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勁，我要走了…。」 「啊？你要去哪裡？」 「一個很遠的地方，可能…」 「你還會回來吧！」我的語氣包裹著焦急。 「不會了！有空的話，幫我去看一下浩凱，好嗎？」 阿棟說著我摸不著頭緒的話，沒有再多做解釋，轉身就準備走了。 「阿棟哥…阿棟…」 XXXXXXX 又一次，這個夢狠狠的把我打醒。 我擦了擦我額頭上的汗，阿棟他還沒有醒。 拜託你，不要再睡了好嗎？還是，你打算就這樣睡一輩子。 XXXXXXX 「醫生，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我把行李安置好，趕緊去找醫生。 「接近末期的患者，會這樣發病是很正常的，只是，這麼劇烈讓我有點意外。」 「啊？」 「一般來說，會流鼻血，但是情況不會很嚴重，吳先生他還暈倒了。」 「那是怎麼回事？」 「我們初步診斷，應該是因為精神上的壓力。」 精神上的壓力？是因為實驗？筱晴？還是因為我任性的離開？ 問題在阿棟醒來之前都不會有答案，但是如果他能醒來，我也不想計較答案是什麼。 我離開了會診室，茫茫然的走著。 XXXXXXX 我走回到了房間，發現阿棟已經醒了，而且他試圖讓自己坐起來。 「不要亂動，你還要好好的休息。」我過去想要讓阿棟躺好。 「...」阿棟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我。 「怎...怎麼了嗎？」我覺得有點不自在。 「你...你是文勁嗎？」 「啊？」 「你真的是文勁嗎？」 「你不會已經病到認不出我了吧！」 「真的是你。」 阿棟看到我的表情其實有些離譜，因為我從小到大，除了一次因為走失被帶回家， 老媽看我的表情是這樣的開心，到現在都還沒有誰看到我是如此喜悅。 我有欣慰，但是更多的譴責。 我在譴責我自己，我怎麼可以這樣對他？阿棟是這樣的看重我，而我，卻因為一己之私 讓他一個人去承受這樣的痛苦。 「阿棟哥，對...對不起...。」 「為什麼？」 「沒有，就...想跟你道歉。」 「不管你是因為什麼事道歉，你回來就什麼都不重要了。」 阿棟沒有變，他還是一樣這麼好，變的是我。 XXXXXXX 「不用這樣啊，我還可以回去啊！」 「吳先生，你現在的情況非常不樂觀，請你配合我們。」 阿棟哥醫生發生了一些爭執，原因是因為，醫院要求阿棟休學專心養病，惡化的情形 已經比想像中嚴重，在這樣操勞下去，結果大家都心裡有數。 偏偏阿棟不是這麼想的。 「我現在好的很，都沒有什麼問題啊！」 「吳先生。」 「啊！」 「你現在是不是常常會覺得暈眩，噁心，食慾不佳？」 「...」我在一旁看著阿棟沉默不語。 「是不是流鼻血的情況頻繁，而且一次的出血都會持續很久？」 「...」阿棟的沉默讓我很驚恐，因為表示醫生說的症狀完全都發生在他身上。 「你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在用藥物控制病情了，必須住院。」 「我不要，我還有事情還沒做完。」 阿棟跟醫生依舊僵持著，我在旁邊有點不之所措，但我的確是該做些什麼。 「醫生，我來跟他說一下吧！」 我把醫生請了回去，阿棟也才稍微冷靜了一點。 「文勁，你不要說服我喔。」 「阿棟哥，為什麼要讓大家這麼擔心你呢？」 「你們真的不用擔心，我一點事都沒有啊。」 「你就一口氣把病養好，再健健康康的回去不是很好嗎？」 「...」 「阿棟哥...我可以回去再做實驗，我可以答應你以後都不再打破燒杯，拜託你， 把病醫好，好不好？」 「...」 「我都這樣求你了耶！」 「我考慮一下。」 「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我家裡還有東西還沒有整理，參考資料還沒有給老師，機器還沒有關...」 「我們現在去把它做完，OK？」 雖然知道他現在還很虛弱，但是這些是不處理完我想他也不會安心吧！ 沒想到他也有任性的一面。 XXXXXXX 回家後我們兵分兩路，學校的事情由我打理，而阿棟則回家準備衣物及生活用品。 「他這次住院要住多久？」老師很擔心的問著。 「不知道，得看情況。」 「那他現在的情況是？」 「非常不樂觀。」 老師無奈的點點頭，「唉！這麼好的一個孩子...。」 我想，會這樣感嘆的，不只是老師而已，同學，學長，學弟，所有只要是認識阿棟的人， 應該都會這樣想吧！ 老天啊！為什麼你要這樣引起公憤？