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二虎道：「少林武僧名滿天下，適才見大師身手不凡，定是少林弟子莫屬。武林 中人對少林弟子向來敬佩，大師倒也不必隱瞞自己法號，大方跟大家說了便是。」 　　 慧難道：「不，不，小僧的武功低微的很，與少林弟子還差地遠呢。小僧法號慧難 ，自幼便在普陀山水月庵出家，這輩子從未履及少林寺，失主別認錯人了。總而言之， 今天是咱們有錯在先，叨擾了各位的興致，小僧適才已向各位賠過罪，這就速速離去， 大家後會有期！」拉楊月鳳便要走，不料黃二虎張臂一攔，冷冷道：「且慢。」 　　 　　適才那女子忽然說道：「小虎，我叫你上去勸架，你怎麼反倒為難人家了？」 　　 　　慧難往主桌位上看去，只見那女子年約十八歲，生得一張瓜子臉蛋，五官精緻，秋 波似水，一副楚楚動人之態，一深綠衣黃裙有如河岸蒲柳，瞧她正值花漾年華，一頭烏 絲卻已梳成髻，顯已嫁為人婦。 　　 　　 黃二虎道：「這兩個人毛冒冒失失闖來搗亂，動完手不自報身份，甚至處處隱瞞， 今日跟他們就這麼算了，以後人家豈不笑咱們丐幫讓人說來便來，說去便去？」 　　 　　他又道：「小和尚，適才你對方大哥忽施偷襲，在下瞧得不是很順眼，在下昔年曾 蒙少林達摩院長老授以武藝，算得上半個少林弟子，今日正好想瞧瞧你這位真正少林高 徒的本事。」言畢，呼得一拳往慧難擊去。 　　 　　慧難大吃一驚，沒想到黃二虎說打便打，急急忙忙的躍向後去，叫道:「黃施主請住 手，小僧出身南海水月庵，並非少林弟子。小僧武功低微，萬萬不是您的對手，不必試 甚麼本事了！」 　　 　　「堂堂大和尚說自己出身尼姑庵，不知羞恥！」黃二虎口中說話，手上仍不停歇， 兩顆醋缽大的拳頭橫掃直打，拳影連成一片影幕，攻勢之猛烈，完全不下於適才方長老 與楊月鳳惡鬥之情形。 　　 　　慧難被拳風逼得透不過氣來，頭一次面對如此惡鬥，心中恐懼油然而生，竟忘了以 擅長輕功閃躲，雙手直直向前擋去。黃二虎見他這一推全無招數，且又毛毛躁躁，哪裡 像是名滿天下、武功高強的少林武僧，心下不禁起疑，然而他既是未來丐幫的繼承人， 深得上代幫主真傳，縱使瞧不出慧難這一招的名堂，亦臨危不亂，拳招未使老，陡化為 分筋錯骨手，扣抓慧難小臂與肩骨。 　　 　 他看出慧難武功明顯低於自己，便欲扭脫其臂膀當作教訓，殊不料手指甫觸慧難手 腕，一股大力突如其來將他手掌震開，當下不由得一愕，便在這時，眼角餘光忽地瞥見 一熟悉的人影站在慧難身後，當下說道：「原來是你」 　　慧難回頭一望，只見一毛茸茸的大猩猩就站在自己背後，不禁嚇了一大跳。原來那 人穿著一身厚重的灰色棉襖，頭上戴著一頂黑白花色夾雜的氈帽，臉自鼻子以上均為氈 帽掩住，只露出那生滿大鬍子的下頷。 　　他淡淡道：「大師兄，別來無恙吧。」聲音十分的冷漠，全無問候之意。 　　 　　慧難心下躊躇：「原來他們是師兄弟麼？怎地他又來幫我，莫非他們倆感情不睦？ 」卻見眼前青影閃過，那年輕少婦滿臉欣喜的奔至那人面前，雙手直接往他手臂一攬， 道：「錢哥原來是你，怎麼回來了也不通知大家一聲呢？你失蹤的這幾年，可擔心死我 了！」 　　那人咳嗽了一聲，將手臂從那少婦手中抽出，道：「多謝師娘關心，我沒事。」口 氣比適才更加冷漠。 　　