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避雪 11 俠心義膽 　　康浩陵望著史庭威震驚的面容，淡淡地道：「或者我是瘋了罷，那麼師兄 幫我不幫？」 　　史庭威仍指著他，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也知自己瘋了？你……你這… …」 　　兩人面對面地僵持，顧雲在一旁渾身都不自在，悄悄退到門邊，坐在擋門 的石頭上，不住搔頭，坐立難安。 　　康浩陵凝望師兄，見他額露青筋、面部抽動不已，遲遲說不出下一句，只 一勁兒喘著粗氣。他愈來愈是失望，最後頹喪地低下頭：「行了，我知道了。」 　　史庭威深深呼吸了幾下，說道：「咱倆從小到大，一個想幹甚麼，另外那 個哪一次沒幫忙？以前其實是三個人，還有晉敏師兄。」 　　康浩陵落寞地點點頭。 　　史庭威道：「你一臉喪氣做甚？我是說，晉敏師兄那裡我去勸，順道勸蔣 師兄。你這件事，算我一份。」 　　康浩陵腦中嗡的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衝著史庭威大叫：「師兄說 甚麼？你也瘋了？」 　　「你奶奶才瘋了！」史庭威罵聲出口，立即後悔：「哎呀康靚風伯伯對不 起，我不是罵令堂，你英靈有知，請千萬恕罪。我……我是說……我說，晉敏 師兄替師父監視你，那事我本來就怪他，監視來監視去，可見到你幹啥傷天害 理的事了嗎？旦夕篇他自己還不是練得好開心？」 　　康浩陵大喜過望，激動大呼：「多謝師兄，多謝你！這件事可不只勸封師 兄他倆，可能自己還得賠上一條命，你當真沒聽錯我意思，當真要跟著一道幹 ？」 　　史庭威道：「一道幹！我想了想，能讓本門少死幾個人的事，維繫本門命 脈，為甚麼不幹？我也不想莫堯那班師姪哪天在道上跟北霆門打架送命哪。但 有一樁：老子決不向北霆門低頭，要是他們不肯化敵為友，我只能拔劍殺到他 們願意為止。」 　　康浩陵大笑道：「劍是一定要拔的，我本就打算這樣『勸服』北霆門，那 位高人也是這樣教我的，不然你說咱們還懂甚麼？計謀不行，辯論也不行。」 忽又想起，忙道：「殺人就不必了，咱們不可再跟北霆門結下新仇。」 　　史庭威笑道：「拔劍以後殺不殺人，這我不敢擔保。不過話說回，武技練 得越高，越能得心應手、收發自如，咱們要做的是加緊練劍罷。」 　　顧雲長長舒了一口氣：「兩位總算把話說清楚了。」他見南霄門師兄弟同 心，大受激勵，微笑道：「小弟聽著也為你們開心。康師兄命令我們重振昊雷 劍，償還昔日在赤派為奸人所利用的罪惡，但我們就這幾個人，說甚麼重振昊 雷劍？本來好生惶恐。看你們連這麼難的事都決心去幹，我又有甚麼怕的？」 　　三人神采煥發，鬥志大增，互望彼此的臉上都瀰漫振奮之色，康史二人更 是恨不得天色早光，史庭威傷勢立刻痊癒，站上白花灘戰場，去仗劍弭平一場 禍事，改寫兩派的大勢。 　　破屋中霎時一片歡欣，顧雲拍了拍三名北霆門人，叫他們喝藥，康浩陵則 趕緊為師兄重新包紮。三人吃著粥，隨意閒談，也不管那三個北霆門人方才聽 見多少。康史二人瞧瞧他們，史庭威道：「橫豎已甩了出去要幹大事－－」康 浩陵笑道：「還愁他們沒聽見呢。」 　　閒談之際，康浩陵道：「前兩夜我在山崖上等你們，碰到一件怪異之極的 事。」敘述蛇蛙等動物夜半驚惶、大舉逃竄的怪象。他想起那晚的情景，仍似 經歷一場怪夢，比手劃腳，說得甚是生動。 　　