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廢礦議和 (9) 　　麥苓洲身離鞍起，一腳點上馬背，一腳踏在馬鐙，斜身向那人攻出一掌。她袖子一振 ，那人左肩中掌，悶叫一聲，跌下地來。麥苓洲輕輕巧巧地坐回了鞍上。 　　那人在地面滾了幾滾，立刻跳起，大叫：「小娘子過來！」 　　十四兒提韁轉過馬頭，雙腿一夾馬腹，從兩株大樹間穿過，湊到了那人跟前，果然騎 術精良，縱然經脈閉塞，亦無礙在這密林中巧妙地轉側。 　　那人大喜，向前一撲，已跳上了馬背，握住韁繩。十四兒道：「我被他們打了穴道。 」那人道：「是！我來策馬！小娘子坐穩了。」 　　呼的一聲，江璟身後的殷衡從馬背上竄身而出，直攻十四兒身前那人。 　　那人腰支一扭，雙腕一翻，刃光陡現，兩柄匕首揮出，一削殷衡面門，一刺其胸口。 正是以胡旋舞妙技化入雙匕術的沙若依！ 　　殷衡頭前腳後、身在空中，一見雙匕攻到，身姿翩如柳葉、勁若皮鞭，伸手在沙若依 和十四兒坐騎的馬頸上一捺，已翻過身來，避開了沙若依攻勢，一腿疾掃，踢去了她手中 匕首。 　　沙若依怒叱聲中，殷衡左掌迴過，斬在她上臂。這一斬大為留情，沙若依肌肉劇痛， 臂骨卻無損。然而殷衡掌緣所附的一股迴空訣「進」字力卻是後力奔湧，沙若依挺過了這 一斬，正要反擊，身子卻一陣震盪，摔下了馬。 　　十四兒一扶未能扶著沙若依，驚怒之下，揮拳向殷衡攻去。殷衡舉手化開，自己躍上 了馬，將馬騎了回來，一手卻伸在背後，緊緊箍住了十四兒雙腕。 　　江璟早知殷衡與沙若依雙方武力如何，卻沒料到沙若依一招落敗！隨即明白：「沙若 依並非名門子弟，只因際遇特殊，做了十四兒兄長的護衛。二寶卻是名師子弟而兼刺客， 刺客動武最擅長因地制宜。若非如此，他也不夠格跟蒲先生、甘自凡等人相抗。」 　　沙若依拾起匕首，甩了甩疼痛的手臂，怒視這邊三人，躍躍欲動，見小娘子受制於人 ，氣急敗壞地叫道：「小娘子！小娘子安好？」 　　沙若依撲出之時，十四兒還有幾分逃脫的希冀，她見機極快、騎術又佳，當即撥馬迎 上。誰知見到沙若依一招落敗，這才知道沙若依與敵人之力過於懸殊，而自己策馬脫身的 時機已然失去，叫道：「快走，速速返值！」 　　殷衡跳下了馬，牽著十四兒坐騎韁繩，對沙若依嘻嘻一笑：「妳和妳漢子都嚐過我暗 器，怕妳不服，因此這回咱們來明的。怎麼樣？」 　　麥苓洲漠然瞧著，聽到這裡，訓道：「口舌便宜，不佔也罷。」殷衡忙道：「是。」 向江璟吐了吐舌頭。 　　沙若依怒道：「那晚是你暗算！」殷衡笑道：「是我便怎地－－」生怕師父又訓斥， 縮住了後半句。 　　沙若依不再理他，握緊了雙匕，向此處緩緩走來。十四兒大急，唯恐麥苓洲師徒出手 殺人，喝道：「妳過來做甚麼？還不返值，更待何為？」 　　沙若依急道：「主公身邊有黑漢子在，我今日不上值，到山莊去想問小娘子安，才知 小娘子有難，怎能不來護衛？」說著又走近了幾步。 　　十四兒心下更驚，面上加倍作出憎怒之貌：「妳並非我侍衛，一再擅離職守，要妳何 用？速去！」 　　殷衡問麥苓洲：「殺不殺？」左手拳頭虛握。 　　江璟一看不好，知道這對師徒周身暗器布置靈活，袖底、衣角、襟前、褲帶頭，沒一 處不能閃現奪命暗器，眼前要是一個不對，沙若依當場就鋼鏢穿喉。心想：「她只是一心 護主，不自量力，何至於要命喪山林？」安磨鄰、沙若依夫婦忠直堅毅，他很是欣賞，但 眼前情勢，哪裡是自己插得下話的？ 　　麥苓洲對徒兒撂了句：「你待著。」飄然下馬，大步縱到十四兒坐騎與沙若依之間。 　　這一態勢，擺明了要沙若依向自己動手。沙若依是胡族人氏被賣作官宦家奴，除了少 年時跟安磨鄰混跡長安的「鬼市」，後來便極少在江湖上走動，豈知眼前這胖婆婆乃是武 林中頂兒尖兒的行家？方才打勝自己的少年矯健飛揚，武力高也未算出奇，而這婆婆又矮 又胖，故作高深莫測，總不能強過一個少年罷？ 　　