那綠衣少婦見他態度如此冷淡，短短兩句話竟似冰箭一般，狠狠的扎入自己心中， 臉上露出既是痛苦，又是失落的的神態。她幽然問道：「你這幾年都在關外？」 　　那人道：「還有去別的地方。」 　　 　　那少婦問道：「哪裡？為何我幫弟子遍布天下，卻沒有人見到你的身影？你....是 不是故意不讓大家找到你?」 　　那人聽那少婦口氣似有些哽咽，頭微微抬起，見她眼眶竟些微紅潤，關心之情溢於 言表。 　　 他緩緩的轉過身去，一言不發，想說點甚麼，卻是如鯁在喉，過了好一會，方說道 ：「我沒有故意躲著大家，這次出走是為了查明一些重要的事。現在事情查明了，便回 來了。」 　　 　　那少婦尚未說話，黃二虎插口道：「那你可真會挑時候回來。」 　　那人道：「我向來在對的時間出現在對的地方。」 　　他又道：「以免有些人擅作主張，違背師傅老人家的遺願，想不勞而獲當上幫主」 他說完這句，在場丐幫弟子神情霎時緊繃，有的眼神露出疑惑，有的露出憤怒， 黃二虎更是太陽穴青筋爆出，兩拳緊握發出喀喀響聲，雙眼幾乎要噴出火焰。 在這劍拔弩張氣氛之下，一白髮蒼蒼老人突然站起，手一揮，貌似阻止眾人發作 。他沉著嗓子，緩緩說道：「李兄弟，你一聲不響離去多年，如今難得歸來，為的便是 來給丐幫添亂子麼？」 　　黃二虎大聲道：「可不是麼！李孫錢不尊重我這個師兄也就罷了，師娘見他許久未 歸過來問候，他也是不理不採，就連您八十壽這個重要的節日，他還能串通兩個外人來 搗亂，依我看哪，根本是他自己覬覦幫主之位，當不成便自個兒鬧失蹤，自此打從心底 討厭丐幫所有人。」 　　那老人望向一邊的慧難與楊月鳳，眉頭皺起，問道：「李孫錢，這兩位是你的朋友 ？」他對楊月鳳無故大鬧頗是不滿，聽黃二虎如此一說，口氣不由得嚴峻起來。 　　 　　「陳長老言重了，今日乃您八十大壽，你我多年深交，我豈能不回來喝您一杯壽酒 ？」那人頓了頓，道：「當年若非您老人家相救，我早已死在奸人手下，更何況我一身 武藝全由師傅相授，丐幫待我恩重如山，我李孫錢德行再如何不端，也絕無可能做出任 何對丐幫不利之事。」 　 　　青衣少婦亦道：「陳大哥，孫錢與我自幼相識，他為人如何我明白得很，他絕對不 會故意來搗亂壽宴，這我能為他擔保。」 　　陳長老輕點了一下頭，黃二虎卻道：「既然如此，為何適才我與這和尚對掌，他要 暗中相助？他既然是來參加陳長老的壽宴，又豈會任由這野丫頭肆意搗亂？李孫錢，你 對我有所不滿，只管衝著我來，不必搞這些小動作，你不服我接任幫主之位，正好這裡 大家都在，咱們現在就拳腳見真章。」沉肩跨步，雙拳緊握，已作勢要打人。 　　李孫錢冷笑道：「英雄大會未到，有人便幫主長幫主短的自稱起來，也不看看自己 成甚麼樣，何德何能能當上幫主？」 　　 　　黃二虎怒道：「李孫錢你好樣的，看招！」一拳猛擊了過去，不料陳長老忽地橫臂 撞來，將其猛烈的拳風帶至一旁，正好從李孫錢身側繞過。黃二虎錯愕道：「陳長老你 ....」陳長老搖了搖頭，拍拍李孫錢的肩膀，道：「李兄弟，我知道你對於二虎在幫中 某些事務的處理甚不認同。二虎過去曾受老幫主託付，代表丐幫上少林寺交流習藝，直 至老幫主逝世方才歸來，不過那也是近年的事。二虎身為老幫主首徒，老幫主逝世後由 他繼承衣缽也是合情合理，他對幫中事務不熟，眾位兄弟都願意頂力幫忙，而你身為丐 幫長老，又是二虎的師弟，怎能不顧念同門情誼幫他一把呢？