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色像傾倒的砂糖罐 灑了整條關了燈的街道白茫茫的 “接下來聽到的是，周蕙2002年精選輯中的這首，寂寞城市，這首歌陪著很多人，包括我 在內，度過無數個失戀的夜晚，希望你們喜歡。” 廣播節目的主持人淡淡的說道。 參加完他的婚禮那天晚上，在那通電話響起前， 正在整理過去回憶美好的我， 優美的旋律，讓我滿滿的思念 從心裡，再從眼眶裡溢出來 一樣的旋律，模糊的眼眶， 回憶的藤蔓，逐漸纏繞住我的身體， 儘管揪的我喘不過氣 眼前的一切卻逐漸清晰…… 車上一片沉默，又回到認識第一天的氣氛 氣氛凝結， 而我的心情， 既是開心、興奮，卻也略帶幾分不諒解 曾經我朝思暮想的人，現在就坐在我的身旁， 但為什麼這麼久了，他都沒有試圖回到店裡找我 而現在，再度踏進我的生命，又是甚麼意思？ 也許是賭氣，也許是想鬧鬧他 我並不打算主動開口。 終於，他開口了 “剛剛，你應該吃很飽吧？” 我頓時白眼大概翻到後腦勺吧？ 不是至少也該問說“最近好嗎？”之類的嗎？ 至少偶像劇都是這麼演的啊！ “還可以。”我不帶任何情感的敷衍回答。 此時，他伸手按下音響的播放鍵，興許是想化解尷尬的氣氛吧？ 是周蕙的歌，寂寞城市。 “我很喜歡她的歌。” 我直視前方，點點頭，沒有回答他。 “甜美的嗓音，搭配幽幽的旋律，晚上一個人聽的時候，總是會覺得，雖然心頭酸酸的， 但是很美” “嗯。” “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發現我男友劈腿。” 我猛然的一個抬頭，看著他， 而他仍然凝視著前方筆直的道路，繼續說。 “那天，我提早下班去找他，親眼看到他勾著別的男人，走進他家。” “那你沒有衝上去跟他對質嗎？是我的話就會。” “我不想讓他難看” 他無奈的搖搖頭。 這時的他，成熟卻若有所思的眼神 讓我看得好心疼。 “我選擇離開，無聲無息的。”他接著說。 “那天你還在我家的時候，他打來，但是我壓根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那後來呢？你總得判個死刑讓他知道你的決定吧？” “那天我洗完澡，他過沒多久就淚眼汪汪的跑到我家找我，責怪我消失整晚！不覺得很可 笑嗎？” “啊不就還好我識相的先落跑？” “That's right. ”他突然轉頭看著我陽光的笑了。 “然後呢？” “我提分手啦！他就是那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 “是喔……” “反正我現在跟他完全是陌生人了。” 然後又是一片尷尬的沉默…… 接著他像是要把醞釀已久的情緒釋放一般， “後來你怎麼離職了？然後又換手機號碼？” 焦急中，略帶點責怪，然後就鬆了一口氣。 聽到這個問題我大吃一驚， 因為這代表兩件事情， 第一， 他曾經在我離職後，到店裡找我 第二，他還跟店長試圖要過我的聯絡方式。 “後來學校課業重，我就離職在學校工讀。手機因為不小心掉到洗碗槽，整個報廢，只好 換了。但因為後來打算要離職，所以也沒有跟店長更新聯絡資訊。” 我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完全不想承認自己當時因為念著他 把手機泡進洗碗槽的事實， 以及聽到他曾經回頭找我，我其實很開心的情緒。 “了解。難怪喔！” “難怪什麼？” 我故意裝傻。 “沒啊，沒甚麼。” 看著他明明很老實，卻硬要四兩撥千斤的表情， 我忍不住把頭別向窗外笑出來。 這時他把車開到附近的停車格， 我們走進行天宮附近的丹堤咖啡。 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多很多， 原來，當天晚上 他為了跟前男友談判分手徹夜未眠。 