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古泊設伏 (1) 　　江璟和殷衡見麥苓洲終於收服甘自凡，一齊歡呼。殷衡固然為師父大勝而雀躍，江璟 見自己的「粽子計」已成了第一步，也喜不自勝。殷衡叫道：「師父、老甘，要不要酒？ 」說著便要搶入柴房。江璟問：「你去星火舖時，還打了酒？」 　　麥苓洲從塔頂翻下，鞋尖在外廊欄杆上一點，躍入了第七層塔室。甘自凡走到被他擊 開的塔頂破洞邊，伸鞭一搗，將那破洞搗得更大，隨著紛落的木屑碎瓦縱入外廊，大步踏 入塔室，仰面朝天，也不知向誰呼喝：「拿酒來！」 　　麥苓洲卻道：「佛門之地不宜飲酒，望甘君多擔待。小徒放肆，不用理他。」 　　殷衡做個鬼臉，閃入柴房，取出了小爐、茶具等物，江殷二人一齊回入塔中，拾級而 上。 　　江璟從甘自凡現身便在心裡存著個疑問，總算問了出來：「信筒子雖是宮廷秘方、世 間罕見，但正因其罕見，人們即使聽見聲響，為之納悶，也不會平白無故仰首尋找－－」 　　殷衡打斷：「你囉哩囉嗦鋪陳一段文章，究竟想問甚？」 　　江璟被他奚落慣了，絲毫不以為意：「我就想問，你們放信筒子向甘自凡送訊，怎能 立刻讓他見到？要是他正好在店房裡、山溝中睡覺，甚至只是……在廁內，不就白費一枚 信筒子？」 　　殷衡笑道：「原來你擔心我們放信號時他在拉屎。過往幾日，咱們被師父關在柴房， 外邊的人沒閒著，正是在盯梢聯絡，讓甘自凡留意信筒子，這才釣得這條大魔魚到來。」 　　說話之間，已來到第七層，麥苓洲、甘自凡已在兩個蒲團相對坐定。甘自凡一桿鐵鞭 橫架大腿之上，頭上荊棘般的凶相短髮映著日光。對面，一頭銀絲梳著髻子的麥苓洲雙手 交疊，輕輕垂於腹前，有若打坐。 　　江璟一見這情景，登時想起當日在「老萬家麵號」血案現場初次撞見凶手甘自凡的情 境。當日他肋骨被打斷，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無論如何想像不到，日後風波迭起，竟會 來到這魔頭與西旌大頭目相對商議的一刻。 　　－－而這奇妙又怪誕的一刻，卻是自己促成的。不知為何，江璟並不十分興奮，只覺 自然而然。 　　殷衡將小爐茶具放下，示意江璟快快烹茶。江璟瞪了瞪他，攤開手掌，意思是：「你 自家的長輩，你自己服侍。我也不想服侍那個甘魔頭。」 　　甘自凡向殷衡冷冷地投了一眼。殷衡一愣，江璟元勁立時感到身旁此人身軀力道繃緊 ，戰意上升，正自暗忖：「青派之人覺察敵意極其敏銳，二寶在提防甚麼？」便聽甘自凡 說道：「麥姥姥，甘某有一事想弄個明白，妳可要讓這裡沒有死人。」 　　江璟聽得一頭霧水，瞧麥苓洲神情，她也不甚確定甘自凡意欲何為，但於她而言，無 論這手下敗將要玩甚麼花樣，亦自不懼，只悠閒地答：「甘君自便。」 　　甘自凡道：「很好。」陡地躍起， 向江殷二人這邊猛撲過來。 　　殷衡剛剛放下茶具，正緩緩退開，江璟則是一早便站得遠遠，以免甘自凡突然殺過來 做狗肉醬，因此殷衡首當其衝。同時江璟的元勁為甘自凡暴起之力激發，立刻大有所感， 緊急間又推動他身子，向後縱了一步。他新學乍練，依稀似可分辨那暴起之力並非衝著自 己而來，但這當兒哪裡敢對自己的新生元勁太過信任？後縱之際，長棍已轉到身前防禦。 　　卻見空中一道啞暗的異光激閃而沒，「噗」的一聲，有甚麼物事射入了一個蒲團。 　　原來甘自凡右手舉鐵鞭、左手持蒲團來攻，正為了防備殷衡的暗器。