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涇縣過夜後，莫離一早便沿著青弋江一路北上，途經蕪湖、當塗，一日內便來到了南京 城，只見道上越來越多攜帶兵刃的江湖人士。隔天匆匆用過早膳，便自城內向外走了約莫 半個時辰，終於遠遠見到那莊子。此處乃是南京城近郊的一處莊園，據沿途探聽所知，這 莊園乃是過去某個世家大族的房產，此時已讓天機閣給盤了下來，作為今年《萬武歸藏》 聚會的場地。 此時莫離想起臨行前司馬家宗主所說：「離兒，若想真正瞭解一件事、一個人，最好把自 己也置身其中，方能窺見有別於外頭的所知所聞。不過是否參與，你仍可自行斟酌。」莫 離心想：「說什麼自行斟酌，這不就是要拖我下水嗎？」 莫離想著想著已一腳踏進莊園，此時已近正午時分，只見前庭擠滿了各路武林人士，僕役 們在人群中穿梭，招呼著各方來客，四周茶水點心一應俱全，更有長巾與涼水，以供消暑 之用，可見主人準備周到，也能說是甚有野心。 莫離甫一進門便有僕役捧著方巾上前搭話：「這位少俠請隨意看看，若是想參與《萬武歸 藏》，只要跟我們說一聲，便會有人為少俠領路。」莫離收下方巾後道了聲謝便走向庭中 。此間雖已人滿為患，但許多武林人士來此並非是為了《萬武歸藏》，而是看準各方英雄 齊聚一堂，來這兒長長見聞、結識朋友，然後才順道看看這《萬武歸藏》究竟如何，人在 江湖又怎能不懂江湖事？ 在四處繞了一圈後，莫離並未見到什麼值得注意的成名人物，倒是從衣著兵刃等特徵，喊 得出一些組織、門派的名號。在一路穿過前庭來到主廳後，只見主廳橫放了一張長桌，兩 側共三名僕役正自捧著紙張抄抄寫寫，另有一名錦衣青年坐在正中，正專心讀著手上看似 名冊的本子，看來此人當是這兒的話事人。 莫離走上前去，那錦衣青年注意到有人走近，抬頭與莫離四目相接，莫離抱拳作了一揖道 ：「敢問兄台可知道如何參加今年的《萬武歸藏》？」那青年起身還了一禮道：「少俠有 禮了，若對《萬武歸藏》有興趣，便在這兒登記就行，敢問少俠來自何門何派？」說著一 邊拿起手邊的冊子，翻開空白一頁準備謄寫。 莫離道：「河南懷慶府，司馬世家。」報出家門後，莫離感覺四周談話聲稍靜了些，那青 年也頓了一下，點頭將莫離所說的抄寫一遍後接著問：「少俠在貴門中如何稱呼？」莫離 道：「二當家，莫離，莫非的莫，離別的離。」此話一出，整個主廳便安靜下來。 隨即莫離便聽到有人低聲交談，有的問：「那陸青笛是幾當家？」一人答曰：「『江潮化 雨』陸青笛，那是司馬家的五當家。」又有人問：「這二當家怎地這麼年輕？又有什麼成 名絕活？」另一人答：「那二當家傳聞甚少，似乎也沒什麼人見過？」 莫離只覺一陣尷尬，心想：「這些粗枝大葉的漢子講話如此大聲，我可全都聽到啦，還以 為自己輕聲細語，真是...」莫離生性不喜給人注視，很多人就更不喜歡了，是以行事能 不留名便不留名，真有需要拿身份嚇唬人好辦事時，「司馬家二當家」也就大抵夠用了。 那青年聽完後又愣了一下，隨即回神拱手又是一禮道：「原來是莫二當家，當真是失敬！ 可否請莫二當家稍候，在下去去便來。」莫離也還了一禮道：「沒事兒，你儘管去忙，我 便在這吃吃喝喝一陣也行。」青年點頭後隨即轉身，快步往後院而行。 這會兒大家議論紛紛，莫離也不知還能找誰搭話以解尷尬，索性拿了一碟鴨油酥燒餅，找 個空位自顧自的吃了起來。過了不到一刻鐘，一名中年錦衣漢子領著方才的青年，急急忙 忙來到主廳，一見莫離便快步走來。此時燒餅也正好吃完，眼見這中年漢子身上錦衣之華 美更勝青年，身材豐腴、滿臉堆笑，活脫脫是個富商模樣。那漢子亦是作了一揖後開口道 ：「在下天機閣副閣主沈玉山，司馬家二當家親自前來，今年《萬武歸藏》可要增色不少 啊！」 莫離還禮道：「沈副閣主你好，晚輩才疏學淺，參加《萬武歸藏》只想見見世面，我這點 微末道行的劍法能留在幾品，那便只能聽天由命了。」 