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7Inglet ( invalidity)
看板emprisenovel
標題[連載] 殘疆意氣行 三十 (9)
時間Mon Jul 22 07:11:36 2024
第三十章 古泊設伏 (9)
他提著長棍的右手不禁發力,悄聲問道:「乞恕晚生好奇心盛,那包袱可還在貴寺?
」
淨業仰起蒼白年老的面龐,回憶往事,道:「不在。後來有另一人取去了。」
江璟又是大出意外,身子微震。淨業這一答,可把他方才甚麼匪窟的揣測一股腦兒都
推翻了。設若這法雲寺真的是個吞沒錢財的匪窩,她們要想自清,若非留下包袱表布、偷
天換日,便是起初就矢口否認收過那麼一個包袱,何苦先說有、後說無?
--如若真有其事,他方才依稀想到的聯繫,便未必是一廂情願!
江璟衝口而出:「是那娘子的夫婿拿去了?」
淨業答得簡潔乾脆:「不是。」
--那會是誰?
霎時間,前塵隱事,千頭萬緒,密如纏絲,幾乎要在江璟腦袋裡結成了繭。他腦子發
脹:「可疑之事遠不止這一樁。這是最要緊的一樁,卻也最為難解,我且先釐清其餘容易
些的題目。」
想起自己家裡與這法雲寺的住持似有交情,偏偏麥苓洲也與這法雲寺有舊,然而長安
內外佛寺千百,出家人縱使歷經會昌之劫,登載在案者被迫還俗,私自剃度者的總數仍難
以估計,世事豈有這般巧法的?
淨業正要說些甚麼,江璟搶先問道:「住持和麥姥姥又是怎生結識的?」
淨業露出些許溫柔面色,道:「小寺重建時,收容有南方來此出家的比丘,當中有麥
姥姥的故舊,便也種下她偶來訪寺之緣了。」
江璟追問:「想來是在結識那位娘子之前了?」
他神態謙謹,問話卻步步進迫。淨業不疑有他,脫口便說:「那自然了,比丘年歲小
不了麥姥姥多少,那位故人卻正當華年。那故人首次來訪時還在閨中,日後便嫁了人。」
忽然輕嘆:「那故人的夫婿曾在山門外對我道謝,說是我成就了他的姻緣,助他迎娶賢良
妻室云云。說來慚愧,他這話是甚麼意思,我始終參不透,每一想起那故人,不免就想起
這啞謎。」
淨業柔聲細語,娓娓述說,江璟卻聽得心間發涼:「那……那位『夫婿』在西旌時,
多半曾暗中來過此寺,說不定是為了護衛麥苓洲,又或者傳遞訊息,就像我在義莊見到的
西旌無名部屬一般。他在暗處見到了前來禮佛的那位娘子,便……相中了她,讓她成了掩
護他假身分的幌子。他在西旌,要查個把黃花閨女的出身,選一個『賢良妻室』,又有何
難?」
--「崔秀娥是個幌子,湯餅店和你,都是幌子,我本來是說拋便拋的。」
--「和崔秀娥成親的人是誰?姚石頭,哈哈,可不是我江守原啊。」
含元殿底磚瓦窯秘牢中,長鬚囚犯的語聲,一字字似雷震轟擊江璟的胸膛!