而他隔天臨時接了一個蠻大case， 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去準備相關資料， 之後還要敲定開庭時間，諸如此類的， 差點尬不過來。 “那陣子我分身乏術，一直心力交瘁的，有工作，有情傷，還有……” 他語塞。 “嗯？” 我喝了一口拿鐵，疑惑的看著他。 “還有你。” 我當時心跳差點漏了一拍。 “不知道為什麼，失戀那天我走進Bar裡想買醉，第一眼就是注意到你。” 我聽到這裡，雙手緊握，小心翼翼地聆聽。 “酒吧裡面到處都是人，而我在一片絢爛的燈光中，發現你看著我，而不知怎麼的，覺得 你很特立獨行，好像你本來不屬於這個地方一樣。雖然那天我們沒什麼交談。” “你才知道你多難聊哦？” 我胡亂的回答想舒緩自己的緊張 “後來，我是有點醉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舞池裡面，雖然人擠人，但是抱著你，我 知道自己不會出事。” 他隨後再仔細的補充。 “好了啦，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實在聽不下去，都快笑出來。 “你幹嘛？我認真的好嗎？” “沒有阿。”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你為什麼會在那裡打工？不覺得……呃，很亂嗎？” “怎麼？難道你覺得我很亂嗎？” “沒沒沒，我真的只是好奇。”他緊張得一邊揮手一邊說。 看著他連忙否認的表情，我又快笑出來。 看著我憋笑的表情， 他，也笑了。 啊！是啊！就是這個陽光的燦笑， 燈光下，他穿得成熟體面， 而佈滿鬍渣的臉，卻綻放出大男孩的靦腆笑容。 那天晚上，我們聊到丹堤快打烊。 對他，我終於有更進一步的認識， 外公開了一間律師事務所 父親是檢察官，母親是律師 純正的法律世家，英國唸完碩士回國， 徹頭徹尾的人生勝利組。 當時我其實考慮過門當戶對的問題， 我一個窮學生，來自平凡的家庭， 對比上事業有成，各方面表現優異的他， 實在天差地遠。 但是隨後想想，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意思， 現在想這些好像還早，於是又將這問題拋諸腦後。 後來在店員有意無意的暗示之下，我們離開了咖啡廳。 終於，車開到我家門口， 車上的我們，都沒有想要下車的意思。 “那……要換一下Line嗎？” 他像祈求父母買糖果的小孩那樣，忐忑的問。 “對吼，來吧！” 換完Line後，我轉身準備開車門。 “你真的很不一樣。” 我回頭望著他。 又是那個專注凝視的眼神，望得我尷尬地閃避。 “本來覺得歡場無真愛，但那天看到你盯著我前男友來電顯示的表情，我刻意沒有做太多 解釋，後來洗完澡，發現你離開我家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一樣。” “你想太多了吧！”我竊喜，下車後關上車門。 頭也不回進我宿舍的大門。 好啦我承認，是“雀躍的”跑跳進我的宿舍大門。 那天的美麗重逢，就像跨年的煙火一樣。 後來，就跟大多數的曖昧關係一樣 信義區，東區，西門町，各式各樣的約會景點 都有我們的身影。 那時的我們， 除了逛街，看電影，吃美食， 還會不顧形象在信義A8的人潮中放聲大笑 在饒河夜市洶湧的人潮中，偷偷拉起手 在他家的廚房裡，比賽看誰的手藝更好 到河濱公園騎腳踏車，或是一起到大安森林公園慢跑。 假日輪流開車，到六福村玩， 我甚至成功逼迫他搭了一輩子都不敢玩的笑傲飛鷹。 因為我的宿舍是單人床，如果約會那天是睡我家， 睡前還會摔角比賽，輸的人要睡地板。 幸福美好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後來，我們甚至一起度過第一個聖誕節，交換禮物， 一起在101底下迎接新的一年。 儘管我們曖昧，相處的像一般情侶， 但除了喝醉那天， 他卻始終沒有再主動跟我發生親密關係。 好幾次，我們睡在一起，但頂多就是牽牽手 不會再更進一步。 