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7Inglet (contextualist)
看板emprisenovel
標題[連載] 魔途振劍錄 679
時間Fri Apr 2 06:57:36 2021
第八十九章 縊奸 3 雙雄會面
韓濁宜怒不可遏,若非走投無路,他原也不會激動如斯。他戟指向著地
道口:「你先說,你怎生發現這機關的?」
那人道:「天留門人鑽過的地道、經手過的暗門,都有斷霞池藥物氣息
。」此人曾遍邀湘西名醫至宅,化驗一顆變種的「神凝丹」,那甜膩而詭秘
的氣味世間僅有,使他終身難忘,這時便答得理所當然。
韓濁宜將信將疑,譏諷道:「天留門人早去得遠了,已有數月不曾出入
此間。真是條好狗子,還能嗅出地道裡殘留的氣息。」
那人揚了揚眉,竟然點了一下頭。韓濁宜大出意外,沒想到敵人坦然受
辱,不禁怔住。
那人自然是江璟!韓濁宜一來不知江璟嗅覺奇靈,又能讓嗅過的氣味深
印心中,自幼年起果然就已有「大狗」的綽號;二來不知江璟生平行徑奇特
,旁人在意之事他未必在意,即使惡毒譏諷,只要被他認定非關宏旨,那便
全不介懷,偏偏旁人不在意的細節,在江璟眼中可能反而是天大的事。在江
璟想來,說他是狗,倒也沒有錯,「好狗子」聽起來倒是稱讚,有何不可承
認?
韓濁宜回過神來,見江璟仍沉靜地佇立在原處,突然抄起竹杖射了過去
。他不及看有無射中,雙手連揮,將書案上的名貴墨硯、筆架、紙鎮,一一
擲去。江璟衣袖輕振,諸物飛到他身前,就如撞上一堵無形的牆,紛紛跌落。
韓濁宜搶到牆邊,扯下兩把寶劍。他不敢上前廝拚,正待用力將雙劍射
去,江璟將手一擺:「住手,不用扔了。你瞧,我穿著白衣。」
韓濁宜一愣,隨即醒悟,那人是說他敢在正午穿著白衣,瞞過李存勗親
軍耳目,潛入府邸而不被覺察,武力之高可見一斑。只因韓濁宜不諳武藝,
這才需想上一想,否則以他聰明,江璟話聲一落,他便該明白。
江璟瞟著那木盒,道:「李存勗是你主公,如今又是你的皇帝,他的話
你還是聽罷。」不等韓濁宜有何言語,抄起韓濁宜剛才射過來的竹杖,倏地
向書案縱去一步,戳在木盒之上,韓濁宜也不知他使了甚麼手法,木盒已應
手跳起,打開來跌落案面。
盒中赫然一匹白綾。
韓濁宜求生意志異乎常人,超勝鋼鐵,縱然見到李存勗制誥賜下的自縊
白綾已坦露於人前,仍不信自己不能從這名高手的監視下逃脫。他知道憑武
力反抗絕難取勝,慢慢恢復冷靜,腦中急速尋思,口中說道:「李存勗那小
子忘恩負義。讓他當上皇帝,是老夫的本事,老夫是他恩人,不必認他為天
。他的制誥,此時在老夫眼裡只是個屁。你既跟他沒有干係,又有一身驚人
武藝,何苦為那等人作拘命無常?」
江璟冷笑一下,道:「誰說為他?我是為了我兄長李繼徽。」
韓濁宜授意李曮毒死李繼徽,在岐國是翻天覆地的大變,對韓濁宜而言
卻只如過眼雲煙。李繼徽一死,只剩了李茂貞風燭殘年,李曮隨時可聽從自
己指揮,把岐國江山乖乖奉上,韓濁宜早便把岐國的一切拋到腦後,一門心
思只經營自己在李存勗座下的榮華,為李存勗定計對付更難纏的各國外敵。
此刻聽見李繼徽的名字,微微一怔,心中突然雪亮,低聲嘿笑起來,點頭道
:「老夫知道啦,你是江進之!」
江璟抱著雙臂,凝視著他。
韓濁宜道:「嘿嘿,原來是你這小子,咱倆總算會面了。遙想廿多年前
,這天下還是高祖李淵的天下,可惜傳到李曄那沒出息的暴躁豎子身上,德
運已衰,無可挽救。你我兩方俱在暗中行事,後來江山易姓,咱倆也算是合
力推了一把!」
江璟聽見他辱罵唐昭宗李曄,無動於衷,自己當年在西旌,幹的便是助
李茂貞潛奪李曄皇權的勾當。但聽見「江山易姓」,卻眉毛微聳,不以為然
:「李存勗仍以大唐為國號,使君此言,不大對罷?」
韓濁宜道:「老夫不是才說了麼?李存勗本不在老夫的眼內,他用甚麼
國號,對天下僭稱繼承甚麼大統,有何相干?我要的只是讓他得天下,是老
夫的本領促成這一代霸業,這天下叫做唐也好、漢也罷,李存勗和滿朝大臣
心裡全明白,這是老夫的功業!」
他言辭犀利,把江璟遲鈍的質問反駁得乾乾淨淨。江璟無言可答,只「
唔」了一聲。
韓濁宜道:「你既是西旌的江進之--」
江璟搖頭道:「我是江進之,卻不是西旌的人,世間早沒有西旌了。」
