是熱巧克力。
除此之外,他沒有說任何的話,當店員向他推銷蘋果派的時候,
他只是冷冷地搖搖了搖頭,連裝飾性的微笑都沒有。
面無表情地站在點餐台前面,
安靜得像是所有的聲音都被他微微帶著溼意的毛料大衣吸納了一樣。
晚上10:45的麥當勞,整個淡水麥當勞就像是即將進入睡眠了一樣,
有工讀生開始拿著清掃的工具在店裡來來回回地清理著,
還有穿著類似店長之類的制服的中年女人在指揮著。
他帶著他的三號餐,走到了三樓,很幸運地,
四樓以上已經掛上了『清掃中』的牌子,而禁止進入了。
他挑了大型透明落地窗的前面的位置坐下,
那裡幾乎算是淡水麥當勞的景點了,可以俯瞰看到整個淡水捷運站。
他放下了餐盤,然後把手放進大衣的口袋裡掏了掏,
掏出了一枚十元的硬幣,走到麥當勞三樓的點唱機前面,
翻了翻,找到『就是莫文蔚』的專輯,
按下了一串號碼。
◇
我坐在落地窗的另一頭,他走上來的時候,
我還以為,他是不是在跟著我?…
但是顯然不是,我偷偷地瞄著他,發現他完全沒有在看我。
只是面無表情。
常常和別人開玩笑說,
『噫,只要早上起來,發現淡水沒有在下雨,就讓人謝天謝地嚕…』
淡水好像總是在下雨,「下著雨的淡水」幾乎已經變成某種接近詛咒的意象,
加上感官裡的冷,幾乎是無以復加地令人難以忍受。
◇
按完了數字,他回到座位上,打開了蕃茄醬包,沾著薯條開始慢慢地吃,
他的眼神好像是沒有焦點一樣地,散落在遠很遠的地方。
整個視界所及的地方,都是暗暗的淡水的雨夜,
細細絲絲地散散寫在空中的,都是一筆一筆的風吹斜斜的,
在光線射過的時候,似乎都變成緩慢的風的身形的白描。
音樂響起來,是莫文蔚的,『冷』。
遙遠的地方有燈火熠熠,那是八里對吧。
他的目光似乎開始慢慢地集中在那一盞盞的燈火上。
一盞燈火是不是都有一扇窗?一扇窗裡是不是都有一個房間?
每一個有著燈火的午夜前的房間裡,是不是都有一個歸人?
歸途的人,是不是也認真地寂寞著呢?
看著繁華的燈火,似乎視界裡的人間也慢慢地被冷冷的雨所沾著溼溼涼涼的,
隨著相連而呈線般平行的是路燈的點點,
一盞接著一盞,就像是要接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樣,
再遠,向西邊,就是淡水的河接著海的平面,在夜暗的時候,
在黑色的夜裡連著一片,所有的雨絲,都絲絲地,慢慢地,
一點一點,成千成萬地,軟柔而寂寥,
慢慢進了細細向前推進的河水之中,
淡淡的沒有激起什麼水花,淡淡的淡水河,只是平平靜靜地向著很遠的,
日落的方向,慢慢地像是融進夜色最深最冷的一個角落一樣。
在那個座位上,觸目可及的是整個淡水的捷運站,
雖然隔著很遠,但是看到幾個趕緊滑進了捷運車廂的人,
依稀幾乎可以聽得到,捷運車廂在關門之前,嘟嘟嘟嘟的警告鈴聲。
◇
開始讓我覺得,仔細地想看看他,是因為那首歌。
『
脫下我 白天那些認真
關起門 房間慢慢轉暗
不開燈 看著夜色下沉
再愛你 依然是兩個人
不關乎 緣份不緣份
除非可以像 時針分針
重疊著每一分 (重疊過這一生)
你是否也覺得冷 心是否也在降溫
無言的路燈 撐過黑暗 也撐不到永恆
你是否會覺得冷 心是否還有餘溫
疲倦的靈魂 撐過黑暗 也等不到黎明的安穩
』
這是一張很久的專輯,前年(1999)嗎?
那張專輯的編排很特別,我和朋友也聊到過,
那張專輯從頭到尾,剛好是把最熱最快的歌,排到最慢最冷的歌,
主打歌是中間微慢而溫馨的小品,『雙城故事』。
尤其是後面幾首,簡直是冷到不能再冷了,
像是『冷』這一首,還有後面的『不要愛我』,『你最愛的歌』。
莫文蔚冷冷灰灰的唱腔,
簡直像是所有的顏色都被剝離的一個夢境,夢裡除了荒蕪還是荒蕪。
像是她那時候唱的『陰天』…
我沒有想到,居然也有人會注意到這首歌…
因為這首歌真的很冷,而且很不是『主流』的歌。
什麼樣的人會想要點這樣的歌呢?
