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7Inglet (contextualist)
看板emprisenovel
標題[連載] 魔途振劍錄 605
時間Sun May 3 07:35:48 2020
第八十一章 揚灰 4 村市異變
侍桐也是微微一笑,柔聲說:「這孩子的阿爹曾說……他自己還是嬰孩
時,也愛哭得緊。那時康少俠……阿兄大約三四歲,跟著母親妘苓女俠,曾
短暫寄居無寧門。孩子他……他爹說,他從襁褓裡就聽康大哥的話,康大哥
一逗他便不哭呢。」
江璟微笑問:「妳怎地稱呼浩陵為兄?」侍桐低下頭,簡單述說了康浩
陵與自己結拜、收孩子為徒、承諾來日認作義子的經過。
江璟輕聲喟嘆,心胸裡暖流湧起,在江湖的凶殘噬嚙之外,總算聽見一
些人間真情。
司倚真在他二人對談時,未有半刻鬆懈,只因師父面色雖和,卻連一眼
也不向她望。況且,侍桐懷中的孩子正是殷家後代,與無寧門有莫大淵源,
師父對孩子這般憐愛疼惜,對她的憎怒豈不更甚?
果然,江璟與侍桐說過話,轉向這邊,便似換了一張臉,向她站近一步
,煞氣陡現!
司倚真後頸一片發麻,瞳孔擴張。江璟身上那股煞氣隨即消失,但只這
一瞬,已激發了司倚真天性中的叛逆。她再無顧忌,高聲道:「師父覺得我
心腸惡毒,可我都是為了讓你活著!為了讓翻疑莊的人們好好過日子!我做
錯甚麼?師父不問,我也要說:翻疑莊與無寧門只能留一個,不是我們死便
是他們亡!」
江璟定定地瞪著她,目光閃爍,一言不發。
司倚真狠狠地道:「我這一計,不單要挑了無寧門,順勢還能助常先生
與青派別院奪來天留門產業,安居一世。難道師父不想別院那些青派故人脫
離北霆門掌握麼?」
江璟淡然道:「說詞冠冕堂皇,實則心地自私,只是不想妳師父死。」
司倚真叫道:「你說你從不想做誰的師父、誰的阿爹,我早對你死了心
啦!你活著,我也不希罕這身份。我不想你死,只不過為了你養我教我,我
敬你愛你,難道我還希罕翻疑莊千金小娘子的身份麼?」
侍桐大驚,忙拉著司倚真的手:「小娘子糊塗了,怎可這樣對家主說話
?」
司倚真淚水滾落,道:「妳帶著孩子進房去。」
侍桐道:「不,不!我……我在這裡伺候家主和小娘子。」她自知身份
卑微,絕無資格插手他師徒的爭端,然而眼見二人劍拔弩張,言語間愈來愈
不顧師徒父女情份,她被買入翻疑莊十多年來,從不曾見過這等可怕場面,
只盼望自己在場能令局面稍有緩和。
家主方才是那般寵愛地瞧著孩子,家主是慈心的人啊,他該記得自己多
疼這個徒兒的!
司倚真轉向江璟,用手背狠狠抹去眼淚,怒道:「你才是心地自私,只
道自己一死,萬事了結。侍桐怎麼辦?那嬰兒,哼,你念茲在茲的故人後代
怎麼辦?沒有你主持翻疑莊,誰為她母子作主?」
江璟如遭雷轟,目光微轉,正對上侍桐懷中嬰兒純真的小臉。他指著司
倚真道:「我命令妳去找到殷遲,與他同往無寧門。妳辦了這件事,我往後
再不吩咐妳甚麼了!」轉身便去,霎時間已出了山洞外十多丈。
司倚真追出山洞,用盡全身氣力,大叫:「臭師父,我不要你死,我不
要你死……」眼見師父的白衣消失在煙雨山林之間,她氣一洩,崩潰大哭,
伸手在山壁上亂拍亂捶。她刻意不運力,像個從未練過拳腳的常人般折磨自
己,肌膚轉眼間已擦出許多血痕,手掌各處腫起了一處又一處。
侍桐在房裡安頓了孩兒,出來一看,只嚇得心驚膽跳,明知自己力氣不
及,仍拚命去抓司倚真雙手。司倚真手上傷腫刺痛,雙膝酸軟,坐倒在地,
伏在侍桐懷中,哭得聲嘶力竭。
直至渾身虛脫,她不知自己何時已止了哭,呆滯地瞧著山間愈來愈濃的
霧氣,慢慢恢復理智:「但願我剛才豁出去跟師父反臉,能讓師父對地圖不
起疑心,在途上兜得久一些。」
「不能給師父真地圖,我決不讓他跟天留門正面交鋒。然而也不能給假
地圖,師父心懸無寧門安危,不探個究竟決不甘休,我不忍心他滿懷憂懼,
用十天半個月在茫茫草原上兜轉……我在地圖裡埋了暗號,師父一旦破解假
象,便能推知真實位置。到那時,天留門人若非已有死傷,便是早已走了。」
用師父教的本事,欺騙師父一時。於不可能之中,奮力求個兩全。
--她為師父的抉擇心碎,崩潰的淚水固然是真,但她繪製的無寧門地
圖當然是半真半假!
