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其文，你看那個大白癡，好滑稽啊，哈哈。」 「呵呵，其文喜歡的是我！」 陳介予抱著其文，在我眼前咧嘴大笑著。 『媽的，走開！』我大叫，又從睡夢中醒來。 這是我請病假的第二天了。 因為身體被雨水淋得濕透，沒有擦乾換套衣服便躺在床上睡著，隔 天早上醒來就害了傷風；喉嚨痛、流鼻水、頭暈目眩全身無力，所有感 冒的症候全都來了。 這幾天總是被相同的夢境驚醒。 醫生說，感冒要多喝開水多休息；每次睡沒幾分鐘，這樣的惡夢又 重複出現，驚醒之後便是一陣冷汗、口乾舌燥，難怪病一直好轉不了。 窗外仍在下雨，房裡房外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扭開床頭燈，我看了一下手錶。 喔！六點了！ 但卻一點胃口也沒有，並不感覺到飢餓。 也該放學了，其文、黑仔他們在做些什麼呢？ 想到這裡，心情又像外頭的雲層，黑壓壓的，開朗不起來。 把溫度針壓在舌下，我想探測自己的身體狀況。 「阿泰，你同學來找你啦！」老媽又是一陣吆喝，她不知道病人需 要安靜的療養環境嗎？ 「就那間啦！自己進去喔，我在煮飯，等一下作伙甲啦，喔。」 會是誰呢？ 黑仔他們昨天來了，三個人還輪流把我虧了一頓，尤其黑仔最毒： 「喔！平常不是勇得跟一頭牛一樣？小感冒就病得這樣，還請假勒！昨 天晚上是在雨中打槍是吧？虛成那樣！」 我虛弱得連回他的氣力都沒有，只好對他多吐了幾口氣，要他也感 冒，好讓我虧回來。 會是黑仔他們嗎？ 門慢慢地被打開，心頭一驚，我看到我朝思暮念的人，其文。 他穿著學校的制服，肩膀還背著書包，黑色西裝褲的褲管顏色特別 深，想必是雨水沾濕的。 他走路來的？ 含在嘴裡的溫度計，讓我即使想說什麼，也無法開口。 他先把書包擱在門邊的地板上，然後安靜地走到我身邊，在床緣坐 了下來。 小心取下我口中的溫度計，他仔細看了看上頭的水銀刻度。 接著又走到我書桌旁，拉開了抽屜，似乎在翻找什麼東西，不一會 又拿了紙跟筆走了回來。 「38.5度，有點發燒，但是還好。^_^ 」 我有氣無力地回了他一行，字體有些不聽使喚地斜著： 『昨天是39快40度。』 「都是我害你的....」 傻瓜。 我是心甘情願的。 但是我沒有回他，只是在心中這麼對自己說。 之後，他開始用手掌觸碰我的額頭，似乎在感受我的體溫，接著他 把臉頰靠近了我的額頭，貼了上去。 喂喂，不是量過體溫了嗎？怎麼又.... 當他冰冰的臉頰靠在我額頭上時，我竟本能地在被窩下有了反應， 腫脹得有些不舒服。 尷尬地，我發出了聲音：『啊....』 他似乎被我嚇了一跳，連忙抽身，張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不知如何回答，而他卻緊張地把紙遞給了我，怕我有什麼不舒服 ，好讓他知道。 『我想....我快好了，別擔心....』這麼回答的時候，我的耳根發 熱著。 他笑了。 在床頭燈橘黃溫柔的色調下，他的笑臉卻顯得憂鬱，眉目分明間透 著濃濃關愛與不捨。 那是我的錯覺，還是確有其事？ 「來，你躺下，我幫你把被子蓋好，你要多休息。」 幫我拉被子的時候，他柔軟的手觸碰到我裸著的胸膛。 我發現，他像是被電了一下似的很快地把手抽了回去，而身體動作 與呼吸律動之間也馬上出現了不協調。 是因為不安？為什麼不安？ 我鼓起勇氣，把手伸出棉被外，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他反抗，但那力量太小，我便半強迫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胸膛上，這 次他不再退卻了。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我把悶在心裡好久的話說了出來。 他沒有回答。 『你，喜，歡....』 話還沒重複完，他便低身摟住了我，上半身斜靠在我身上，而我感 受到他的體溫與心跳正澎湃地從被雨水沾濕的白襯衫中，猛烈釋放。 我捧起他的臉。 『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之後，在他的眼角吻到鹹鹹的淚水。 11. 就這樣，其文總算自我生命中失而復得。 我們又回到了往常的學校生活，一樣地騎著我的腳踏車一起上下學 ，一樣地傳紙條聊天，一樣地打球，一樣地溫習功課，不一樣的是，我 們有時會在四下無人處，忘情地擁吻。 「今天不准親我，要專心複習功課，明天要考試了！」 期中考的前一天晚上，他來我房間跟我一道溫習功課。 『喔，親一下也不行？』我調皮地問道。 「不行！」 我作勢要吻他，他卻用課本擋住了臉，賞了我一本「數學」。 『你害我吻到數學課本耶....』我用手掌擦了擦嘴。 「說真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啊？」 其文這麼問的時候，我的心沈了下來。 事實上，我一點把握也沒有。 