我輕輕撇過頭去看看他,當點唱機裡的音樂響滿了整間麥當勞,
晚上 10:48 分的淡水,飄著雨。冷冷的雨。
我看到他,和我差不多高吧,瘦瘦的,
一頭的短髮幾乎短到不能再短的乾脆,然後,
我只注意到他的側臉的蒼白,和他的深色裝束形成對比,
但是在這樣的夜裡,卻白得像是冷雨裡的任何一盞燈一樣。
◇
他啃食著他的三號餐,依著薯條、飲料、漢堡,這樣的順序,
慢慢地啃食著,但是從來沒有停止,
像是把所有進食的動作變成一種無意識的連貫似的。
無意識地連貫著整個飄雨的涼夜,整個的夜色緊緊相連在一起,
夜的天空,夜的雨從天空中四面八方地飄落,
飄落在夜的光線,還有夜的河流之中,夜的河流流向海,平靜無波地,
像是吸納沖刷去了所有的情緒和記憶似的,
夜的海洋在遠遠的海平線變得模糊而不可辨識,
似乎是雨模糊了夜的海的平線,就像是淚模糊的眼,
無可辨識,直直地接著天際。
◇
我注意到,他有著極好看的,白皙的側臉,
蒼白而有稜線,深邃有型的五官,
眼神就像是這樣一個飄著雨的夜一樣,冷而黑暗,而且又深又遠。
他低下頭,我猜想,他是不是在看著淡水捷運站前的中山路。
中山路上有公車站,就在捷運站的對面。
捷運站的外面,還有一排的計程車和公車,和一些等待著接駁的機車騎士。
雨似乎洗去了某種東西,從我走進這家麥當勞的時候,
我就感覺到了,某種像是『時間』的東西,好像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客觀的標準,
除了正在播放中的,莫文蔚的歌聲之外。
◇
他又站了起身來,我才知道,已經播畢了一首歌。
他沒有猶豫多久,又點了一首歌。在他回到座位坐下之後,
音樂才出來。
是莫文蔚的,『不要愛我』。
他的腳下,就是落地窗之外的大街,淡水大街,
10:50分,人群很奇妙地,不知道從什麼角落似地,
四面八方地慢慢地滲出來,然後用一種奇怪的角度開始在公車站牌,
還有捷運站的入口的地方,慢慢地聚攏,慢慢地聚攏,
聚成小小的一群一群,
在公車的車燈亮著,沿著整條大街的路燈慢慢地駛來,
駛近了公車的站牌的地方,人群開始聚攏並且依著一定的順序,
慢慢地流進了車廂之中。
這些人,也許是要離開淡水了吧。
大學已經結束了考試,也已經有人開始可以回到家裡了。
過客/歸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思維,
人是可以真正地屬於什麼地方或是什麼事物的嗎?
既然都不屬於,那天地之間又何嘗有什麼歸人?
既然都可以屬於,那麼天地之間誰又會是過客呢?
哪怕只是一秒的交會,只要曾經真正地和這個空間鍵連著,
那不就不再是過客了嗎?
只是,看著一盞一盞的人間燈火,
在看著一輛一輛駛進又駛出捷運站的車廂,
某些人被車廂從很遠的地方載來,又有某些人被車廂將要載到很遠的地方。
10:51分,連麥當勞都要關起來的時間,
對於夜貓子,或是已經回到家裡的人而言,這樣的時間也許根本不算晚;
而已經營運到12點的捷運,也不會出現那種趕11點末班車的人潮了。
歸人。過客。
◇
『不要愛我』,這首歌後來李雨寰也有唱,
但是唱片裡,他唱的感覺和莫文蔚完全不同。沒有優或是劣,只是完全不同。
就像是兩首不同的歌一樣。
莫文蔚的『不要愛我』。
『
不要愛我 我害怕失去你而心碎
害怕面對承諾的不悔 陪著我走入深淵
不要愛我 我害怕面對你的誘惑
害怕未來故事的背後 不可告人的折磨
愛就像一陣煙又一轉眼 來去你和我之間 是無所謂又最飄忽的感覺
我只要一個吻或一雙眼 就看透了你一切 是最濃烈最輕浮的表面
我不再如此渴望 讓幸福圍繞身旁 把愛情的謊當作虛幻假象
埋藏我疲憊的心 埋藏我所有慾望 把愛情的謊
給通通都遺忘 遺忘 給通通都遺忘
