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午后，台中城，微涼。 ◇ 延著再熟悉不過的道路緩慢地走，行人熙攘，全都是悠閒懶散的； 日光薄如初霧，天空由下往上漸次灰白而成粉藍，水光融融，全鑲上 一層金邊，空氣的溫度剛好，早秋的清爽。 不懷什麼情緒、目的，無關思念、寂寞或者哀傷，只是如遊古老 記憶裡的地圖，重新確定存在的與不存在的而已。玄色的燕子想是已 經翦著輕風，迢迢向溫暖的南方，飄浮在湛藍色海洋上的島嶼去了。 而你在台北城，我在台中城，日光與亂積雲的距離。 走到從前念書的國中，茄冬樹上雀躍的綠繡眼好可愛。記得那些 回不來的從前，當我才國三的時候，上課總是甘願冒著挨老師藤條的 險，漫不在乎地看窗外一樹清囀的鳥啼。那些歲月裡我以為日子是再 醜陋不過了，然而，走了不知會佔有我人生幾分之幾的二十年，才在 每一次的頻頻佇首裡，回想起那時候美麗的日光以美麗的顏色析出我 的美麗的記憶。 過去的、不在的、消失的，才美。我不是一直這麼認為的嗎？ 『原來是醡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 那天和他出去，竟發覺兩個人的差異在一夕之間綿延漫渙的好大 好大，無法修復的距離。 人都是會變的啊，你說。那你呢？其實我想問，卻在話吐出雙唇 之前退卻了，沒有勇氣聽到你說會或是不會。誰都以為自己不會改變， 那些愛、那些感覺、那些記憶、那些執意，誰能擁有自主的意志，保 證鐫刻在時光流裡、生命底層的痕跡可以始終如初？風化之際，記憶 中遺落的結晶，記憶中我們遺落了的淺藍色結晶，就只能好可憐的被 丟棄在那裡。 而在生命裡某些人相繼不見了之後，我才發覺，不見的不僅僅是 那些人本身而已，包括我自己，也早就不是本來的面目了。也許你說 的對，人都是會變的；會變的更孤獨，會變的只剩下一個人和一堆無 法分解的傷感。 ◇ 如果還有下輩子，我會希望自己變成一棵鳳凰木，看著茄冬樹油 亮潤綠的葉在風中柔軟梳理綠繡眼翩翩的雙翼時，我那麼想。為什麼 是鳳凰木？你一定問。 先說為什麼要當一棵樹好了，我只是厭倦了流浪和移動的日子， 如果定定的處在原地，那麼偶爾你經過時我便能夠凝視著你漸行漸遠 的背影；那樣子好過你在台北，我在台中，明明知道你就在那裡，我 仍然只能遙遙想望。再說為什麼要當鳳凰木吧。六月的時候，我可以 開出滿樹滿椏的火紅色的花，在你偶爾經過時，落下一樹的英華，你 大概會覺得真美吧？ 你說呢？ 或許，根本等不到下輩子，我們就要如同雙叉線，狠狠地錯開彼 此行過的路徑了。﹝好吧，我承認，不該這麼早就下定論，否則你又 要漲紅臉嚷著：『你不相信我的心嗎？』﹞ ◇ 星期一的午后，台中城，微涼。 日光的吻痕猶在，記憶如蒼老的校舍斑斑駁駁。 我在台中城，在台中城。 好想問你：『台北城，和你，都好嗎？』 -- you wanted to get somewhere so badly you had to lose yourself along the way you change a name but that's okay...it's necessary and what you leave behind you don't miss anyway --gone-- Ｕ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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