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三人待在蘇州數日，此後上官家並沒再遇到什麼險事，期間上官飛塵甚是周到，安排 一名僕役陪三人同遊蘇州。蘇州素有「人間天堂」的美名，蘇州古城河街相鄰的奇景美不 勝收，園林建築更冠絕天下，有「不出城郭而獲山水之怡，身居鬧市而有靈泉之致」的讚 譽。 即便莫離、任千芸已曾到訪過蘇州，仍是看得心曠神怡，榆琴只在客人閒聊間與書上得知 蘇州之名，此刻方能見得「人間天堂」的真面目，更是看得心醉不已，唯臉上仍是不顯於 色，只是輕輕嘆道：「晚唐杜牧曾賦詩『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榆琴卻認 為，詩詞雖已甚美，仍不及親眼所見。」其餘兩人皆深表贊同。 遊歷間三人也嚐了些蘇式糕點，兩女甚是喜愛，莫離並不特別鍾愛甜食，卻也覺得滋味甚 佳。這數日同遊的時光，讓榆琴頗為感慨，對莫離更是感激，若自己仍在輕煙樓或養心樓 ，也許便沒機會見識這些美景、美食。 這日上官飛塵到訪客店，兩女此時在附近市集尚未回歸，上官飛塵對莫離道：「莫兄，前 幾日我將養心樓夜襲之事快馬通知家父，如今上官家第一代的人物兩日內便要回返，莫兄 之後可有什麼打算？」莫離心想，待上官家人回歸，家族分裂之事便由他們自行解決即可 ，外人不必插手，便道：「如此，我們便先離開蘇州了，距離《萬武歸藏》之期仍有兩個 多月，我想先帶琴姑娘回司馬家總舵安身。」 上官飛塵點頭道：「榆琴姑娘無家可歸，能有歸處再好不過。」莫離問道：「對了，我有 一事想請教，飛塵兄可知蘇州哪裡有琴可買？」上官飛塵聞言已知其理，便道：「莫兄若 有興趣，可要來上官家一趟？有幾張琴已一段時間沒人彈奏，那是以前府中琴師所用，後 來我們兄弟沒學了，琴師不來，琴自然也無人聞問，送你們也成。」 莫離道：「一張琴可也不便宜，如此可好？」上官飛塵笑道：「別客氣，莫兄不收，琴也 是照樣沒人用。」莫離雖與上官飛塵相處時日甚短，然一見如故，便覺此事無礙，笑道： 「如此便隨飛塵兄走一趟。」 莫離對如何挑選琴所知不多，只知道琴有多種不同琴式，他只見過其中幾種而已，若請榆 琴來選，也不知她肯不肯收？此時只得碰一碰運氣了，兩人到琴房後，上官飛塵便讓莫離 觀琴，並示意自己挑選便是。莫離一眼望去只見七張不同琴式的古琴，有見過的亦有不曾 看過的。 此時莫離見到其中一張琴，便深深被其吸引，只見此琴通體漆黑，桐面梓底，池沼作長方 形，岳尾乃是紅木，琴底龍池上刻著「鳳鳴」，當是此琴名號，樣式甚是古樸秀雅，但卻 看不出是什麼琴式。上官飛塵見他目不轉睛，便知其心意，笑道：「莫兄，那便是這張了 ？」莫離見自己給人識破，尷尬笑道：「是，全讓飛塵兄給看出來了。」 隨後莫離將琴包好，與上官飛塵道謝後回返客店，正經過榆琴房門，便聽到兩女談話之聲 ，莫離便道：「七妹、琴姑娘，在下可否進房一敘？」任千芸道：「二哥，快進來吧！」 莫離走進房後，榆琴便看到莫離背上物事，從輪廓便已猜到那是何物。 莫離將琴交給榆琴，然後道：「琴姑娘不妨打開看看。」榆琴已知道會發生何事，仍是將 包裹琴的綢緞解開，隨即便見到那張「鳳鳴」。任千芸雖不懂琴，但見了也忍不住發出「 哇」一聲驚嘆，榆琴更是怔怔的看著那張琴。 莫離笑道：「琴姑娘琴藝如此高明，沒琴可彈想必甚是寂寞，正好飛塵兄...」正待繼續 往下說，卻見榆琴淚水已涔涔而下。這下可把莫離嚇到不敢再說，日前即便榆琴將讓養心 樓主給買下，臉上卻連一絲悲傷也見不著，此刻居然說哭便哭。 榆琴垂淚道：「公子如此待我，榆琴何以為報？」莫離此刻六神無主，竟自無言以對，任 千芸將一切看在眼裡，並未對莫離說什麼，只是坐到榆琴身旁，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撫 慰道：「太好了，琴姐姐有琴可彈，我們可有耳福啦！」兩女此時已互道年歲，姊妹相稱 了。 