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塔頂鎮魔 (18) 　　麥苓洲輕功無雙，又何懼他大開大闔的鞭法，但她這次不以輕功閃避，反而清嘯一聲 ，左掌格開鐵鞭，右腿飛踢甘自凡左腹。 　　她出腿之迅疾有若輕功，力道卻是「鼎鑊經」，甘自凡竟爾全然無能避開，砰的一聲 ，正中左腹。他腹肌如鐵，麥苓洲鞋子驟一觸到時，他並無多大感覺，緊接著腹上一陣火 燒烘熱，身子受力震盪，大吼彎著腰退了一步。 　　佛塔之頂，必是向外傾斜而下，甘自凡這一退，一股恐懼又猛然襲上。但他生性窮凶 極惡，恐懼竟激發了他更狂躁的怒火，身軀潛能反倒噴湧而出，再次砸擊屋瓦借力，吼叫 著向塔頂中心飛縱而回，力貫鞭頭，向麥苓洲面門直搗。 　　麥苓洲若以暗器還擊甘自凡手臂與前胸，她發器時疾逾流星，甘自凡這一搗中途便得 作罷，但她膽色高絕，鐵了心要以肉掌制服甘自凡，硬是不發暗器，身子一側，於甘自凡 鞭頭戳入身前三尺時突然搶到他身邊，雙掌向甘自凡手臂夾去。 　　甘自凡只覺右臂猛地碰上了一對滾燙的鐵鉗，大驚抬臂閃躲。他閃得確然極快，麥苓 洲夾不斷他手臂，掌心從他手肘抹過，甘自凡大喝一聲，手臂筋肉也谷得鐵一般硬，才護 住了脆弱的肘節，未曾讓麥苓洲抹斷。 　　麥苓洲乘勝追擊，向甘自凡側腰近身擊出一拳。甘自凡急向塔剎縱去，他鐵鞭長四尺 ，近身便居於劣勢，與勁力高手近身，更是劣之極矣，因之要拉遠距離、搶佔高處。 　　然而，無論是交戰中雙方，或是觀戰的江殷二人，誰都心中雪亮：麥苓洲近身若以鼎 鑊經猛發拳腿，甘自凡根本沒有絲毫鐵鞭還擊的能為。神蛾月姥打的是鎮壓敵人而非擊斃 敵人的主意，能打這般主意的一方，無疑已是勝者！ 　　方才甘自凡二度砸向屋頂，一鞭極狠，舂破了該處屋頂，斷裂成片的椽子與瓦粉落入 第七層的塔廊。江璟忍不住嘆氣：「我看不見椽子斷了幾根，計算不了。」他一旦認起真 來，獃氣便發作，殷衡哈哈大笑，絲毫不為師父與甘自凡狠鬥擔憂。 　　江璟問：「你廓石掌是以迴空訣為底，麥姥姥起這名稱甚是霸氣，那麼她自己的拳腿 以『鼎鑊經』為底，如此凌厲，可有名稱？」 　　殷衡聳肩道：「廓石掌是我師父唯一花了心思命名的武學。她自己的武學嘛，我師父 說：『掌便是掌，腿便是腿。』武林中有人送上『雷厲掌、風行腿』這套名稱，被她嫌無 聊，說聽著像是不入流武師的功夫。」 　　甘自凡自然知道自己實際上早已落敗，卻猶未甘心，暴怒之下橫揮一鞭，塔剎上一圈 相輪登時迸裂。他吼了一聲，又揮一鞭，相鄰一層的相輪亦應手而裂。麥苓洲立在塔頂邊 緣，道：「甘君自重，莫再毀損法寺寶塔。」 　　甘自凡厲聲道：「狗日的寶塔，砸了便怎地？諒那些倒霉女尼也不敢要老子賠償。」 　　麥苓洲森然道：「你若擊壞了這塔剎，在這塔頂更無憑依。」 　　甘自凡渾身一凜，被她一言提醒，心想這話不錯，要是塔剎斷裂，自己豈不就此立足 於光溜溜的錐狀塔頂？一想到此，雙腿肌肉陣陣發軟。 　　他鐵鞭緩緩抬起，平指麥苓洲，一步步從塔剎之側走了下來。他舉動和緩，麥苓洲便 也以逸待勞。待二人相距僅餘四尺半，甘自凡鐵鞭距麥苓洲心胸已然極近，上身倘若稍稍 一斜，手臂送出，鞭頭即中麥苓洲要害，「逆鱗錐」之力便會將鞭節的鋼稜貫入麥苓洲胸 膛，麥苓洲依然不動。 　　