那陣子，因為其文的事，幾乎都把課蹺了，回家也無心唸書，且數 學沒了他的指導，這麼大的考試範圍裡，起碼有一半以上對我而言是無 字天書。 況且又碰上我生病請假沒去上課三天，更是雪上加霜，因為通常考 試前一個禮拜，老師會給我們「重點複習」。 『除了數學，其他應該還可以混得過去吧。』反正我只要求60分。 「數學嗎？..禿頭王說他這次出了六十分的選擇題耶..」 『是喔，那我可要帶骰子去囉。』 其文用筆敲了一下我的頭： 「貧嘴！今明兩天晚上不准你睡覺，我要把所有的重點跟你說過一 遍，知道吧？」 話雖如此，我們那兩天都只撐到凌晨兩點，便擋不住睡魔的誘惑， 在我房裡相擁而眠。 ※　　　　　　　　※　　　　　　　　　※　　　　　　　　　　※ 期中考分兩天舉行。 第一天的考試，我自覺還過得去；第二天的考試就有些提心吊膽了 ，因為最後一科是我最怕的數學。 考試時候的座位是按照學號，並且是三個年級一起混合編排的；其 文坐在我左後方，而我的前後左右都是一年級的學弟妹。 數學考卷發下來的時候，我當場愣住了。 其文提示的重點全都不管用，整張考卷對我而言，根本是外星人的 文字。那些印在上頭的鉛字，似乎浮在我眼前似的，對不準焦距，而我 只感到失落與羞愧。 只好硬著頭皮，玩著猜猜樂的遊戲。 約莫過了三四十分鐘，我黔驢技窮地打算放棄，然而一個小紙團卻 從左後方丟了過來，恰巧落在我的考卷上。 誰丟的？ 帶著疑惑，我攤開紙團，裡頭寫滿了數字與英文字母。 選擇題答案？！ 是其文？ 正在遲疑是否要把答案騰寫到考卷上時，突然教室後頭傳來一聲： 「老師！有人作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12. 「老師！有人作弊！」我聽出檢舉人的聲音是陳介予，這時，全身 的血液似乎都衝進了腦袋裡。 聽到這句話，坐在講桌後面那個監考的矮小老師站了起來。 「誰？誰作弊？站起來。」他慵懶地說。 不能連累其文！ 我站了起來：『老師，對不起，我偷看別人的答案。』 「學號幾號？」 『5389011 。』 「什麼名字？」 『莊亨泰。』 「考卷放著，馬上出去。」 ※　　　　　　　　※　　　　　　　　　※　　　　　　　　　　※ 離開教室，我走到與其文約定、在球場旁的那顆榕樹下。期中考的 這兩天，我們都約在那兒會合，誰先交考卷，誰便在這兒等另一個。 之前幾乎都是他先交考卷。等我考試完畢，走到榕樹下時，他總是 抱著課本微笑地看著我，有時也會遞給我一壺水；如果離下一節考試還 有時間，他也會馬上開始替我做重點溫習。 這一次，是我先離開了考場。 望著空無一人的球場，初秋的爽風捲起落葉扶搖直上，我感到一絲 寒意。自從上禮拜連續大雨後，天氣便驟轉直下，涼爽了起來。 在孤獨中，我感到些許的蒼涼與不安。 然而，想到其文仍在教室裡寫著考卷，沒被陳介予揭發，便覺安慰 了些。 不過，心中還是留著深深的疑問。 陳介予為何口下留情？ 他一定很喜歡其文吧？ ※　　　　　　　　※　　　　　　　　　※　　　　　　　　　　※ 鐘聲響起，期中考終於結束了。 兩分鐘後，其文鐵青著臉跑了過來，卻在我面前兩步站住了，沒靠 過來。 『怎，麼，啦？』即使我心裡知道為什麼，還是問了他。 「對....不..以....」我想他說的是對不起。 我搖搖頭，走向前去，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回，家....考，完，要，慶，祝。』 我一向是屬於樂天派的人物。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與其自愛自 憐，倒不如苦中作樂。 ※　　　　　　　　※　　　　　　　　　※　　　　　　　　　　※ 雖然導師是個好好先生，對於作弊這種敗壞班紀的事情，也是頗不 能見容的。 午休時間，他把我叫進辦公室，跟我談了整整三十分鐘的話；最後 決議依校規處理--記一個小過，外加罰掃廁所一個禮拜。 我鞠了躬，步出導師辦公室。 其文、黑仔、大頭黃跟小胖都在外頭等著。 「怎樣？」 黑仔、大頭黃跟小胖異口同聲問了，而其文也目不轉睛盯著我瞧。 『一個小過啦，還有掃廁所一個禮拜。』 「還好還好，沒被退學就好。」小胖這麼說的時候，我看見他們四 個都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收起了引領的脖子。 『是啊....』幽幽吐出這兩字後，我便決定要帶大家走出憂鬱的情 緒：『哇！打球打球！我要打球，悶死了！』 故做輕鬆這麼任性大喊的時候，大夥都笑了。 -- Deepin 文字創作： [長篇小說] 舊鑰匙 [短篇小說] 遺失的情書 [短篇小說] 金瓜石 楓城杏話bbs 140.112.131.231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twbbs.org) ◆ From: mtsun.mc.ntu.ed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