只見榆琴哭了一陣，莫離便硬生生杵在那兒，這時任千芸終於看不下去，一拳輕輕碰了莫 離手臂一下，同時說了聲「喂」，意思是說，你倒是說點什麼啊？這時莫離如夢初醒，終 於回神道：「琴...琴姑娘，在下可看不出這是什麼琴式，只是瞧著好看便選了，琴姑娘 可知道？」此時只能使了一手「轉移話題」，再哭下去莫離都不知道自己該感動還是愧疚 了。 此時榆琴哭了一會兒，內心激動已得以宣洩，心神一歛便道：「是了，這琴為『鳳勢』式 ，榆琴亦頗為喜歡，多謝公子相贈。」莫離見這轉移話題已然奏功，便即再接再厲道：「 佳人當配好琴，在下也已一段時日沒聽琴姑娘奏曲，可否給我們演奏一首？」 榆琴破涕為笑道：「是，那便請兩位指教了。」隨即彈了幾音確認音準無誤，那琴音清澈 嘹亮，三人雖然誰也沒見過鳳凰，卻同時心想：「此琴號稱『鳳鳴』，名符其實」隨即榆 琴玉手擺動，一曲《鳳翔千仞》琴韻響起，此曲活潑輕快，頗有令人翩翩起舞之感，彈此 曲當是榆琴想到「鳳鳴」二字，心有所感。 此曲的調性其實與榆琴性情並不相符，然而此時她的琴音卻開朗悠揚，莫離猜想，當是榆 琴甫得新琴，心情極佳的緣故，同時，她離開輕煙樓已有一段時日，此時身已不在青樓， 也不用再面對客人，因此琴音也再無『待客』般不自然之感。 一曲彈完，莫離與任千芸只覺身心舒暢，任千芸嘆道：「琴姐姐，能聽妳的琴，我可真有 福氣。」莫離得意道：「七妹妳瞧，我可沒騙妳！」任千芸沒好氣的道：「又不是你彈的 ，你得意什麼？」榆琴微笑道：「日後只要兩位想聽，榆琴便願彈奏。」 任千芸聞言，便將雙手捧著榆琴的手道：「好姐姐，我們當妳是自己人，妳可別老是覺得 虧欠我們什麼。」莫離也點頭道：「是啊琴姑娘，見妳開心，我們便也開心。」榆琴心下 感動，便道：「多謝兩位，不過榆琴是真心想為你們彈奏，可沒半分勉強。」 任千芸笑道：「那先謝謝琴姐姐了，二哥我們先出去吧，琴姑娘方才得琴，想必也要熟悉 一會兒。」莫離道：「正是，琴姑娘，我們這便先回房了。」榆琴只是點頭微笑，兩人便 即回房。 莫離回房時心中兀自想著，琴姑娘雖然流淚，但應該是開心的吧？此時抬頭見任千芸也在 發楞，似有心事，便問了聲：「七妹？妳沒事吧？」任千芸忙道：「沒事沒事，我有什麼 事啊？」然後續道：「離開蘇州後，二哥有什麼打算？」莫離道：「我想先帶琴姑娘回總 店，也許在那兒也住上一陣子。」然後又道：「我本想在南京城多看看其他武林門派，不 過既然中途有變，反正尚有時間，晚點再去南京也無妨。」此時任千芸只是點頭，然後幽 幽地說：「二哥，你對琴姐姐可真好。」 莫離只是一愣，隨即自問：「是了，為何我會對琴姑娘如此？是見她在青樓身不由己，所 以才想幫她。」然後又想：「不是，好像又不是那樣...」這些日子，其實莫離已然察覺 自己對榆琴非同一般，但諸般事件接踵而至，他也無暇細想，此刻經任千芸點明，他才開 始認真思考。 見他眉頭深鎖，任千芸嘆了口氣便道：「好啦，這又不是什麼壞事。」想了想又問：「二 哥打算何時離開蘇州？」這問題終於把莫離從思緒中拉回現實，莫離道：「對了，方才未 及與妳細說，飛塵兄說他們家長輩即將回歸，此地已無他事，我想兩日內便即動身。」 任千芸點頭道：「如此，小妹便先離開了，屆時總店碰面吧。」莫離問道：「妳不與我們 同行？」任千芸道：「我還有點事要辦，待我向琴姐姐打聲招呼後便先離開了。」說罷後 起身準備走出房間，然後又轉頭道：「二哥替我跟上官公子也說一聲吧，總店見！」這才 離開房間。 莫離只覺得她今日似乎略有不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想了想毫無頭緒，便不再多想。 -- 本文也在Penana連載，歡迎蒞臨指教！ https://www.penana.com/story/103732/琴劍俠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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