※
江璟縱馬踏上關外草原,面迎凜冽寒風,為了破解司倚真在地圖之中所
佈的假象,較之他預期抵達無寧門的時日,晚了三天,卻比司倚真所料要早
了一倍有餘。司倚真將一些地貌向東南挪了三十里,將路線向西南挪了三十
里,又抖亂了圖碼標註的規則。地圖若被外人拿到,只怕兜上半年也是有的。
但是這套本事是江璟教她的,西旌不單在文字上有隱書,在地圖上亦有
隱圖、隱碼,用以誤導敵方,或者誘敵入彀。司倚真在地窖中臨時作畫,心
慌意亂,倉促間設下的假象,在江璟看來只是學徒的習作而已。
然而司倚真仍然設了一個江璟無法破解的謎題--她將喊冤谷位置圈註
得範圍甚大,地圖上的小小一圈,在關外便是徑長二十里的大地!她並未保
證無寧門便在圓圈中心,江璟也知絕非如此。
江璟沿途向牧民打聽,遇有聚落市集,更入內謹慎探勘。這日午前,來
到一處漢人和吐蕃人混合的墟集,忽聽前方騷動陡起,兩族語言驚叫叱罵,
並不似雙方爭鬧,倒像是來了外敵。江璟一凜,策馬小跑接近,只見前方攤
子亂成一片,七八個受了傷的村人正在旁人攙扶下爬起,服色兩族均有。
他跳下地來,牽馬來到其中一個賣壺碗雜貨的壯年漢人面前,語音刻意
帶了點當年從王知遙身上學來的西北腔調,詢問:「大哥,怎麼了?有強人
搶劫麼?」
那人氣沖沖地說:「誰知道是甚麼土匪?闖進來見人便勒著頸子問話,
說找一個羌族婦人。」
江璟故作疑惑表情,道:「我從關內過來,日出才到,這墟集裡可沒見
著羌人哪?」那人道:「自然沒有。這裡去羌寨怕沒有三百里遠,哪來的羌
人?」
旁邊一名看熱鬧的漢人道:「難道那些土匪是羌人,來找走失的婆姨?」
被打的那人怒道:「不是羌人!是天殺的漢人敗類,把漢人和吐蕃人都
打了,真丟了咱們的臉。」
一名吐蕃人也挨了打,突然說了幾句,面色甚是戒懼。幾個懂吐蕃語言
的漢人忙點頭,紛紛議論,瞧表情是在附和。江璟問:「大哥,他們說甚麼
?」那被打的漢人啐了一口,低聲道:「他們在說,那批盜匪突然出現,突
然又平地消失,打人的手法又快得像……妖怪,身上還帶劍,可能會得法術
。」
前朝以來,自朝廷至民間均十分盛行方術之說,民間流傳許多不肖術士
以法術聚斂錢財的奇聞。昔年錢六臂、錢九命兄弟未入西旌之前,只是一對
孩童,正是長安鬧市變幻戲的能手,他們當年若要以之詐人錢財,原也使得
,只不過並未走上這歪路而已。江璟心中一動,忙問:「他們往哪裡去?」
照著眾人所指路向,上馬追尋。那墟集不大,不到一盞茶時間便到了人煙稀
少之地。
前方又是數日來見慣的廣袤草原,江璟略一猶疑,正要掉頭回入墟集察
看,突然鼻中嗅到一股極細微的異味。
血腥氣!
他低頭四望,瞥見一處地面草色有異,果然留有數點血跡。秋季高地風
大,這數點血跡的氣息被風吹散,若非他嗅覺奇靈,也難以覺察。當下沿著
血跡緩行,只見血跡東一處、西一處,卻不超出兩人奔跑的範圍。由範圍推
測,受傷奔跑之人縱躍功力不淺。
江璟不禁微感焦躁:「倘若追了半日,這只不過幾個壯健村民鬥毆的痕
跡,豈非浪費時光?」可是墟集中的「盜匪」,聽上去彷彿有著天留門的身
手,實令他耿耿於懷,思忖:「追錯了也罷。倘若真的只是些惡徒倚仗惑人
戲法、為害鄉里,順手除去便是,權當做件善事。」
牽馬又慢慢行了片刻,血腥氣驟然大盛。江璟跳上馬背,放眼四顧,發
現一處長草之中有一團色彩鮮豔的物事在顫動,是個身穿某族服飾的人,俯
臥在草叢中。江璟下馬奔近,喚道:「妳還好麼?」這時已見到是個婦人,
傷勢不明,臂彎裡仍挽著一隻竹籃。
他輕輕扳過婦人肩頭,便怔了怔,只見她左胸衣服被鮮血濕透,受的是
劍傷,堪堪在心臟旁擦過!
江璟只望了一眼,已知婦人瀕死無救。那一劍雖並未正中心臟,卻重創
血脈與肺臟,她中劍未久,血液仍不斷向外湧出。江璟心想:「馮宿雪帶來
的都是門中高手,畫水劍若要殺這樣一個尋常百姓,不會令她只受輕傷、還
能奔逃一陣子,最後這一劍更斷不會刺偏。害她的不是天留門人。」
他凝望她面目,見這是個再平常不過的鄉村婦女,膚色黝黑,無辜的面
容寫滿驚怖。不知她撞上了何等惡煞,竟要在無人草原中孤獨地等著拘命無
常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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