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工作越來越重，回去那個靠海小村莊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們也不太常見面，但電話倒是依舊。 去年12月底，請了幾天假，想回小鎮好好的吹吹海風，也想和他好好待著。鎮裡的幾個村莊共同組了規模不算小的NGO，將邁入第三個十年，在世代交替的呼聲下，早已有耳聞自己在長輩們的預選名單內，但我真的只想好好放假，並沒有那麼在意選舉。五天的假期，我和他幾乎每天在一起，身為組織幹部的他，不斷跟我說，如果選上了，是長輩們的期待，就勇敢接下任務，不用怕，因為他也是這樣過來的，他相信我能給組織新氣象。我倒是真的害怕自己沒有能力接下（腦中一直想著工作分身乏術，選上勢必一定要經常回家了，還要處理一大堆龐雜的事物）。 會議提名當天，果然，一位遠親長輩提名我，對我的家世、父母、學歷、工作和表現如數家珍，我懷疑他是否真的那麼了解。我也就在長輩「有力」的push下，進入第二輪名單。沒想到，最終的提名討論，兄弟（就稱他Ryan吧）舉手發言：「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他細心，也一直是個樂於分享的人，工作態度更有目共睹…….」，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認真的講我，足足三分鐘。我眼睛不敢看他。 果不其然，最沒有接棒企圖的我，在他發表的推波助瀾下高票當選。投票時，我不是投自己，而是投另一村，和我讀同所大學的優秀學弟。在學校時，我們經常一起玩，感情很要好。我們也一起長大，他和我們共同擁有秘密基地。會後，學弟坦承，他很想當選，我也坦白的跟他說，我不想接棒。 會後，不免要來個尾牙餐宴，在「世代交替」之下，場面老的少的都有，不斷過來敬酒，我開始覺得壓力好大，整個人緊繃。從小，我們就很能知道彼此的感受，坐在我旁邊的他，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拍了拍，像是說「放鬆」。幾輪敬酒後，我眼睛開始迷茫，早已被灌醉的他，在桌下抓起我的手，緊緊的十指交扣，「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說，然後陪我一起聽著一個一個的長輩們的叮嚀，然後陪我把酒喝下。 長輩一個一個回去，只剩下我們年輕人待在會場，繼續把贊助的酒喝完，會場的燈光也暗了。Ryan悄悄地哭了起來，我沒問原因，只是靜靜陪在他身邊。我知道是家裡的狀況，還有和女友的感情開始慢慢平淡，他不知道是否要繼續這段感情。 其他兄弟把他拉出去走走，點了根菸給他，我還是不太習慣他抽菸，雖然我自己也偶爾在壓力大時也抽菸。我和另一個兄弟走到會場的角落，他問我將來如何打算，我坦誠自己不可能立馬辭掉工作回到小鎮，去年做了幾個重要的案子，加上學歷背景，四月份即將正式取得儲備主管資格，我不可能就這樣放棄，我害怕回到以前小時候的苦日子。頂多就是多花點車錢，常常往返都市和小鎮之間。 會場分散好幾個小群組，不斷聊天喝酒胡鬧，Ryan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把雙手搭在我肩上，弓著身體，眼睛直直的看著我，雖然會場暗暗的，但他的眼睛亮亮的，「我一定會在你身邊」。我笑著把他推開，說清醒說話才算數。 他突然緊緊的環抱我，手掌捧著我的後腦和後背，下巴頂著我的肩膀，臉緊貼的我的臉，用其他人聽不到的音量說：「我愛你，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會陪你」。 我當然也愛他。但我知道這不是愛情，他說的也不是愛情。 酒攤結束回到秘密基地已經凌晨兩點，他和我講了一些我現在記不得的話，只依稀記得他自己在小鎮裡工作，我則到了很遠的地方，他希望我可以常回家，「因為我會想你」。接下這份職位，我想，他會常常看到我了。因為我也想他。 他最終不勝酒力，平躺在秘密基地的椅子上，我叫了他幾聲，要扶他回家，但他像生了根拔不起來，其他兄弟也是，散亂的隨意躺著。天氣很冷，我把大外套脫下，蓋在他身上。離開秘密基地，自己回家了。 隔天一早，接到他的電話，說一起早餐，就如同往常。我們開著車往鎮上的7-11去，他不喝咖啡，但我喝。其實早在放假當天，早已買了兩盒耳掛式咖啡帶回家。我只是想多跟他相處一些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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