三名北霆門人一直半睡半醒地臥在炕上，直至康浩陵說罷，史庭威與顧雲 嘖嘖稱奇，一人突然掙扎著翻身，模糊說了幾句，最後一句似是：「這地方， 那是常有……」 　　康浩陵等人誰也未曾聽清，一齊詫異回頭。顧雲問：「你說甚？又餓了？」 　　那北霆門人道：「不……快，快走！請……請你們帶上我三人……」 　　史庭威打斷道：「少他娘廢話。既然不殺你們，走的時候一定帶你們走。 睡你的覺養傷罷。」他雖答允來日與北霆門化敵為友，積年的厭惡畢竟難以瞬 間消解，跟他們躺在一條炕上養傷，已十分尷尬，頗不願和他們閒話。 　　山溝裡的夜晚格外漫長幽靜，村中人家也歇息得早。顧雲日間力戰，史庭 威則是身上有傷，三人便早早吹熄蠟燭睡覺。炕已被傷者佔滿，破屋裡連席子 也沒有，康浩陵和顧雲心中安樂，也懶得張羅，只用衣服墊著身體，睡倒在炕 前地面。 　　睡到中宵，康浩陵猛覺身子一陣劇烈搖晃，彷彿正發夢躺在小船之中，被 波濤拋擲，令他在夢裡頭也暈了。他朦朦朧朧地略醒過來，立時發覺不對，身 下的搖晃仍在繼續，破屋各角落均有異聲傳出，伴隨著陣陣晃動。 　　陡然間，雙腳那邊一陣鏗鏘亂響，銅鍋陶碗等物從垮了半邊的灶頭紛紛跌 落地面。屋外遙遠地傳來村人驚叫之聲，夾雜牛鳴馬嘶、犬隻亂吠。 　　康浩陵一把握住劍，聳身躍起，瞥見顧雲亦提劍跳了起來。史庭威則在炕 上大叫：「老天，這甚麼傢伙？」 　　他話聲未落，屋外一陣驚天動地的大響不知何處猛然發出，猶如半天裡數 十個霹靂同時作動，分不清究竟是大批重物落地，抑或巨岩崩裂。任三人武技 一流，也被駭得同時驚跳，震呆於當場。 　　三人面面相覷，身上都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地震！」 　　－－那北霆門人聽見康浩陵敘述動物奔竄的怪狀，掙扎著起身示警，因為 他久在西蜀，深知這附近的山溝常發大小地震。他聽見那批難以計數的蛇蟲鼠 獸驚惶如斯，便知即將有極大的地動之災！ 　　三人在鳳翔岐山一帶長大，長了這許多年，恰巧一向太平，未曾遇過地動 ，對震災認識極少，只聽過遠方州縣地動時天崩地裂的傳聞。聽是聽過，該當 如何應變卻一無所知，他們任由破屋在左右擺盪的大地上又搖晃了兩下，木壁 登時格格亂響。這兩下搖晃時候甚短，對三人而言卻是茫然不知所終。史庭威 如夢初醒，喝道：「快出去！屋子就塌了！」 　　當下康浩陵一把揹起史庭威，顧雲去搬門後大石。那大石甚是沉重，擋門 時頗為適用，逃命時卻把三人阻了一阻。顧雲焦躁起來，用力一劈，帶鞘的闊 劍劈開薄板門，他急忙跟康浩陵併肩跳過大石，衝出門外。他們剛剛踏上外邊 山坡空地，破屋已轟然塌毀。 　　地震卻也在這時止了。三人在山坡上居高臨下，望見村中情景，當真觸目 驚心，只見東一堆碎磚、西一堆斷木，村人哭的哭、嚷的嚷，從各自屋中湧出 ，被壓在塌屋底下的村人不知其數，馬槽牛欄則被驚慌的牲口衝破。 　　顧雲猛地想起，叫道：「那三個北霆門人還在屋裡。」 　　康浩陵道：「好，咱倆進去救。」這破屋粗陋已極，只是木板細柱搭成， 並無粗大棟樑，料想那三名奧支好手尚有翻身挪動之能，就算被一堆薄木板壓 住一時，料也並無大礙。兩人讓史庭威坐在坡上休息，定了定神，齊向破屋走 去。 　　才跨出一步，天地間又是一陣不知來源的可怖巨響。大地再度震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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