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避雪 5 新招無窮 　　康浩陵認出那三人之中有兩個曾在前次五年清算中見過，抓緊這一觸即發 的片刻，喝道：「北霆門的朋友，康浩陵在此，與你們交手的另一位是昊雷劍 傳人，我們三對三，兩邊都不討好，請罷手如何？聽我一言。」這番話極是謙 遜，他若插手，己方又豈會討不了好？以他前次五年清算的武技，既能與黎紹 之纏戰一個下午，即使對方不知他另有奇遇，聽他即將加入戰局，也該曉得厲 害。 　　那三人微微抬頭，表情驚怒。其中一人高聲道：「閣下了得，我們並非不 知，只是師門規矩不可違。」 　　史庭威怒道：「我們無意加害，你們沒生眼睛瞧麼？現下你們就這三個追 出來，糾纏不休，我們一路相讓，真當我們劍底不會殺人？」 　　康浩陵聽見「殺人」二字，哪裡願讓南霄北霆之間又結新仇？忙道：「師 兄，不可－－」話猶未了，崖下刃光暴漲，雙方又已相互撲擊。 　　史庭威獨抗兩名北霆門人，一時猶未見吃力。顧雲單手持闊劍，兵刃份量 頗不下於彎刀，但他究竟年紀尚少，與一名北霆奧支門人相拚，勉強相敵，已 殊為不易。 　　康浩陵見史庭威的兩名敵手殺招頻出，顧雲的敵手則屢屢留情。他既擔心 師兄，又怕顧雲功力尚淺，平白在南霄北霆的紛爭之中重傷，便不再出聲呼喊 ，以免分了兩個夥伴之心。望著這難以躍下的斷崖，著急地呸了一口，轉身向 西疾奔，要從西邊緩坡下崖，去拆解雙方。 　　奔跑之中，頻頻回顧，卻見史庭威與兩名敵手交幾招、停一會，接著又疾 風般地進擊，武林中除了頂級高手廝拚，鮮少出現這般場面，似乎雙方均在查 察對方武技的特異之處。 　　康浩陵心中陡地一跳：「他們都在練旦夕篇。」再忍不住，一面奔跑，一 面遙遙大喝：「住手，住手！」 　　史庭威等三人聽若罔聞，他們沉浸在畢生從所未有的奇特戰意之中，感官 已全數用於感應敵方兵刃肢體的動靜。 　　這一路上，雙方早已隱約有所覺：對方的招數和自己明明並無半點相似， 怎麼刃鋒之轉折進退，卻彷彿與自己節拍相符？又有好幾招，對方使出來僅有 敵門路數的影子，而絕非自己熟知的、已在本門餵招練了多年的那些招式。 　　－－雙方均隱隱懷疑：對方正在依著某種武林中未有知聞的功訣，在每一 次刀劍相遇砍削激出的火花裡，不斷創出新招。 　　史庭威當然明白，自己全憑直覺、於刀光之中隨機觸發的新招，是得益於 旦夕篇。可是北霆門人是怎麼回事？ 　　場中只有康浩陵清楚：這些北霆門奧支弟子，想來亦正在對手每一劍擊到 之時，創出新招。有很多「招」只需使一次，其實並不是招，因為旦夕篇的要 訣在於「混沌直進」，如何守、如何攻最為有效，逕直如何使兵刃便是。 　　如此敵強則我愈強的戰鬥，對史庭威和那三名奧支弟子而言，是生平首遇 的痛快。卻不知前次五年清算的火塚場中，康浩陵與黎紹之在自悟旦夕篇的初 始境界裡，已深深切切領教過了。 　　史庭威與兩名敵手間歇撲擊之際，顧雲和另一名北霆門人並未絲毫停息。 顧雲這時已大呈敗象，所幸他原是赤派出身，自有一股狠勁。對方卻知他並非 南霄門人，不願平白樹敵，招招留手。亦因如此，顧雲一個初出茅廬的昊雷劍 少年，方能和奧支弟子相持了這一路。 　　急切之間，顧雲改為雙手持劍，大喝一聲，招招斜上斜下地砍劈。闊劍本 可以使這般直刀招數，加上劍直而刀弧，這般與刀招近似的剛猛攻法，對上北 霆門帶有劍意的矯捷刀路，竟意外地奪回了先機。 　　