韓濁宜冷笑道:「是啊。我那師弟江就還創下西旌,輔佐李茂貞、李繼
徽,而今又剩下甚麼?」
江璟自然知道韓濁宜東拉西扯,意在籌思脫身之策,卻也不急。只聽韓
濁宜又問:「江就還那廝,與你果無半點血緣?」
江璟道:「江前輩頂多算是我同宗族伯。先父江守原入了西旌後,承就
還前輩青眼,江前輩本欲授以秘術,但我父動身往南方潛伏,就還前輩卻在
那幾年中衰弱早逝。是以我也不曾親炙前輩的絕學。」說到此處,突然目光
如電,像是要看到韓濁宜腦中深處去:「我來第一件事,是問:江就還前輩
英年早逝,死前怪疾纏身,是你所為?」
韓濁宜「哈」了聲,不料江璟竟問起此一舊事,大大方方地把手一攤:
「這話若是旁人來問我,我未必肯對他明言。但你這小子曾是西旌大頭目,
算是間接受過我師弟的衣缽,嗯,是我下的慢性毒。」
江璟問:「你甚麼時候下的手?江前輩在我入西旌前已過世,他有西旌
保護,你或你屬下怎能經常潛入長安對他下毒?」
韓濁宜面色驕傲,道:「任何厲害的毒物,只要不是三五日內發作,在
體內都無法久留。可惜,師弟背叛我離開天留門時,他的肝脾已被我種了毒
,此後毒質雖隨著飲食排泄起居而耗盡,內臟卻已受損,只能一日日地衰壞
下去。再說,他在長安又不是終年閉居於西旌的秘密處所,總有出行之時,
天留門人難道近不了他的身、補上一些毒麼?」
江璟點點頭。昔年他在西旌時,韓濁宜隱身於李克用的幕僚之中。李克
用的沙陀兵雖凶悍,在當時權勢熏天的鳳翔勢力看來,終究只能跟朱溫在地
方上作寸土之爭,未成氣候,他們更不會去費心思打探李克用帳下有甚麼謀
士。韓濁宜彼時專心致志為李克用打造兵器,又刻意隱藏身份,藩鎮列強對
這樣的微末布衣,全然不曾留意。
而江就還死得蹺蹊,自從江璟知道世上有韓濁宜這號人物,知道韓江二
人俱出於常居疑門下,又因逆師叛變後各擁一霸,終致決裂,一直疑心江就
還是韓濁宜所害,此案今日終於揭曉。
這幾句話問過,書房中頓時一片死寂。韓濁宜進退不得,喘著粗氣,那
顆畢生算計無數的腦袋,仍為了最後的生路,竭力運作不休。江璟則好整以
暇,他來此有三個目的,第一是問兩件舊事,第二是要韓濁宜一份親口供狀
,第三……
猛然間書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個藍影竄進房來。那踹門一腳粗暴之極
,竄進來的身影卻輕盈靜巧,猶如一片剛落的黃葉被外頭的寒風颳入。但這
是枝條盡枯的臘冬季節,哪還會有落葉?
江璟安立不動,目中卻閃出精光--那「第三個目的」到來了!
韓濁宜嚇了一大跳,笨拙地向旁急退,登時被江璟與入房的藍袍人堵在
書房正中。他一看清那人面目,一張蠟黃臉變得煞白,絕望之感立刻佈滿全
身,尖聲道:「殷遲!你,你--」
殷遲卻對韓濁宜瞧也不瞧。連江璟也看不清他手臂何時揮掠,他已用神
鬼莫測之速拔出了二尺劍,遞到韓濁宜胸口外,相隔約莫十尺,同時向江璟
喝問:「你來做甚?」
韓濁宜知道這十尺之距對殷遲而言,無異於劍尖已刺穿了自己心口衣襟
,不敢妄動。卻見殷遲雙眉擰結、滿面怒容,一身殺氣倒像是衝著江璟而發
。他一陣納罕後,暗自琢磨:「這兩人是何干係?是盟友抑或敵人?這兩人
雖都想來殺我,可倘若他們是敵人……」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7.146.82.192 (英國)
※ 文章網址: https://webptt.com/m.aspx?n=bbs/emprisenovel/M.1617317858.A.A55.html
1F:推 biglafu: 我覺得西旌當年很多目標是被大狗嚇死或氣死的 04/03 14:08
2F:→ biglafu: 不用親自下手 04/03 14:09
你發現了西旌的秘密
3F:推 ghed: 兩人都要搶,結果小二寶搶到頭,大狗搶到身體(咦?) 04/03 19:42
原來那個頭是這樣來的
※ 編輯: D7Inglet (217.146.82.192 英國), 04/06/2021 03:3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