她定了定神，深深吐納一回，紅脣綻出一聲嬌叱，雙臂一叉，已躍近麥苓洲身前四五 尺處，兩臂豁然劃將開來，雙匕一左一右，反手疾揮而出。 　　她是高大胡人，身材倏忽來至麥苓洲的矮胖身材之前，這雙匕一揮，便照準了麥苓洲 頭頸剪去！ 　　雙匕剪風而出，二人之間突然傳出「錚」的一聲響，雙匕不知如何，已然自行相撞。 原來麥苓洲雙臂陡然振出，雙掌疾若鷹爪，已擒著沙若依雙肘，由外而內一攏，沙若依那 凌厲的一剪，就此生生被扼停。 　　沙若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對手臂被個老婆婆架在了自己胸前，致令雙匕笨拙撞 擊。但覺腹間一痛，已著了麥苓洲中門抬腿一踹。 　　麥苓洲將手一放一推，沙若依飛跌而出，雙足急忙連連點地，以胡舞的絕佳身段奮力 挺腰，方才在數丈之外穩下了身子，不至於摔坐在地。她喘了幾口氣，察覺麥苓洲那一踹 甚輕，又是一聲喝叱，飛身再上，匕首在腕間轉了半圈，刃尖雙雙朝前，逕戳麥苓洲胸口 。 　　麥苓洲雙袖在腰帶前抬了一抬，「叮」的一聲，破空前刺的雙匕已被她袖中暗器撞歪 ！ 　　沙若依、江璟、十四兒三人同時低眼看去，要看麥苓洲袖中打出的是甚麼暗器。一條 身影忽地縱入戰團，矮身便去地下撿拾。沙若依握匕朝那身影腰腹劃去，明明近在咫尺， 也不見那人如何閃避，卻劃了個空。那身影旋即又穿了出來。 　　江璟轉過頭，殷衡攤開手掌讓他看：「二文錢。」 　　江璟道：「這也要收回？二文豈是令師徒會捨不得的？」 　　殷衡微笑道：「銅錢就沒甚麼不捨得，但是傍身小玩意總是多多益善。就像這樣！」 一枚銅錢滴溜溜轉入了指尖之間，突然飛出，撞在十四兒左後腰。 　　十四兒不防他突然暗算，後腰剛剛活絡了些許的血氣又受到阻滯，左腿麻木，身子一 側，立即穩定了身姿，咬脣不語，更不向這邊瞟上一眼。 　　江璟見她顯然已把自己當作跟麥苓洲師徒一路，說不出地不是滋味，瞪向殷衡：「你 做甚麼？」卻也知自己是廢話。 　　果然殷衡答道：「師父讓我看著人質啊。人質功力不低，少停脈絡運行通暢，溜走了 怎麼辦？」 　　這時沙若依總計已發出了六次攻勢，麥苓洲便也接了六次，三次拳腿相迎，三次暗器 化解。沙若依的雙匕穿入她大袖，只如被裹在疾風中，輕飄飄地全無著力根基。六攻之際 ，沙若依呼叱之聲越來越高，也越來越恨，偏偏匕影刃光無論如何飛舞，仍然傷不了麥苓 洲袖角的一根絲線。 　　江璟挑了一下眉，又看向殷衡，意思是：「麥姥姥分明有意相讓，意欲何為？」 　　殷衡低聲道：「我師父對這胡女起了疑心，因此跟她周旋幾招，瞧瞧她武學路數的究 竟。咱們不是懷疑十四兒是皇族中人麼？但西旌的卷宗裡，沒記載過哪個宗室親王帳下有 這樣能打的胡人。」 　　沙若依只是個奮勇護主的直性子，卻不是蠢才，六下殺招全被麥苓洲輕描淡寫地化去 ，也知對方武力之高乃是自己所無法想像。她恨恨地喘息著，立在原地，一時拿不定主意 ，瞧向十四兒的眼神更是焦灼。 　　十四兒高聲道：「敵人是讓著妳！妳再不去，休怨主公降罰。」 　　沙若依大叫：「沙若依死也不怕，只怕保不了小娘子周全，怕甚麼罰？」 　　十四兒方才只是佯怒，欲逼沙若依離去，這時見她被敵人耍了個團團轉依舊冥頑不靈 ，當真怒火大熾，清喝一聲：「妳還敢說這等違令言語？」 　　沙若依急得泫然欲泣，尖聲道：「沙若依沒有違令！主公身邊這時還有……有很多… …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少不了我一個，小娘子可是一個兒獨對強敵啊！」 　　江殷二人互望，殷衡輕聲道：「那『很多人』，不知是宮裡的禁軍、侍衛或者王府親 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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