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應誓 9 快劍磁圈 　　殷遲身子微側，霜光驟地在肩頭閃現。司倚真全然瞧不清他手中劍是怎 生翻起的，她哪裡來得及辨別這一劍砍向何方，只能當他定然有法子斬到木 棍無鐵片包覆之處，棍身緊急向斜下方一沉，避過一劍，抖起棍梢，改向殷 遲面門戳出。 　　她不容殷遲再有快劍斬棍的餘暇，同時身子縱前，飛腿掃向殷遲左腰， 這是殷遲使劍發力的根源，這一記掃踢正是她元勁感應所指揮，更使上了十 成的「磁進」之力。 　　殷遲從不曾與司倚真如此狠拚，對她的武技所知極少，知道這一戳一踢 甚是厲害，不願貿然使快劍硬碰，急忙向右閃身，刷一下橫劍上抬，劍鋒後 發先至，已候在司倚真直戳的棍身之前。 　　誰知司倚真正要他如此應對，右手突然放開短棍，倏地探出，空手抓向 他左腕。這隻左手持的劍，曾在江湖留下遍地血腥，她竟敢直捋虎鬚！ 　　她身軀嬌小輕捷，殷遲又是全神防備她短棍殺招，竟讓她一隻小小的右 手攻入了身前的防禦圈。他眼目微微一瞬，猛覺一股極其怪異的無形吸力縛 住了自己左臂，二尺劍大幅歪斜，竟被絞入一股氣流。 　　他自成名以來，除了在江璟面前曾被帶得兵刃失準，何曾遇過這等怪力 ？那夜岐王府中，康浩陵誤會他毒殺李繼徽，曾狠惡地進擊，但因出於悲憤 衝動，便不曾使出迴空訣諸般巧勁。此刻司倚真卻是經過精密的算計，要令 他一進一退之間，終須踏入圈套，是以每一下殺招雖然是真，卻亦埋有誘敵 的後著。 　　他錯愕之下，肘腕直覺地力振兩下，要穩定劍身。呼的一聲，司倚真的 鐵頭短棍掃過他頰畔，卻是她左手故意鬆棍，點地回彈，差了三四寸便可點 中他太陽穴。她雙臂雙腿每一下發動，精力絕不虛擲，縱使殺不得他，亦要 迫他往絕路多走上一步。 　　迴空訣磁進與磁退之力合使，即成一道逐漸擴大的磁圈，周而復始，流 轉不息。她知道兩人生長與練武的經歷差異極大，自己體力絕不及殷遲強韌 ，要是能令他的劍路在磁圈裡稍生歪斜，任何一寸破綻，亦可能是殺他的良 機。 　　曾經，在無寧門廢墟之中，司倚真痛悔自己絕手滅門，縱然未知能否逃 出生天，仍放過毒發的殷遲，不曾乘人之危。可是，命運卻不容她仁慈到底 ，在這渡口絕路，如若再度留情，死的便是侍桐！ 　　這本是寄託了她姊妹倆滿腔希冀的渡口，本應渡她們到嶄新的天地，眼 前，她們卻可能難以自渡…… 　　殷遲這邊，則已知自己武技畢竟勝司倚真一籌，最迅速的解方，便是突 然閃劍刺她心胸。他的劍路雖不斷在磁圈中被引偏，但畫水劍能斷水，司倚 真迴空訣修為又未臻極頂，磁圈不免有所斷續，他的快劍豈不能刺穿此圈、 刺入她要害？ 　　幾個呼吸之間，他已錯過了三四個閃劍刺敵的時機。司倚真棍影霍霍， 好幾次從近處盪過他要害，若非他身法奇絕，雖不至於死，卻也難保筋骨不 被哪一股猛力所擊斷。眼見司倚真勁力暢發，磁圈越絞越緊，他卻硬是一劍 也刺不出手！ 　　方才他若挺劍刺出，當可一招中的；眼下再刺，司倚真棍勁已盛，刺中 她後，自己的劍可能隨即被棍勁擠斷，卻無疑仍可殺了她，只不過稍嫌拖泥 帶水。倘若再不出手，後果可就難料。他心知這般拖延、定無善了，既然一 時下不了手擊她要害，便應趁早脫出磁圈。 　　他肩臂略鬆，不與司倚真的力道相抗，再度循隙削出兩劍，旨在迫令司 倚真暫收勁力。 　　果然司倚真見到劍刃飄忽，短棍便即微微撤回，改為橫空劈打，以防禦 殷遲鬼魅般的快劍。 　　她劈打之時，沙石激起，只襲得殷遲前額、手背皮膚一陣刺痛。猛地裡 殷遲腰間被一撮小石子掃中，所幸偏離了穴位，否則腰腿難免發麻。身手一 旦因穴位被擊而遲緩，必有極大危險！ 　　