讓大家心目中的好人活下去不好嗎？為什麼你 一定要嚴守你制定的『好人不長命』的原則呢？ 沒辦法，我再多的抱怨，都抵不過天意。 幫阿棟辦完休學手續，我步履闌珊的走回阿棟家。 「喂！」一個尖銳的聲音叫住我。 「啊！」是五月。 「你怎麼這麼久沒有出現了？」 「我前一陣子回高雄。」 「喔！...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 「還好啦！就...發生了一些事。」 「跟那個學長有關？」 「嗯...嗯嗯！」我的聲音有點沒有力氣。 「我可以知道嗎？」 其實我並沒有打算把阿棟的事情隱瞞，因為這遲早會曝光，我把大概的情形大略的 跟五月說了一下，她的表情，一直停留在同情。 「我有機會的話，可以去看看他嗎？」 「可以不要嗎？」 「為什麼？」她的語氣有點生氣。 「我怕他的病情會惡化。」 「臭小子...」我的肚子被打了一拳。 「開玩笑的咩，幹嘛這麼認真？」 「我一向都很認真。」 「...」 「喂，我知道現在的時機很不對，但是我還是想問你...」 「什麼？」 「如果學長他...我是說如果，如果他走了...」 「五月...」 「...」 「我還是沒有辦法跟妳在一起。」我的回答，短而堅定。 她低著頭，沒有再說什麼，我想，我又傷了她吧！ 簡單做個道別，我繼續我的行程。 我知道我傷了妳，對不起，請你原諒。 XXXXXXX 阿棟家我已經來了好幾遍了，我俐落的開了門，閃過鞋櫃，進到房間裡面。 但是第一時間，我並沒有看到阿棟。 「阿棟哥...」 他在洗手間。 門沒關，他頭髮濕濕的站在洗手台前面，應該是剛洗好澡吧！ 他只是一直望著鏡子，撥著他的頭髮，好像也沒聽到我叫他。 他的神情，有點古怪。 「阿棟哥，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走進浴室靠近他，洗臉盆裡有一把梳子，上面都是頭髮。 我嚇到了，因為數量很多。 我忽然想到，有接受化療控制的人，不是都會掉頭髮嗎？ 「文勁。」阿棟把頭回過來看我，剛洗好澡的他雖清爽，但更顯蒼白。 「啊...」我說不上話。 「我真的...真的...要死了。」 心裡又是一酸，我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因為，他說的是對的。 「不會的，不會的...」 我一直重複著，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證明我的話。 阿棟摸摸我的頭，那種感覺，還是一樣很放心。 「我...快看不到你了...」 「不會的，你不是跟我說你沒事嗎？住完院你就會好的。」 我的話起不了任何作用，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XXXXXXX 阿棟正式住進醫院，這裡也變成我的家。 但是這才是讓人煎熬的開始，因為每天都得看著阿棟做一堆治療，身上插滿著管， 推進推出的，頭髮也一天天少了。 前幾天，他索性把頭髮減光。 「這樣帥多了！」他自嘲著。 「對啊！真是一個有型的光頭帥哥。」 「真的嗎？不要騙我耶。」 「真的啊！如果頭髮再多一點就更帥了。」 「...機車。」 雖然玩笑還是會開，但是心理的沉重，是永遠不會卸下的。 「紀先生，可以請你過來一下嗎？」 「啊？」我在幫阿棟拿藥的時候，醫生突然叫住我。 我走進醫生的會診室，但是每一次我都希望不要再進來，因為進來都是聽到不好的消息。 「前幾天，有一位女孩子來驗血想捐骨隨...」 「啊！那結果呢？」莫非...莫非...。 「她的骨隨跟吳先生的相容性高達99.9%，但是...」 「但是什麼？」 「那女孩有先天心律不整，這樣的手術對她恐怕...」 「可以想辦法避免心臟的問題嗎？」 「這很困難，只是那個女孩很堅決的說她不在意，讓我們有點吃驚。」 「那還是不要好了...」我想阿棟的答案應該會跟我一樣。 「所以我想請你跟那個女孩表明立場。」 「嗯！我知道了。」 「她的名子叫做...我看一下...」 還是有這樣的好心人士存在，但是很遺憾的，我們不能用另一個悲劇來拯救這個悲劇。 「找到了，她叫...伍月。」 什麼！我...沒聽錯吧！ <<如果你只有一天可以活，你會選擇跟誰一起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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