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削指 8 奇計敗露 　　黎紹之卻是目瞪口呆，望著康浩陵驚怒扭曲的面孔，又望望冷雲痴，猛 地明白過來，揮手掙開康浩陵。康浩陵遭他鐵臂格出，身子幾乎向右斜飛， 幸而元勁盪回，助他勉強穩住。他更是大怒，擰腰回縱，左手順勢如劍疾出 ，五指一併一屈，指節變為奇門兵刃，戳向黎紹之喉頭。 　　黎紹之扭身讓過，康浩陵元勁感到黎紹之體軀中軸勁力仍在原地，陡變 雙拳環抱，如一對短斧，向前躍起，夾擊劈向黎紹之雙耳，就是欺他閃避不 及。旦夕篇貫通百兵之理，原極利於空手對搏，只是康浩陵生平少練拳腳而 已。他接連兩記殺招，自然絕無意重傷黎紹之，只因若不出重招，難以迫得 黎紹之好好跟他對質。 　　黎紹之振出雙臂，砰的一聲，用肌肉硬功強行扛了康浩陵的一記雙擊。 康浩陵雙拳熱辣辣一陣刺疼，彷如擊中兩條鐵樑，登時便有瘀腫之痛。這痛 感刺激了他的野性，大喝：「你說話！給我吐出實話來！給我說！」一面把 作痛的雙拳用力甩了甩，變為雙掌，向黎紹之胸口拍出。 　　黎紹之腕出如刀，作勢砍擊康浩陵手臂。康浩陵元勁識得這腕刀厲害， 腦子不需轉念，元勁已不敢直攖其鋒，倏地縮掌。剛才黎紹之被動挨打，他 打中黎紹之手臂，雙拳頓腫，這下黎紹之主動揮「刀」砍來，縱然留情，他 臂骨只怕也會被砍出條裂縫。 　　黎紹之趁康浩陵一怔縮手，疾使列霧刀身法大步跳開。方才他帶傷接酒 罈，興高采烈，渾不覺腰腿劍傷創痛，這時心浮氣躁，只疼得他齜牙裂嘴， 喝道：「瓜娃子淨打我，打錯人了！」 　　康浩陵道：「我怎麼打錯了你，你為何不說？你心虛！你幹了甚麼惡事 要心虛！」卻不想想自己連番殺招，兩人既是功力悉敵，黎紹之哪來空閒分 辯？ 　　他正要再撲上，黎紹之向冷雲痴大聲道：「恩師說錯了，明明弟子是對 你下藥，怎麼變成代你伸量妘渟了？」 　　康浩陵目瞪口呆，蓄勢的身體一凝，向冷雲痴望去。 　　冷雲痴道：「好徒兒，你力戰辛苦，言語有些糊塗啦。」 　　黎紹之搖頭大叫：「不是，不是！七日以來，在五龍谷中，弟子暗暗在 恩師的衣領下了藥粉－－」 　　冷雲痴提聲喝道：「紹之，莫再胡言亂語！」 　　黎紹之道：「弟子沒有胡言亂語！恩師壓根就不曉得我在五龍谷裡，還 道弟子仍關在北霆莊的柴房。恩師寫信給妘渟，延後決戰之日，卻不知弟子 有人相……不，有……」風頭火勢地說到此處，突然一窒。 　　康浩陵正全神關切黎紹之的言語，一絲一毫的怪異也不放過，急問：「 你有甚麼？」 　　黎紹之聞言一驚，用力揮手，踏步上前，像要把說錯的話甩在身後，才 道：「恩師不知弟子將書信掉了包，又在恩師率隊北來時，悄悄跟在後面。」 　　冷雲痴道：「你關懷本門前程，這才擅離囚房，情有可原，為師不罪。 你回來。」 　　黎紹之道：「不，不，弟子還沒說完！那藥粉效用須得積累七日，才會 見效，所以弟子非得趕上大隊不可。也只有那樣神奇的藥末兒，才瞞得過恩 師。今日那藥粉效力終於發作，恩師昏睡難起，誤了決戰，這全是弟子的詭 計！」 　　冷雲痴吩咐左右：「去將師兄帶回來。」前鋒中兩名弟子應聲而出。 　　黎紹之暴喝：「站住！」兩名師弟妹踏上三步，不由自主一齊停下。眼 前乃是非常事態，饒是北霆門主往日令出如山，但黎紹之所言的冷雲痴異常 昏睡云云，俱是他們親眼目睹，冷雲痴的喝令，擋不住他們追查真相的心思。 　　黎紹之轉了一圈，環視全場，從冷雲痴瞧到南霄門眾，連崖上和河邊的 群豪也被他瞧得一凜。接著他刻意運勁，一句響似一句，丹田中似有一股越 催越宏大的真氣，好教圍觀之人聽得分明： 　　「恩師心中的決戰地點，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五龍谷，是弟子擅作主張 ，把南霄門騙到這河谷來。弟子使詐，為的是本門與南霄門解冤泯仇。弟子 削斷了妘渟的手指，他再無可能握劍與恩師決戰，弟子卻也對妘渟的旦夕篇 認輸。現下甚麼都完結了，天下豪傑都瞧得真真切切，你倆爭不了旦夕正宗 ，恩師的刀永遠不會再遇上妘渟老兒的劍，不用打了！」 　　他激動地叫喊一陣後，酒意潮湧，自己也沒了主意，面色轉為惘然，咬 牙道：「弟子只沒料到恩師功力通神，這會兒工夫便醒了。是現下被恩師識 破，或者明天被恩師識破，也沒啥子分別，弟子敢作敢當。」 　　康浩陵愣愣聽著，混亂已極：「這一計本來極好，只是冷雲痴怎麼就醒 了過來？黎老兄哪來的神奇藥末兒？他雖有見識，怎麼說也是個大老粗，又 怎想得出這等計策？他既出此計，怎麼就沒有埋好後手？」 　　剛才黎紹之的一句話，驟然掠過腦際－－「我腦子沒有你家婆娘好，這 不是我想出來的法子。」 　　黎紹之述說書信掉包之事時，一度氣窒，彷彿說溜了嘴，他當時說：「 弟子有人相－－有－－」硬改了口。他原本衝口而出的是甚麼？「有人相助 」麼？ 　　冷雲痴矮小的個頭挺立在黎紹之吐實的聲浪之前，巍然不動，待黎紹之 聲音因惶恐而瘖啞，便平心靜氣地道：「小輩太也放肆。妘門主劍術臻於絕 頂，豈是你一刀能破？唉，你雖是我徒兒，在天下英雄面前如此詆毀妘門主 ，返莊之後，責罰也是走不了的。」目光投向妘渟，微笑道：「妘門主無懼 手指區區微創，想來自有旦夕篇妙著，能夠克制冷某。」 　　他話聲一落，河谷裡陡然靜下，千萬道目光貫注於南霄門那邊廂的一片 赤紅，而彼處寂然如死水。 　　康浩陵與黎紹之俱是心如亂絲，驀地同時把頭一抬，向冷雲痴呼喝。康 浩陵叫的是：「我跟你戰。」 　　黎紹之叫的是：「弟子來接恩師的刀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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