殷遲念頭微動：「此地風勢強勁、飛沙不絕，她迴空訣修為未深，恰可 藉物感勁，搶先攻擊我發力之處。」突然間，大膽凝劍不發。 　　司倚真一棍自左而右掃了個空，見他陡然停手，心中一怔。這時她殺意 滿盈，敵人一瞬間的停手，管他是否誘敵，豈可不攻？左手連忙握實了棍身 ，使個「飄勁」，乘著一陣山林間吹往江面的風，將二尺劍帶得偏轉，掠在 了殷遲外門，右手猛地拔出彎刀。 　　一記列霧刀的順斜斬，刀光閃向殷遲左頸！ 　　殷遲左臂益發刻意鬆柔，腰腿卻暗暗蓄力。她斬得快，他避得更快，刀 風過處，一條藍色身影堪堪從風勢最強處飛彈而出，立刻徹底脫出迴空訣的 磁圈陷阱！ 　　司倚真刀棍揮斬之間，驟然失去敵人所在，猛覺背後寒風襲體，元勁迅 速集中於背部，卻已然來不及。聽得遠處侍桐尖聲呼叫，一聲怪異的悶響中 ，她背上遭了重重一擊，她胸腹震盪，向前直跌。 　　－－是背上負著的刀鞘救了她一命。她在元勁驅使下，不自覺地弓身， 向凶勁來源處挺出刀鞘，恰正擋了這一劍，刀鞘竟成了一道護甲。 　　她驚魂甫定，飛身竄出，斷成兩截的刀鞘落在地下，她身周棉絮飛舞。 原來她身穿村人污衣，身軀雖無傷，背上衣服卻被殷遲那一劈震裂了一大條 口子，衣服夾層裡的破棉絮灑了一地。 　　殷遲一擊不中，閃過電光石火的數念：「我明知迴空訣定能助她以刀鞘 避過我這一劍，我卻偏仍劈向她背脊。那刀鞘砍劈的手感，也不過是硬木皮 革之屬，我一劍劈下，她怎能無傷？是不是我就連那一劈也留了力？我若直 刺她後腦，她焉有活命之望？」 　　「殷遲，你終究下不了手殺她！」 　　那日草原上，司倚真搖晃著水囊的聲音，和她冷若刀鋒的說話，又轟轟 地在他耳畔響起…… 　　「你有你牽掛的親人和家園，我也有我的。」 　　－－我想殺她師父，她便要殺我親人，以作反制，或許千般罪孽的根源 不是她，是我這個人，我這個為殺而生之人只要活著，便逃不過血腥處處。 　　腦中雖紊亂，他目光仍不離司倚真，見她舞動棍花護身，喘息著轉過來 ，便冷峻地道：「妳若仍以迴空訣試圖困我，終能讓我脫身反擊。」 　　司倚真切齒不答，全神戒備。 　　殷遲浮起一道森冷的微笑：「妳或者奇怪，短短數日，我元氣怎會盡復 ？實話告訴妳，續命止痛的丹藥我早已用罄，但那日無寧門一別以來，我未 曾毒發一次。想我是壽元將盡，說是迴光返照也罷，不知我剩下幾日可活， 或者根本只有幾個時辰？我只曉得，這幾日中，每過六個時辰，我的畫水劍 便似乎進展了一層。」 　　司倚真聽著他蓄意威嚇，知道他並無虛言，內心豈能不怯？但一想到身 旁的侍桐母子，勇氣重又鼓動，目光微轉，只專注盯著他頭胸要害，暗暗盤 算。 　　兩人僵持片刻，司倚真突然再度躍前，揚棍劈向殷遲右臉，右手刀緊跟 身側，隨時就在出其不意處砍出。 　　殷遲任由她棍風掠上自己皮膚，劍光一晃，奔向她心口！ 　　司倚真棍尾抖出，擊向殷遲手腕，彎刀防禦前胸，伺機砍敵手臂。擦的 一聲，殷遲的快劍竟只在棍身斬出一道缺口。原來司倚真以元勁使棍，料敵 機先，又正當死關頭，變招快速絕倫，非但未曾在殷遲的快斬之下失去兵器 ，鐵頭棍梢更迅速掠地橫掃，打向殷遲膝彎，刀尖接著挺向殷遲腹部。 　　忽然間，兩人眼角餘光同時見到人影掠動。殷遲並未感到威脅，置之不 理，司倚真卻知是侍桐陡然奔近，頓時大驚，當先縮回一刀一棍。 　　她一縮手，殷遲劍勢登緩。侍桐衝至兩人之間，三般殊死搏鬥的兵刃竟 同時在她身子之外停住，連她的衣角亦未曾沾到。 　　司倚真喝道：「侍桐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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