難不成在你心目中，二虎 當真配不上幫主之位麼？」 李孫錢說道：「陳長老，我幫幫規第一條規定，孰人有『百結鶉衣』，便以孰人 做幫主。這是咱丐幫歷百年來的規矩，即使大師兄是上代幫主的首徒，也不能破例，倘 若大師兄想當幫主，便得在英雄大會通過考驗，獲得眾位兄弟的信服，並且得到百結鶉 衣，方有統領丐幫的資格。」 　　 　　李孫錢說完，丐幫中輩分較高之長老紛紛點頭，那百結鶉衣自創幫以來便是幫主隨 身信物，正是見衣如見教主，且「衣在人在，衣亡人亡」，畢竟衣上的每一塊補釘均是 由每一代幫主親手所縫，代表丐幫香火的傳承，穿著這件衣服便如同受到各代幫主的肯 定與庇護，自當瞧的比自身性命還要重要。 　　陳長老冉了冉鬍鬚，唯一沉吟，道：「即使你說的沒錯，但這百結鶉衣自老幫主逝 世後便下落不明，幫中兄弟搜尋多年依然未有結果。青蓮，武幫主生前當真未告訴你百 結鶉衣的下落麼？」 　　「青蓮」正是那年輕少婦之閨名，她昔年亦是丐幫子弟，爾後與前任幫主武玄宗成 親，自此成為了幫主夫人。陳長老是幫中唯一資歷高於武玄宗之人，即使卓青蓮身為幫 主夫人，對他而言仍像後輩一般，是故稱呼她時並未改舊稱。 　　卓青蓮搖搖頭，臉上閃過一絲愁容，道：「倘若妾身知道百結鶉衣之下落，必當交 還眾位兄弟，絕不私藏。無奈先夫臨終前並未向妾身交代任何事，妾身翻遍先夫之遺物 ，亦未發現百結鶉衣，天可明鑑，請眾位兄弟莫要見怪。」說完，向眾丐幫弟子深深的 一揖。 　　陳長老將她扶起，道：「我看著妳從小長大，知道妳不會撒謊，妳既然說沒看過鶉 衣，那便是沒看過，老夫不會懷疑妳的。」卓青蓮點了點頭，道：「妾身有些淺見，不 知能否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陳長老微笑道：「妳是幫主夫人，說的話大家自然要聽，不必畏縮。」 　　卓青蓮道：「先夫逝世後這五年，大夥一直沒有正式推選新幫主，咱丐幫為天下第 一大幫，卻不若少林、武當這些名門正派一般，有嚴謹的門規與教令，每位兄弟來自不 同門派，各有各自看家本事，也正因如此，倘若不推選個主事者帶領大家，統合大家的 意見，日後丐幫恐將成為一盤撒沙，將前人的努力付諸東流。妾身認為百結鶉衣固然要 找，但希望大家先召開英雄大會，推選出兩位代理幫主。這兩位代理幫主除了要武藝出 眾，且必須在一年內為大家找回百結鶉衣，誰先找的百結鶉衣，方能成為正式的幫主， 方不辱沒先人威名。」 　　「武夫人這提議甚好，就推出兩個人吧！」「夫人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深見，實為我 幫之福氣。」「武老幫主果然獨具慧眼，娶得武夫人如此良妻」「武夫人雄才大略，擁 有治人之才，乾脆自己當幫主帶領丐幫好了！」 　　卓青蓮被眾人如此一誇，臉上不禁露出紅暈，羞然道：「眾位兄弟取笑了，妾身不 過提出一點小意見罷了，離雄才大略還沾不上邊呢，且憑妾身的資歷，頂多只能當個三 等弟子，要當幫主還差地遠呢！」 　　陳長老明白，桌青蓮要推出兩人領導丐幫的用意，便是要讓黃二虎與李孫錢合作領 導丐幫，好減少二人之間的摩擦。他心想：「青蓮小小年紀便能提出如此兩全其美的意 見，無怪武老弟當年會獨排眾議，不顧俗世眼光娶她為妻。只可惜武老弟逝去的早，否 則由他們夫妻倆一同帶領眾位兄弟，丐幫在武林中未嘗不能有一番新天地。」 　　