那北霆門人怒喝：「不怕死的臭娃子，再來進逼，只有得罪你昊雷劍了！ 」昊雷劍在江湖上式微已久，他這般警告，已是顧慮自己名門身份。顧雲哪來 睬他？雙手劍砍劈愈迫愈緊。 　　康浩陵奔到山崖出現緩坡處，縱身躍下時，顧雲又是大喝一聲，將對方砍 向自己左肩的一刀挺劍崩開。康浩陵雖不懂昊雷劍，但一看他撞開對方兵刃的 手勢，已能以旦夕篇的眼光瞧出下一著必是劍尖前挺、戳入對方心胸，驚喝道 ：「顧雲別殺人！」 　　顧雲闊劍果然隨即前挺，一聽見喝聲，雙肘微微一縮，改為斜劃。這一劃 本亦是開膛剖腹的殺招，但他緊急留了六七分力，僅在敵手胸腹間的皮膚劃了 一道長傷口。饒是如此，那名北霆門人身上驟然出現這大條傷口，也已痛得慘 叫倒地。 　　原來顧雲在赤派之日，慣於服從小首領樊言吉之令，而後八人背叛赤派， 則以康浩陵這位「師兄」為尊。赤派嚴訓擬似軍隊，死士的服從之志甚至高於 軍隊，是以，康浩陵遠遠一喝，顧雲心裡還未明白過來，手上已遵命收回了殺 招。 　　此時史庭威與兩名敵手鬥得正緊，雙方並非比武，北霆門人更領了殺害史 庭威之令，一旦互相確定敵人果然源源不絕地隨機創招，刃鋒的撞擊便凶險萬 狀。火光飛濺裡，敵手任何一個輕輕的轉折與前趨，無不指向自己要害。 　　陡然間史庭威怒哼一聲，接著一串污言咒罵，原來他背上已中了一刀。 　　康浩陵大驚，凝目看師兄舉止，知道他創傷僅止於肌肉，略鬆一口氣。但 背肌受傷，出劍轉側的氣力便不靈，十分影響使劍，他明白唯有自己能拆解， 一躍到山道上，便拔劍奔來。不料追到只剩數十尺時，兩名北霆門人一人平砍 、一人斜斬，分向史庭威右臉與左腰攻到。 　　史庭威把頭一低，反手架開平砍那刀，這一架亦非南霄門既定招式，卻深 得「山奔劍」精髓，如一塊大石頭橫裡飛出，將敵手彎刀盪得一偏。緊接著劍 刃如山間飛流而下，架住斜斬自己左腰那刀。刀劍相碰，一瞬也未停留，他斜 落的輕靈劍刃卻突然化作另一塊石頭，將左腰這刀也盪開一邊。 　　康浩陵驚喜交集，旋即知道不對，急忙提氣大叫：「不可殺人！」 　　只見史庭威盪開雙刀，劍刃昂起，手腕微擺，便是一記漂亮之極的分刺， 指向兩名敵手的太陽穴。勁力轉換之巧，在康浩陵看來雖仍有斧鑿痕跡，但兩 名敵手習練旦夕篇時日與悟性均不及史庭威，在他們眼內，已是旦夕篇的極限 了！ 　　也多虧康浩陵提前示警，史庭威一愣，刷刷兩劍，改在敵手頸畔掠過，迫 開二人兩步，側頭罵康浩陵：「你他娘的大呼小叫，做甚！」見顧雲躍過來相 助，喝道：「那便殺一個。」顧雲點點頭，在旁掠陣。 　　康浩陵持劍躍入，無奈雙方鬥到極險之處，而且雙方已練旦夕篇，功力較 之當日王陵工地的北霆暗衛與南霄門人，已更勝一籌，他一時竟插不下手。 　　史庭威兩劍疾劃，在一名北霆門人的右臂左腿留下兩道深痕，傷可及骨， 又飛腿踹中對方腹部，那人立刻失去動武之能。史庭威接著反手，向另一人胸 口電刺，劍身堪堪閃過敵手向上格擋的刀背，深得旦夕篇惑敵之妙，倒掛刺入 敵手小腹。 　　小腹受傷之人畢竟是奧支好手，劍尖入腹，他拚起潛能，急退閃開，劍尖 脫出他腹肌，他袍上湧出一片鮮血，這劍只傷及肌肉，未入肚腸。顧雲搶了上 來，倒持闊劍，向他露出破綻的背脊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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