我只能說 愛的盡頭是虛空 讓我孤獨的走 連最後一秒也不停留
』
◇
他進食的速度不算快,最後的漢堡還完完全全地沒有碰。
於是我也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這也是我很喜歡的歌。
只不過,感覺很特別,因為麥當勞對我而言,一直是一個很吵雜的地方吧,
你常常會看到很多很多,像是永遠也走不完的小朋友,
也許還會有生日宴會,也許還有媽媽們,
也許會有情侶,或是一大群的朋友,
也許會有學生帶著他們的課本,厚厚重重地,慢慢K,
也許…
也許不會是一個放著很慢很冷很非主流的歌,
安靜而且寒冷,像是所有的記憶和情緒都被下著雨的夜晚所沖刷、吸納,
或者被偷偷地飄流撒進了西流的河水之中,
無聲而汨汨地流進暗夜裡。
所以,總有一種錯置感,這裡真的是麥當勞嗎?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
播放出莫文蔚的歌聲的,是一台麥當勞這種地方才看得到的點唱機。
◇
這一首歌也播完的時候,他的漢堡還剩一半,
我的蘋果派也完全沒吃。
這時候,他又站了起身來,在大衣口袋裡掏了半天。
他還想再點什麼歌呢?…
還不知道他會點什麼歌,
那個蒼白面孔的少年,向我走來。
我才發現,他滿高的,應該本來是和我差不多高的,
但是因為他也很瘦,看起來就覺得比一般同樣身高的人更高,
他的面容蒼白而且有型,說不上來,就像是常常會看得到的那種臉型,
然後,他露出一個很靦腆的笑容,
他手裡拿著一枚五十元的硬幣,
他對我說:
『先生,抱歉… 可以和你換個零錢嗎?…
我要點歌。』
那個笑容如此靦腆地安在他的臉上,就像是天成的表情一樣,
一樣安穩而且安靜的感覺。
我趕緊地掏了掏,卻發現我好像沒有那麼多的十元…
『喏,我的十元也不夠換;不如,這個十元你就先拿去吧!…』
『啊… 這樣嗎?… 我去樓下櫃台換好了…』
『沒關係啦,還要走到一樓;麻煩。沒差這個十元。你也喜歡莫文蔚嗎?』
『嗯!』他給我一個感覺很溫暖的笑容。
總覺得,那個笑容好熟悉好熟悉,我好像在哪裡看過一樣。
但是總是想不起來。
不過,總之是他收了我的十元,我卻覺得,他收下那十元,
並不是為了什麼,而是我恰巧說了,
『你也喜歡莫文蔚?』這樣的話,我猜。
我猜,是這樣的原因,他才會收下我的十元。
然後,他輕輕轉身,又走到了點唱機前面,
果然,這次點的歌是,莫文蔚的,『你最愛的歌』。
◇
『
這是你最愛的一首歌 把悲傷都唱得好清澈
時間的河 失去不再出現 這首歌 反覆仍在耳邊
「喔 吹散一地的落葉 喔 生命青澀到苦澀
青春 匆匆翻開的一頁 這首歌 飄過 又湮沒的荒野」
這是我最後的一首歌 這一刻不得已要告別
我們已經 回去不了從前 這首歌 依舊仍在耳邊
「喔 吹散一地的落葉 喔 生命青澀到苦澀
愛情 匆匆合上的一頁 這首歌 飄過 又湮沒的荒野」
喔 輾轉反側某個夜 我一切 也許像這歌又浮現
』
◇
我也和他一樣,不知道怎麼地,開始面無表情地看著這整個淡水鎮,
所有的人,來來又去去。
聚攏了,又散了開;散了開,又慢慢地聚攏了起來;
但是似乎,除了燈火之外,沒有什麼是真正地停留著的。
好冷。
這場雨,什麼時候才會停呢?
那一個溫暖的笑容一直讓我記掛著,就在第一遍唱副歌的時候,
我的蘋果派已經吃完了。
麥當勞的蘋果派,像是永遠不會涼一樣,放得再久吃,還是會被燙到。
吃著蘋果派,我記得,妹妹一直很討厭這個。
她討厭的,是『蘋果派裡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我知道,她在說的是,肉桂吧。
但是相反地,我卻很喜歡肉桂,不知道為什麼,
總覺得很配服,是什麼樣的人開始想到在蘋果派裡加上肉桂的呢?