事起倉促，殷衡 如何掏彎月鏢、如何出手，快得直如幻術一般，江璟絲毫不曾看清，更別提要看清殷衡怎 生取的準頭。 　　甘自凡見鋼鏢射入了作為盾牌的蒲團，嘶嘎的「哈」一聲笑，蒲團後方雪光乍迸，生 滿骨稜的鐵鞭已從他身後掄了上來，從半空向殷衡左肩劈落。 　　當他出鞭之時，「噗噗」兩聲，又有二枚鋼鏢射入了蒲團。 　　殷衡鏢一出手，斜身竄出，已閃至甘自凡左側蒲團遮擋不到的空隙，避過了那一劈， 第四枚鋼鏢出手。這次他發射略慢，江璟總算看見他發鏢時的電閃一刻，但依舊不知他是 怎樣從身上掏鏢的。 　　甘自凡個頭僅略高於殷衡些許，殷衡這一鏢抬臂發出，不知怎地，並不朝甘自凡面門 打，而是對著甘自凡頂上的滿頭倒刺短髮飛去。這一鏢雖刻意放慢了，甘自凡仍來不及舉 蒲團去擋。說也奇怪，這一鏢卻正撞入了甘自凡呼呼掄動的鞭風之中。 　　「噹」一聲大響，鐵鞭前端打中鋼鏢，鋼鏢打橫激飛出去，直奔塔窗，撞斷了一根窗 框，飛入了塔外樹林。 　　甘自凡放下蒲團，叫道：「行了！」大踏步走回麥苓洲身前，直接坐在地面，將蒲團 拋在一旁：「麥姥姥，妳看！」 　　甘自凡說停戰便停戰，殷衡亦頓時止步收手，原本隨時伺機在狹小塔室內迴旋的身法 頃刻間凝定，冷冷地瞪視甘自凡。 　　江璟旁觀了一場莫名緣由的打鬥，也放低長棍，向殷衡走近幾步。這一場斗室短鬥， 既有太多疑點，卻也是太過精采，他觀戰時，心念不曾轉動。這時見甘自凡把釘著三枚鋼 鏢的蒲團扔給麥苓洲看，忽然接連明白了所有疑點： 　　「甘自凡這是在試二寶的武學。他要麥苓洲保證塔室內沒有死人，意思是自己並無惡 意，請麥苓洲以至高武力居中調解，別讓二人打成生死相拚。只是他性子狂傲，不願過於 明言。麥苓洲要他自便，便是答允了。二寶聽明白了師父的意思，因此接連三枚鋼鏢都不 曾輔以輕功，不曾對甘自凡使出他行刺的看家本領，只從正面發鏢，讓甘自凡有抵擋的餘 裕，第四枚更是放緩了許多，故意迎向甘自凡鐵鞭必經之處。」 　　這幾個疑點是解開了，但是－－「甘自凡試二寶的武學幹甚麼？他倆以前又不是沒交 過手。況且甘自凡剛剛才敗給了麥苓洲，還不清楚他師徒的武學麼？」 　　麥苓洲伸手撫上蒲團，緩緩按了下去。眾人也不見她如何壓揉傳力，就見她掌心按下 之處，蒲團中的鋼鏢一一跳出，宛如有一把無形小刀剔得鋼鏢逐個跳起。她將三鏢收在手 裡，微笑道：「小徒魯莽，見笑了。」 　　甘自凡哼道：「『鼎鑊經』好生厲害。不過，這三鏢只差一丁點便把蒲團打穿，蒲團 三個洞裡的草……」說著伸出兩隻大掌，掰開蒲團：「就跟被弩箭射過似地。妳徒弟留了 力，可他使力的強弱能變，勁力種類變不來啊。」 　　麥苓洲只點了點頭。甘自凡又指著斷折的窗框：「那可不全是我打的。甘某以往也和 妳徒弟正面交過手，總之，妳徒弟出手的勁力，極是悍猛。」 　　江璟喃喃自語：「蒲團一個、窗櫺子一副。」 　　方才塔頂激戰時，殷衡要江璟為塔中毀損的物事計數，不料江璟認起了真，此時把蒲 團和窗子也記上。窗櫺子雖只斷了一根，但要修繕便得整副重新造過。殷衡一聽，險些沒 忍住笑，但他望著甘自凡的眼神依然殺意浮動。 　　麥苓洲道：「甘君稱許小徒，那麼老身多謝你金口。」 　　甘自凡嘿嘿笑道：「是麼？麥姥姥，妳徒弟的勁力，跟妳像是像了，可不全是一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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