正當大夥叫好一片時，李孫錢忽然朗聲道：「我不同意！」 　　他說話時用內力發出，短短一句話便將眾人的聲音盡皆壓下，現場頓時一片無聲， 人人均錯愕的看著他。 　　 　　卓青蓮心中打了個大突，只見李孫錢那一臉冷漠的態度，絲毫沒有體會到自己的用 心，不禁氣的渾身發抖，嘶啞著嗓子道：「你....你....」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師娘，別跟這種人囉嗦，這傢伙分明欺人太甚！」黃二虎掄起拳頭，便欲上前痛 揍李孫錢一頓，不料卻又被陳長老攔下，只聽他搖頭說道：「李兄弟，這就是你不是啦 ，青蓮會提出此見，為的便是讓你能與二虎能攜手合作，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麼？」 　　李孫錢道：「祖訓不能違之，不論幫中哪一位兄弟有百結鶉衣，我李孫錢自當奉其 為幫主，倘若有人身為幫主卻沒有百結鶉衣，我李孫錢便誰也不服！」言畢，一掌便往 牆上呼的一拍，只見石屑紛飛，瓦牆已塌了一半。 　　眾人見李孫錢說的斬釘截鐵，這一掌神威凜凜，霎時震懾的大家一時不敢發話，彷 彿只要違背了他的意思，自己的下場便會如同這一堵牆一般。 　　陳長老不禁搖頭嘆息，道：「看來二虎說的倒也沒錯，你此番歸來，當真存心要找 丐幫晦氣來著，我看這杯壽酒也不必喝了，你自己慢走吧，老夫不送了」 　　被當眾下了逐客令，李孫錢抱拳道：「我李孫錢作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則，請陳大哥 與幫主夫人見諒。」 　　卓青蓮淒然道：「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分上，還裝甚麼客氣，我今天方曉得，你不 把二虎放在眼裡，也從來不把我這個....這個師娘說的話當作一回事。今天這裡不歡迎 你，請你立刻帶兩個同黨離開！」 　　李孫錢頓了一下，道：「我知道大家不能接受我所作所為，李某拙於言辭，多做解 釋只會徒增誤會，唯有一點李某必須澄清，這兩人李某並不認識，李某也從未命這兩人 前來搗亂陳長老的壽宴。」 　　黃二虎冷冷道：「你說你不認識他們，為何適才又出手相助？」 　 　　李孫錢道：「我不能讓殺父仇人死在他人手裡！」 　 在場丐幫弟子登時愣住，黃二虎亦瞪大了眼睛，慧難與楊月鳳更同時驚叫：「什 麼？」 　「小賤人，你父親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今天我要拿妳來給我爹抵命，受死吧！」李 孫錢斷喝一聲，右臂暴長，五指有如鐵鉤，直接扼住楊月鳳咽喉....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42.76.37.215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ebptt.com/m.aspx?n=bbs/emprisenovel/M.1625325870.A.DA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