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長坡御勁 (9) 　　蒲寄淵道：「她的『傷焰鉤』又著重發揮鉤術中的兩大長處：一是纏滯敵 人兵刃，二是雙鉤相結，以流星法將前梢的銳利護手甩出，登時又成了一件難 躲難防的軟長兵刃。女子使兵刃跟男子敵手硬劈硬斬，不免吃虧，她這是以長 補短。總之，這門鉤術確有精妙克敵之處，大約在一二流之間。」冷笑一下： 「本來鉤術的講究極多，練起來曠日廢時，可她住在宮裡，呵呵，長日無聊， 大有利於她鑽研武技。那些宮女使的雙劍，大體是她『傷焰鉤』的路子。」 　　江璟回想起來，那群宮女使劍確然花式甚多，驟遇之時，足以擾惑敵目， 卻亦大缺正宗劍術的擊刺之能，那便是強行將鉤術化入劍術的弊端。再加上群 女功力平庸，要殺甘自凡，也只能一擁而上，大批刃鋒同時招呼。一旦被甘自 凡搗破一個缺口，便兵敗如山倒。相形之下，自己所學的畫水劍雖是皮毛中的 皮毛，卻可看出其招數直進破敵、迅厲無匹，絕不浪費一絲氣力。 　　他喃喃道：「兩種兵刃形制不同，果真……果真狠心。為何是雙劍？」語 句前後跳躍之至，原來他說的是：「雙鉤與雙劍形制不同，她以雙劍教習宮女 ，雙鉤厲害之處，宮女都不曾學到。她讓宮女為自己出手對敵，只想佔迴空訣 及群戰的優勢，實則是不顧惜眾手下的性命。」 　　蒲寄淵對他的言語不甚了了，只聽見他問「為何是雙劍」，便道：「鉤乃 奇門，她－－」江璟一聽前四字，已自行醒悟：「儀仗。」蒲寄淵笑著點點頭。 　　年姓女子長年深居內宮，如何為自己的手下打造大批雙鉤？只怕就連匕首 等等軍中常見而宮內罕有的兵刃，打造起來亦不得其便。而戟、劍二者，卻是 皇宮極常使用的儀仗兵器，尤其年姓女子極可能身有官位，要從宦官所司的儀 仗庫調用一些汰剩的此類兵器，重新整頓，甚至提前將堪用的兵器汰換下來， 則大是輕易。 　　蒲寄淵續道：「她創出傷焰鉤後，滅了好些仇家，雖然鮮少出宮走動，著 實也闖出了名號，武技卻仍如我所言，在一二流之間徘徊。稱得上令江湖人膽 寒的，是她的『平明藏影』。」 　　早前江璟首次聽見「平明藏影」之名，是甘自凡嚷出來的，當時甘自凡誤 以為年姓女子將此獨門奇毒使在江璟身上，又將之獻給蒲寄淵。此一誤會發生 於混亂之間，甘自凡轉頭即忘，江璟卻記下了這毒功名稱。此毒之名甚怪，引 人浮想聯翩，他本想詢問，又聽出蒲寄淵敘述未完，心想：「眼下那毒物未曾 展現，她也不會用來對付我。幾時可能遇上，再問不遲。」不作聲地聆聽。 　　蒲寄淵抬起頭，「說也怪異，不到兩年之前，不知她怎地……嘿，而今， 蒲某認她已足稱一流，再不獨藉『平明藏影』揚威了！我一直有所疑心，想她 已尋到迴空訣『轉』字部殘文，莫非那部殘文其實藏在皇宮？」 　　江璟忽問：「她是怎樣進的宮？」 　　蒲寄淵搖頭：「我不知。我初識她時，正是她『傷焰鉤』甫創、在武林樹 立威名之日。我初時對她毫無防備，只道她身世可憫，雖知她與我一見，便待 我……嗯，但我心有所屬，也不跟她一般見識。那段日子裡，我著重尋覓武林 中失傳的各種絕學奧秘……啊！」突然一聲大叫，神色懊惱，江璟同時也道： 「你早已想到『轉』字部殘文可能在長安某處，卻告訴了她，讓她得以入宮找 尋。」 　　蒲寄淵瞪了他一眼，卻無可反駁。江璟解開了蒲寄淵積年的疑惑，不禁高 興，順口解析：「她是女子，入宮可比你容易多了。先生與令師兄杜旬鶴不同 ，無意於文武功名，況且文臣武將一來未必在京師供職，二來即便在京師，亦 無法深入內廷走動，那麼你若要入宮－－沒…沒甚麼。」用力閉上了嘴。 　　蒲寄淵又白他一眼，知道他要說的是「你要深入宮廷，只能做閹人」，長 嘆一聲，回憶片刻，才說：「我確然怨不得旁人！依照迴空訣多藏於古代重大 遺跡的理路，我曾揣測，莫非數百年前長安興造，亦有殘文出土？在那之後… …她雖仍偶在江湖上走動，卻不知如何，在宮中覓得了安身之所。嘿，果然！ 方才見到那些少女出手，哼，她已得手，再無可疑。」 　　江璟暗想：「你在西蜀古墓得了一部殘文，年大姑在宮中得到一部，麥姥 姥則不知從哪裡得了『磁進』。而你們所有人，又均在那…那長鬚人和我身上 找線索。可是昭應縣又有甚麼古代重大遺跡了？不知還有幾部、分藏何地？」 　　他念頭如是，口中卻迸出：「然則她怎地不把『轉』字部傳給你？她待你 －－」心中叫了聲「哎喲」，趕緊住口。 　　蒲寄淵冷笑道：「她又不當真是我的女人，私自攢著一些好處，我又能如 何？」 　　江璟心想：「你對她既無情，早已可以動武相迫。你之所以不對她動手， 皆因你知道那…那長鬚人……在她手裡。」 　　蒲寄淵一擺手，不願多談此事，拾回話頭：「你適才親身所歷，有了迴空 訣之助，對敵時能知人所不能知、發人所不能發，武技威力陡增數倍。但我和 那人，誰也沒見過篇首總訣－－」話到此處，戛然而止。 　　江璟心中微微一震，登時明白：「你們認定藏在我家裡的是總訣！」想是 這麼想，自己的「家裡」如今乃是岳陽門，年姓女子派了閹人去搜，一無所獲。 而他在昭應縣的「家」，早已不復存在。倘使真有總訣，究竟湮沒何方？ 　　於是便會意：「你倆連同麥苓洲，皆推測篇首總訣與我身世大有關係，因 此你難以啟齒。罷了，眼前我既然要先學到你所知的迴空訣殘文，定不可揭穿 此事、得罪於你。況且……蒲先生你，實在是如今我身邊為數不多的好人。唉 ！」 　　他定了定神，開口道：「然則她……年大…年……那人，既然自身武力頗 高，要阻住甘自凡向先生挑釁，何必派那些宮女送死？」他與那女子之間敵友 不明，那女子又單戀蒲寄淵，稱呼她時不免十分尷尬。 　　蒲寄淵被他一言提醒，拍手道：「不錯！這麼說，她帶那些手下埋伏在左 近，不是為了助我對付甘自凡？」 　　江璟道：「一定不是，看來附近另有她的對頭。她若要幫你，自己出來動 手，總比那些宮女高明太多。再說，她…那個，癡心一片，就算不肯將『轉』 字訣與你分享，一定想跟你聯手抗敵－－啊，我明白了，她獨佔『轉』字訣， 是要你去求她呀！」 　　蒲寄淵聽著前面幾句，連連點頭，聽到後來，白眼一翻：「少年老成，亂 說甚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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