甘自凡知道她哪怕縮身避鞭、身子騰空，也有的是法子翩然躍回塔頂。可自己這一鞭 倘若戳空，便會直向塔外衝去。唯一的勝機，是自己出鞭要快得過神蛾月姥的輕功！ 　　半尺之距，賭的是這半尺之距，在武人眼中等於已然兵刃加身、不復存在之距。 　　－－倘使這一鞭在半尺之距內，依然叫麥苓洲避開了，這套甘家鞭法還不如隨我甘自 凡廢了便是！ 　　甘自凡平生只懂得損人利己，絕不是血氣一湧便輕生尋死之輩，但在這頃刻之間，竟 冒出了豁命的念頭。也合該他遇上剋星，麥苓洲的勁力與武技未必能勝蒲寄淵多少，但兵 不厭詐，終於將他誘上了這塔頂。 　　驟然間，寒光在麥苓洲衣襟前一閃，鐵鞭戳出！ 　　甘自凡手臂僅稍稍一長，鐵鞭已戳出半尺有餘，但鞭頭卻未戳入敵人身體，而被一團 力道裹住。與此同時，麥苓洲一掌已推向他左頦。 　　鐵鞭叫麥苓洲左袖牢牢縛著了，麥苓洲右掌卻向他左頸與下巴之間揮來，這一掌若是 受實了，輕則打掉滿口牙齒，重則腦髓震盪。如此近身搏擊，解決之道本來倒也是有，便 是出腿纏倒對方，再伺機求勝，宛如當日他與蒲寄淵在草廬外纏鬥，猶如北方草原部族的 摔跤。但這塔頂邊緣，又如何容得下那樣滾動搏鬥？ 　　當下再無法顧及後著，只求避開這一掌再說。甘自凡頭一偏，右手力振，要把鐵鞭脫 出麥苓洲大袖的纏縛。重心向左偏斜之際，不料麥苓洲那一掌竟是誘敵，手掌忽收，曲肘 撞出。 　　肘擊招式極其平常，從拳腳高手相鬥到道旁小兒打架都能使出，但麥苓洲這一撞是鼎 鑊經之力的一撞，甘自凡又是生生將胸口送到了她手肘上。他狂吼一聲，挺胸硬扛了這一 撞，腳下重重一頓，兩塊瓦片向外飛出，他卻難以立定，向後滑行。 　　麥苓洲鬆開了衣袖，甘自凡右手鐵鞭忽得自由，身軀平衡更是大亂，腳下「刷刷刷」 急響，往塔頂邊滑了下去。 　　他急扭身軀，欲第三度以鐵鞭擊瓦借力，但這次下滑之勢太速，距離塔頂邊又是最近 ，一眼瞥見塔下四周，目眩神搖，剎那間，腦中一片空白。 　　陡然間鐵鞭上又是一緊，再度被麥苓洲衣袖纏住，同時一股雄渾之力向上一提。甘自 凡驟得救援，自然而然地握鞭力拽，身子躍起。那力道放開了他鐵鞭，甘自凡空中翻過一 個跟頭，落回了塔剎之畔。轉過頭來，身旁是被自己砸壞的石造相輪，裂痕極新。 　　他垂眼看去，麥苓洲依舊立在較低的塔頂邊上，二人就如從未交過方才那幾招。 　　他滿臉血紅，張開了口，正要叫「妳我下去平地再打過」，突然醒悟，面色亦隨之轉 白－－縱然下到平地，自己依然不是麥苓洲的對手。麥苓洲連成名暗器亦不曾發出，僅僅 方才那半尺之賭，自己便奈何不了她半點。 　　在塔頂上決勝，他只不過吃虧在畏高之際身法略有遲滯、 敗得較為難堪而已。無論 在何種地形相鬥，自己的鞭法亦絕無勝過麥苓洲這套無名拳腿的把握！ 　　單說麥苓洲迫得他以命為注，賭那半尺之間的勝負，此事已是絕無僅有！ 　　麥苓洲淡淡地瞧著甘自凡，只見那殺人魔頭將鐵鞭往肩上一擱，問：「神蛾月姥，妳 要甘某聽妳甚麼？」雖改不了一臉凶相，殺氣卻已全然斂去。 　　麥苓洲道：「請到塔室中寬坐，咱們再敘。」提聲叫道：「塔下兩個小子，上第七層 塔室來服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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