甚至，我們連確切的關係確認，都沒有聊過， 那像是佛地魔的名字一樣，我們都沒有主動提起， 深怕，那是死亡的詛咒。 這點其實我挺納悶的 但也許他比較保守吧！ 抑或是想要更了解我，多認識後再談， 我當時也沒有做太多的註解。 “我們現在算是情侶嗎？” 有次我賴在他寬敞的雙人床上，漫不經心的問 “哪那麼簡單？” “不然你要怎樣？” “唉唷，很嗆喔？現在是在我家欸。” “沒有，不是啦，就……” “對了，那你有兄弟姊妹嗎？” 沒等我說完，他打斷了我。 “一個妹妹。” “怎麼沒聽你提過？” “我很少主動跟別人提到我家裡的狀況。” “那，你得要結婚，對吧？”他轉頭看看我淡淡的問。 “我不知道，還早吧！我都還沒畢業。” 突然他坐起身，走到陽台點了根菸 “說到這個，你到鞋櫃上拿我的包包，把裡面的東西拿給我” 他從陽台探頭出來對我說。 我拿起他的包包，打開一看 裡面是一封囍帖，淡雅的粉紅色信封。 “這個嗎？” 我在空中揮了揮信封 “對啊！這禮拜六你們熱舞社有團練嗎？” “沒有。” “那要不要陪我去？我大學同學的喜酒。” “很怪吧！你要說我是誰啊？” “啊，隨便呼嚨一下說你是表弟都馬可以。” “喔，好啦，反正我也沒事。” 2014年03月15日 那天還略帶點初春的乍暖還寒， 我們動身前往圓山飯店， 我試圖把自己弄得得體一點， 畢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到這麼高檔的地方用餐。 一踏進會場，他開始四處跟別人敘舊， 我也識相地走回座位，開始觀察這會場的人生百態， 台大畢業的，果然都是些出色的傑出校友， 我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我桌前來來去去， 有的趨炎附勢，有的謙卑有禮，有的則像我一樣， 落寞的縮在一角，啃食寂寞。 “你是XXX的表弟？”有人拍拍我的肩膀。 “喔是阿，你好。”我隨即起身握手。 眼前，是個落落大方的美女， “XXX大學的時候，可是校草等級的學長呢！” 我看著不遠處的他，其實不難想像， 輪廓清晰的臉龐，厚實的肩膀，舉止有禮得宜，笑容陽光， 這樣的人物，在學生時代，肯定是男神級的人物。 “是喔！我倒覺得我比較帥。”我想說開個玩笑，熱熱場。 “欸欸！” 她臉上突然一個八卦的眼神，沒有理會我的玩笑。 “聽說他上個月去相親，後來怎麼樣啊？”她輕聲問。 “相親？我…沒有聽…聽他提過欸。”我支支吾吾的回答。 看著遠方的他，我的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吸不到空氣。 “是喔！看來又是沒望了吧” 她一派輕鬆的嘆了口氣。 “您在哪裡高就？” 她眼神突然犀利了起來。 “………”我還在思索剛剛她說的話，沒有回答。 “哈囉？您在哪裡高就？”她又重複了一次。 “喔喔！抱歉，我還是學生。”我老實的回答。 “唉，我勸你替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跟他認識這麼久了，也曾經暗戀過他一段時間，我知 道他不喜歡女生。大學四年也都沒交過女朋友，你和他的關係，不用說我也猜的出來。” “不過，他始終要結婚的，你明白嗎？”她看著遠方的他，淡淡的說。 “他媽我也認識，是個不折不扣的控制狂。我也曾經在他身上蹉跎了好多歲月，現在看著 你還年輕，不要著墨在這種小情小愛，先努力充實自己吧，大學生。” 說完，她像仙女一樣的飄走了。 “他始終要結婚的。” 這句話在我腦海中不斷迴旋著。 好痛的一箭，狠狠的插在我的心上。 “準備開吃啦，你在發甚麼呆？”他從不遠處走回來。 我沒有搭話，沉默地走回座位。 可想而知，這頓晚餐，即便再豪華美味， 我也是無心品嘗了。 很快地，宣布新郎新娘入場了， 我看著身邊的他，他看著那對新人若有所思， 表情複雜，感覺上是畏懼再摻雜了些厭惡， 我有點訝異，因為站在紅毯上的，不正是自己的同窗嗎？ 