天機閣來歷神秘，三年前便如憑空出現一般，此前從未有人聽過這名號，《萬武歸藏》便 是由天機閣三年前登高一呼，邀請武林人士一年一聚，共同編寫的奇書。此時竟得副閣主 親身相迎，莫離也不免有受寵若驚之感，但轉念一想，有更多成名高手、門派參與，便能 吸引更多人共襄盛舉，如此天機閣對自己這般禮遇，也在情理之中。 沈玉山笑道：「莫二當家不必謙虛，司馬家眾位當家個個身負絕藝，此回二當家便是選劍 這個項目了？」莫離尋思：「莫離這名字在江湖上也沒什麼名氣，我劍法如何他多半不知 ，因此便說我們『個個身負絕藝』這般滑頭的話，想來此人便是天機閣負責對外的人物。 」 莫離點頭道：「便是劍法這項，正要請副閣主安排。另外還想跟副閣主打聽，今年聚會還 能見得哪些人物？晚輩有幸躬逢其盛，難免好奇，副閣主可別怪我多事。」此時又傳來一 陣竊竊私語：「怎麼這小子就要副閣主親自接見，對我們那是這德性嗎？」另一人道：「 要是連你這貨色也要副閣主見，那天機閣要請幾個副閣主才夠用？」本來那人只得嚅囁幾 聲，說了什麼也沒聽清楚。 沈玉山佯作不知，答道：「莫二當家客氣了，這兩年《萬武歸藏》之事傳遍江湖，不想知 道那才稀奇，況且這名單遲早會公諸於世。嗯，今年有點蒼派第二代大弟子蕭遙、峨嵋女 俠宋楓紅、青城派悟真子、江湖散人陸長歌......」沈玉山一眼也沒看名冊，便念了十數 個名字，想來是念茲在茲，早已熟記。莫離既然問了，那便不會問些無關緊要的人物，一 旁的武林人士，有的聽到自己的門派被念到，便覺頗有得色，至於那些沒被念到的則臉上 無光。 念完人名後並不等莫離說話，沈玉山便轉頭向錦衣青年道：「行遠，莫二當家的事就交給 你辦了，好生安排知道嗎？」跟著回過頭向莫離道：「這是沈某的得力助手方行遠，在這 兒有什麼需要，儘管交待他就行了。今日難得莫二當家賞臉，沈某本該一盡地主之誼，奈 何雜務纏身，這會兒可得勞碌去啦。」 莫離笑道：「副閣主日理萬機，自不必費心陪我這閒人，方兄為人穩重得宜，副閣主儘管 放心便是。」說時也朝方行遠一笑。沈玉山臉露微笑，抱拳一禮便逕自去了。 此時人群中一名身穿藍色短衣，手捧單刀的高壯漢子，見莫離貌不驚人，談話間也沒什麼 攝人氣勢，便大著膽子問道：「莫二當家，你的武功與貴門五當家比，誰比較厲害啊？」 壯漢特別指定五當家陸青笛，是因為司馬家眾位當家中，陸青笛是名氣最響的一位。 這話雖問得有些無禮，莫離仍是拱手答道：「原來是廬州府懸刀門的朋友，若論劍法，五 哥非我敵手，不過倘若比拚指法、掌法，那我便打他不過。」習武之人本就各有所長，莫 離這話說了等於沒說，那是讓人碰個軟釘子，那懸刀門的壯漢聽得莫離認出自己家門，頗 覺得意，拱手一禮便沒再問。 方行遠見兩人談話已畢，便道：「多謝莫二當家方才為在下美言，這幾日南京城人聲鼎沸 ，武林群俠四方來聚，熱鬧更勝往常，只怕客店一房難求，不知莫二當家可有歇腳的地方 ？」意思是說他有門道能幫得上忙。莫離道：「在下已有安排，方兄有心了。今日叨擾已 久，也差不多該告辭。」方行遠與他主子相比就內斂多了，不論是驚訝或是方才道謝，莫 離都看不出他表情有何變化。 方行遠點頭道：「如此便待聚會時再與莫二當家一敘。」莫離拱手道：「告辭。」這時方 行遠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補充道：「對了，宋女俠與上官公子皆在今早來過一趟，這才 離開不久。」他說的「上官公子」亦是沈玉山提到的其中一位，這是說若想結識，此刻追 去或許還有機會碰上一面。莫離點頭稱謝後，隨即轉身離開莊園。 -- 本文也在Penana連載，歡迎蒞臨指教！ https://www.penana.com/story/103732/琴劍俠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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