可是……「她在我身邊時,我沒想那麼多……直到這十多年來,在這鬼地方,我有時
想起,不得不認,你阿娘…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女人。」
天翻地覆、巨浪噬身之後,不見天日地囚居地底,再毋須狡言飾詞。那般光景之中,
長鬚人回憶昔年那樁曾滿是算計欺瞞的姻緣,終於作了這麼一句註腳。
江璟暗暗一咬唇,從恍惚失神中恢復過來,便想:
「那包袱無論是真貴重還是假貴重,倘若裡頭是我所想之物,放在麥苓洲沒事便來寒
暄禮佛的這座法雲寺,可就極其危險,卻又極其穩妥。這是故意為之!不知是他們之中哪
一位的主意?或者倆人商議出來的?」
--是誰都好,都說得通,只因要是我,也會這麼做。
淨業豈知對面這位「小居士」在片刻之間經受了何等衝擊,她把話說得敞開了,順帶
便問:「這麼說來,我並未看岔,居士與故人定有淵源。居士對舊事如此關切,是他們族
人麼?」
江璟心嘆:「我怎知道?」心思回到包袱遺失之謎上頭,只覺此事有個極大的不對頭
之處,追問:「既不是那娘子親自領取,也不是她夫婿,而她寄放時,又並未囑託交給甚
麼人,然則貴寺……憑何任由……」自知這般責問,殊為不敬,但他們已在此盤桓良久,
再不問出究竟,麥苓洲在前院老是見不到住持,定會起疑,仍硬著頭皮問了出來:「……
任由旁人取走她私有之物?」
淨業神色頓時凜然,退後一步合掌,鄭重說道:「淨業敢在佛座前擔保,取去包袱者
,乃是那娘子信任極深之人。」
江璟如何能被說服?雖然聽她把佛祖都搬出來了,只要這是一座真佛寺而不是匪窩,
寺中人就決計不敢以佛祖名義妄言,但若僅憑一句「在佛座前擔保」便能擺平江進之,他
也就不是那個刨根問柢、不通人情的學獃子了。
當下也合掌躬身:「晚生問的是紅塵俗事,因此不求佛前誓言,但求那位娘子信任那
人的真憑實據!」
他直起身子,凝視淨業。淨業嘆了口氣,面上罩了一層悲憫之色,道:「淨業不便再
說。」
二人僵持片刻,江璟念頭如車輪飛轉,忽然間見到淨業一怔,他急轉過身,只見殷衡
抱著雙臂、立在數十步之外,一言不發地瞧著這邊。
江璟心頭一震,不及多想,把扔了一地的灑掃之具和水桶抄了起來。他身上掛得花花
綠綠、叮叮噹噹,一手還牢牢抓著長棍與竹帚,活像個「星火舖」的貨架,假意問淨業:
「晚生這就去歸置,請住持吩咐放在何處為好。」殷衡何時開始靜立傾聽,他一點頭緒也
沒有,腦中的車輪又轆轆飛轉起來。
淨業滿臉茫然,尚未答話,殷衡已在那邊說道:「師父禮佛已畢,我來瞧瞧你悶聲亂
走都搞些甚麼把戲,竟不跟上。」
江璟暗忖:「不知他聽見了多少?問是一定不能問的。」晃了晃手中水桶。殷衡微笑
了一下,是何用意,江璟只因心裡發虛,竟全然無從揣測,知道這節骨眼無論說甚麼、做
甚麼,都是後果難料,把心一橫,向前便走。
卻聽得淨業說道:「一應掃具,請小居士留置原地便是,多謝小居士相助。」
江璟心中一動:「她在為我隱瞞。」放下掃具,徑直走向殷衡。
殷衡等他走近,低聲道:「你已是咱們夥裡人,出入行止,可不能憑一己之意。」
江璟點點頭,只聽淨業又說:「水桶也請便擱著。」
江璟一愣,這才發覺自己還挽著淨業澆菜的那個小桶子,應道:「是。」躬身放下水
桶時,殷衡盯著他的舉動,又笑了一下。
江璟面上木然,把小水桶安安穩穩地放在腳邊。他躬身甚低,朝著淨業佇立的方向,
實是真心誠意地向她致謝。
再抬起頭來時,只瞧見淨業微微低首、小步走向院前的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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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biglafu: 大狗其實只要說那取件之人跟他家族應有重大淵源 07/22 15:15
2F:→ biglafu: 跟住持好好講動之以情即可.... 07/22 15:17
問題是大狗一來不知住持會否怎樣為故人把關
二來 萬一根本是住持小劇場更厲害 她口中大狗面容相似的人
其實不是江家夫婦 大狗根本生了一張大眾臉(??
3F:→ biglafu: 還有 大狗是不是每次講話 都有二寶在附近聽著... 07/22 15:18
不然你以為輕功天下第一的設定是幹甚麼的 (誤
※ 編輯: D7Inglet (78.21.33.43 比利時), 07/24/2024 00:56: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