那真是一種特別的吃法。
我一直記得某句奇怪的名言:
『一場有小提琴伴奏的燭光晚餐,
對廚師和小提琴手而言,都是一種侮辱。』
如果用這句話來說妹妹對蘋果派的要求,那真是再貼切也不過了,
妹妹真的很喜歡蘋果的任何氣味、口感、滋味,
但是她獨獨無法忍受肉桂。
對她而言,她大概覺得,肉桂幾乎是蘋果存在的一種侮辱吧。
但是此刻,我卻不這麼覺得,
我覺得,『蘋果派』似乎已經變成一種新的存在,一個新的概念,
獨立在蘋果和肉桂之外的一種特別而且美好的存在。
總之是這樣,雖然並不會有任何人常常把肉桂當做是單獨食用的東西,
肉桂的存在似乎本來就是一種近乎重新破壞和解構式的伴奏,或是調味。
總之,就像是此刻我無法分辨的思念──寂寞──冷──
之類的形成一個整個的整體,
我開始覺得,其實所謂的純粹,並不是單一素質的被分析開來、切割開來,
相反的,其實是像人間所有其他的事物一樣,
像是『人』的本身一樣,複雜而且不可分割,
也就像是許多的本質,像是善良和矛盾,自私和保護,愛情或是佔有。。。
◇
我站了起身來,在這首歌還沒有結束的時候;
走進廁所,剛好遇到工讀生準備開始清掃廁所了。
洗完手,我突然發現,我褲子後面的口袋裡還有一些零錢,
那就是說,其實,我好像有五十元的零錢…
加上一些一元和五元,的確… 是換得開的。
算了,就當做是同樣喜歡莫文蔚的冷凍歌曲的後援會基金吧。
雖然喜歡莫文蔚的人很多,但是會喜歡這種又灰又冷又溼又冰的歌的人,
真的不太多。
我拿出十元,嗯,就在放第二回副歌的時候,
我也走到點唱機的前面,再點了一次的『不要愛我』和『你最愛的歌』,
順便再點了,『忽然之間』。
然後,我走到一樓櫃台前,再點了一杯咖啡。
◇
同樣坐在落地窗的這一頭靜靜地啜飲著咖啡,他的音樂停了。
他抬起頭,搖了搖飲料的杯子,他還沒有喝完。
我猜,他還想再點一首也不一定。
就在他抬起頭來,對著我微笑的那一秒,
我在點唱機裡點的,『不要愛我』,慢慢地開始它的前奏。
我別過頭去,假裝沒有看到他抬起來的微笑,
也假裝並不知道他本來打算再向我借十元。
我們的歌,和這樣一個冷冷的夜晚,一個不屬於過客也不屬於歸人的夜晚,
一起安安靜靜地數著時間過去。
◇
最後一首歌,是『忽然之間』。
『
忽然之間 天昏地暗 世界可以忽然什麼都沒有
我想起了你 再想到自己 我為什麼總在非常脆弱的時候 懷念你
我明白 太放不開你的愛 太熟悉你的關懷
分不開 想你算是安慰還是悲哀
而現在 就算時針都停擺 就算生命像塵埃
分不開 我們也許反而更相信愛
如果這天地 終究都會消失 不想一路走來珍惜的回憶 沒有你
』
我一直很喜歡這首歌,
尤其是她的mtv,那時候剛出來會去買這張專輯就是因為在電視上看到那支mtv,
前奏一聽我就忍不住集中了精神,
原來是莫文蔚──
然後看到後面,有一段莫文蔚拉起了白色高領的毛衣,遮住了臉,
我突然哭了… 沒有辦法停止…
那首歌,總讓我想起了好多好多的事──
等一下,我想起來剛才那個蒼白的少年的臉了!
他就是──
等一下,他已經不見了!
◇
他什麼時候走了的呢?…
我完全不知道。
那杯咖啡我也沒喝完,麥當勞的咖啡也不是那麼值得人喝完的。
音樂結束的時候,我忽然之間感覺到無比地哀傷。
忽然之間,我總是在歌裡想起的人,
原來已經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甚至來不及和他打招呼,
只有,只有,借給他十塊錢。
我把咖啡丟進垃圾桶,
在莫文蔚的歌播完之後,
麥當勞又回復它本來的樣子,本來的音樂,
雖然是快要打烊的店,但是那樣的熱鬧的音樂,
似乎也才符合那樣的空間吧。
我穿上我的外套,推開門,
走進雨裡。
◇
我的摩托車沒有停在很遠的地方,
就在麥當勞旁邊的巷子。
天冷吧,稍微花了一點點時間,終於發動了我的小棉羊。
打開了車頭燈,
我戴上安全帽,
準備要回家。
等一下!那不是他嗎?對!我記得那件深色的大衣!
就在那一個瞬間,
我踢起了機車的腳架,準備催油門,
卻發生了奇怪的事──
他的背影竟然慢慢地變淡、變淡,
在人行道的盡頭,背影的線條和形狀,就像是融化在咖啡裡的糖一樣,
不見了!
我揉了揉眼睛,
卻只看到,遠遠的地方,有一些機車,還有招牌,
前前後後的影子堆疊,竟然的的確確像是一個人影…
但是,那真的不是…
不是…
我像是和自己擦身了一般,失去了一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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