身旁的賓客，可都是笑臉盈盈的給予祝福。 這時他突然偷偷在桌下握住我的手， 我可以感覺到他的顫抖與不安，但我甩開了。 沒錯，我甩開了。 我開始意識到，我跟他甚麼關係都沒確認， 我這是在做甚麼？ 如果雙方喜歡彼此， 為甚麼不能給彼此一個關係的承諾？ 如今，我竟是透過第三個人才知道， 他正在相親，並且盤算著和女人踏上紅毯。 我突然意會到， 我們一起度過這麼多快樂的日子， 為甚麼他總是不正面回應我的疑問？ 為什麼不給我一個關係的承諾？ 他現在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 都像是用把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畫在我的左胸口。 喜宴結束，我們在回程的車上，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又是一個持久戰，比賽看誰先拉下臉。 “你剛剛幹嘛？” 我贏了。 “沒有阿。”我故意用挑釁的語氣回答他。 “你現在這個語氣是怎樣？” “我直接攤牌好了，上個月，去相親是吧？”我刻意輕挑的說。 他凝視著前方，沒有回答。 “你跟我，現在到底算甚麼？” 我對於他的反應，有點惱怒。 “很重要嗎？我們處得很開心，這樣就好了吧？” “你在害怕甚麼？既然我們相處得像情侶，為甚麼不能是情侶？” “我怕我不夠了解你，你又像我前男友一樣……” “就因為害怕不夠了解，就放任我們停滯不前，然後寧可去相親，給別的女人承諾嘛？” 他依舊沉默，眼神閃爍。 “我在你心裡就這麼隨便嗎？相處這麼久以來，我這麼不可信任？” “談感情，在我認為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上一段就是認識得太短，所以沒看清他是個到處 約砲的人啊！” 他開始激動起來，我能感受到他的激動與不滿。 “所以呢？我們認識那天，你不也還沒談分手就帶我回家嗎？有什麼資格說你需要安全感 ？瞞著我去相親，你就有顧慮我的安全感嘛？” 委屈的淚水已經在我眼眶打轉。 我連珠帶砲、毫不留情的接著還擊。 “我有跟他一樣嗎？時不時讓你找不到人？然後被你撞見我帶人回家上床嗎？我跟他這點 就完全天差地遠了吧？你到底在怕甚麼？” “是啊！你們是天差地遠，他以前也不是陪酒的，會隨便讓客人睡啊！” 他瞪大雙眼不甘示弱的反擊，但很快的卻又收起憤怒的表情。 我的眼淚再也不聽使喚的流出眼眶。 “靠邊停，我想自己走回家。”我用力收起自己的情緒。 “你發甚麼神經，這裡離你家還很遠，附近也沒有公車站。” “你不停車，我就開車門了。”我眼神堅定地凝視前方，眼淚直流。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說…。” “靠！邊！停！”我開始壓抑不住的對他怒吼。 他眼眶含著淚，卻也賭氣的停下車。 我在民生圓環下車後，就頭也沒回的離開他視線， 而我也聽到他的Lexus引擎聲，在確認我沒有回頭的意思後， 畫過寧靜的夜空揚長而去。 你們聽過心碎的聲音嗎？ 我碰的一聲，關上車門，心就跟著碎了一地。 我能說甚麼？ 怪自己過去私生活太紊亂， 導致對方沒有安全感。 我氣他的不諒解，更氣自己的傻， 為甚麼當時不自愛，曾經墮落在那樣的世界裡。 想到過去開心的種種，我更是心痛不己， 原來，越是快樂回憶，在感情出現裂痕時， 那巴掌，會打得越響，越辣。 終於，回到家門前的路口， 遠遠的，我看見路燈下一個來回躊躇的身影， 燈光下，他的影子又高又大…… 我是丹尼斯，在這裡用鍵盤，說自己的故事。 到這裡，故事已經來到中後段了， 謝謝各位版大一路的支持， 我和他的那些遺憾，因為有你們， 也不再那麼痛徹心扉，孤單落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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