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回家的路上，氣氛明顯與來時不同，媽媽透漏過往的故事，說是在懷我的初期，爸爸因為很羨慕同事生的可愛女兒，一直希望我是女生，還跟同事收了很多二手的女童裝，一心期待我這個「女兒」的到來。 後來知道是兒子難掩失望，但還是很愛我的，那些女童裝就封存在倉庫，直到有一年大掃除才清理掉。那年我正好幼稚園，在清理掉前，爸媽不知哪來的突發奇想，合力將我拿來把那些衣服試了個遍，鄰居看了都說可愛，不過當年家裡沒相機，沒有留下照片。 「幼稚園我已經沒有記憶了，難道這就是印象中國小都被鄰居阿伯阿姨叫「妹妹」的原因喔？」 「對啊，會不會兩件事情有關聯啊？會不會是我跟你爸亂來才讓你......」 「反正到國小我也會偷穿XXX(親戚姐姐)的衣服。」 「你應該沒穿人家內衣褲吧？」 「......」 「akion！你！這件事被XXX知道你就死定了，人家現在嫁人了，你之後要去跟人家道歉！知不知道？」 「我穿完沒放回去，洋裝跟裙子有掛回去，內衣褲就丟掉了，然後把存下來的快一千塊放在姐姐抽屜裡。」 「那一樣是不對的行為，你要去跟姐姐坦白，然後道歉請人家原諒，知道嗎？」媽媽氣到扶額頭。 「話說姐姐那個是有鋼圈的？還是背心的那種？她那個時候應該也小五小六左右。」媽媽問道。 「我穿的是背心那種，怎麼了？」 「那你至少一千塊夠賠，但人家可能心理會不太舒服。」媽媽深嘆一口氣。 「我知道，我會去好好道歉的。」 「那就好。」 「如果那時我跟妳說想穿洋裝、裙子、女生內衣褲，你會買給我嗎？」其實我沒甚麼猜測，單純好奇。 媽媽明顯想了許久後說：「我不能確定，在你已經小三，有個男生樣子了，不是小時候那樣子還能鬧著玩，可能會跟爸爸討論一下吧。」 「沒關係，我也是隨便亂問的。」 媽媽開玩笑的打了我肩膀一下，對我的調皮感到無奈。 6 飯後，我與媽媽到鄰近公園散步，話題不一定在我身上，漫無邊際的閒聊，昨晚產生的隔閡似乎已不復存在。 坐在遊樂場的鞦韆上，媽媽興奮的說小時候她能盪多高，還示範了一次，但才盪個幾下就停下求饒說這點高度已經開始可怕了。 「那弟弟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日子照樣過啊，遇到男的還是女的都是緣分。對妳來說是第一天知道，對我有了不一樣的認知；但這已經是很多年的我了，我的生活不會有影響。」 「嗯，有道理，但如果交了男友記得跟媽媽說，媽媽提前跟爸爸做一些心理建設，相信爸爸不會很頑固啦，但還是需要一些時間，這樣你帶人家回來的時候比較順利。」 「媽，妳也想太遠了。」單身狗的我表示無奈。 「媽媽總是操心嘛~哥哥知道這事嗎？」 「我們不太會聊這個或是感情事，但他應該隱約知道吧。」 「昨天的事，你住家裡的時候也很常做嗎？」話題又繞回昨晚，總覺得有點尷尬。 「偶爾啦，但不會像這樣做，那時候還沒錢買東西。」 「嗯，但哥哥房間就在隔壁，搞不好他早就聽到了。」 「媽！我那時候不會這麼大聲！」 「好好好啦，又沒說你很大聲，不要生氣啦。」媽媽笑得合不攏嘴。 媽媽搖了搖旁邊鞦韆的鐵鏈，要我坐下。 「媽媽知道你懂事，會自己處理事情，但媽媽還是要囉嗦兩句。媽媽也有去google啦，你畢竟是男生的身體，要用女生的方法還是要注意一下喔，有問題一定要去看一聲，醫生都很專業，不要怕害羞，身體最重要，女生去看婦科也很害羞啊，找一個長期配合的醫生就會好很多了。」 「啊這個不是媽媽歧視喔，有google到你做那一方面會有比較多的機率生病或受傷，有些病有預防藥或打針的要去吃要去打欸，那個英文太多了，媽媽看不太懂，你應該知道媽媽說什麼齁。」 「弟弟啊，不管男生、女生，你要找對你好的人，知道嗎？」媽媽握住我的手說道。 「你要娶人家回來，還是要嫁出去都沒關係，媽媽只希望我們有一天不在了，你還有人可以互相照應。」 沒有催淚的BGM，沒有哽咽，沒有眼眶泛淚，媽媽只是用那佈滿厚繭與年紋的雙手，去承載著自己的孩子。 「妳講的好像要嫁女兒一樣。」我笑說。 「是齁，如果你真的是女生，這些話應該會更早跟你講的。」 「那如果我嫁人，外婆給妳那些珠寶首飾會傳給我嗎？」 媽媽如夢初醒般說：「對欸，我們家沒有女兒，那些東西要給誰啊？」 「所以我嫁出去，那些剛好當我嫁妝？」我竊笑著。 「如果能找到一個相愛的人嫁出去，我就傳給你啊，但不能肖想那個，隨便找人結喔，這不算數！」 「那我就先代替未來的老公謝謝岳母囉~」 「以前覺得你是調皮，現在覺得你很三八......你是兒子或女兒都讓人頭痛。」媽媽被氣得不輕，動手拍了我屁股一下。 「嗯？akion你出門沒穿內褲喔。」 「有穿啊。」我拉下褲頭，露出紅色的細帶蕾絲丁字褲，驕傲的說道。 「齁！還穿這種的！」 當媽媽正要破口大罵時，我連忙說道：「我穿這個舒服，而且都二十好幾快三十歲了，也想說看能不能早點勾引到你未來的女婿啊。」 「唉~歪理還是有幾分道理，隨便你啦，回家了啦！」媽媽氣到起身就往家裡走，步伐快的讓人跟不上，看著從早上迴避對上眼的媽媽，現在把話說開，能逗鬧嘻笑，我明白一切是媽媽對我的包容，對我的愛。 在初五那天，起床盥洗後看到書桌上一個紙袋，上頭貼著一張紙條。紙袋裡是絲質的長睡裙、居家連身裙與長、短袖各一件，與一件褲襪；紙條上寫著： 「媽媽很抱歉沒有參與你的過去，但現在覺得多了半個女兒。知道你只是在家裡穿，媽媽買了一些帶回去可以穿的，尺寸跟樣式都有挑過，希望你喜歡。睡覺還是穿點衣服，這材質很好，試試看。」 我抱著這些衣服發了好久的呆，從沒想過會被如此包容接納，媽媽接受了這樣的我，並且站到同一角度去理解我的喜好，能作為她的小孩真是太好了。 後記 可能媽媽那一代人面對同性、雙性話題，還是以根深蒂固的二元性別來描述，可能有些人會感到冒犯，在此先表示媽媽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用她的理解來表達。 而我的確曾想成為女生，不過現在接受也習慣了男生的樣子，要用男生或女生來描述我，我並不覺得被冒犯，也尊重對於所有男/女、異/同/雙、嫁/娶等等有性別意思的詞語的使用方式。 文章很長，多數是真實經歷，當然對話詞句不是逐字稿，以修飾過的方式呈現相同意思，感謝看到這邊的你，也感謝我那最可愛的媽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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