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取密 2 威脅利誘 　　北霆門彌確堂外，殷遲倒掛窗旁，附耳竊聽冷雲痴接見韓濁宜親兵的一 名隊長。他只知韓濁宜急訊邀請北霆門派人聯軍攻打無寧門，說是十萬火急 ，卻沒聽見情由，更遲遲未聽見韓濁宜怎生查到無寧門所在。無力之餘，更 多的是震怒。 　　窗內，劉岡忽然道：「門主，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問問這位隊長小哥。 」他頓了頓，想是已得到冷雲痴點頭同意，便說：「小哥，貴上這刻仍在魏 州麼？」 　　親兵隊長道：「是啊，俠士請瞧韓先生親筆信的署名。」 　　劉岡道：「據說無寧門神秘莫測，只知在關外。關外那可是遼闊的地面 啊，而且現下已是七月，那邊好快就天寒地凍了。遠征關外這麼大的事，韓 先生派了你們，又來召集本門弟子，卻怎不到他的川北別業居住，就近指揮 ？」 　　冷雲痴「嗯」了聲。劉岡此問，深得他心。他與韓濁宜通信，多次遣人 前往韓濁宜在川北的隱居木屋，司倚真正是在那木屋中誤踏兩人所設陷阱、 身份曝光，再者，天留門山腹城亦可說是韓濁宜的別宅，韓濁宜信中明明說 ，襲擊無寧門是緊急要務，怎會安坐在魏州遙遙指揮？ 　　那隊長默然一會，堂內突然「砰」的一聲，接著幾聲悶響連連傳出。殷 遲皺眉細聽，只聽劉岡說：「請起，別磕頭！莫不是韓先生有何為難？甚至 ……有了危險？」 　　那隊長大聲道：「韓先生眼下是……生死未卜，唉，我……我本來不該 說的，可是……好，我豁出去了，韓先生被聖天子軟禁了起來，咱要是不趕 緊踏平無寧門，把他要的物事送回魏州，我……我們這些親兵……全都得跟 他一塊兒死！」 　　此語一出，堂內一片騷動，似乎好幾人都離席起身。殷遲亦大吃一驚： 「怎麼韓老賊自身難保了？」事情急轉直下太過激烈，令他連歡喜也忘了。 　　卻聽冷雲痴的聲音仍從窗內同樣的方位傳來，此人城府極深，聽聞韓濁 宜被李存勗軟禁，竟仍端坐原處。「你說清楚些，韓先生觸怒了天顏麼？」 　　「我不知道，我們誰也不知發生了甚麼。」那隊長顫聲道，「聖天子下 詔軟禁韓先生，是從楊劉派的訊。似乎韓先生提前聽見風聲，急命我等離開 魏州，換快馬向西疾行，兵分兩路，一撥人去天留門提那個西域老人，前往 魏州，另一撥到北霆門來，把這封信送給冷門主。我們才走到半道呢，往天 留門的弟兄已過來會合，他們在途中遇到接應的天留門人，說那個西域老人 早已失蹤，天留門主也不在山中。」 　　殷遲腦中一片混亂：「李存勗軟禁韓老賊，難道是康大哥的一番苦心終 於有成？我兄弟倆的大敵人畢竟惡貫滿盈了？馮宿雪又是怎麼回事？她素日 潛居山腹城中，不問江湖事，甚麼事能讓她離山？那失蹤的西域老人自然是 常居疑了，原來他一度落在天留門手裡，居然不死，確實了得。馮宿雪是為 了抓回常居疑才離山的麼？」但種種思緒，仍不敵對家園安危的焦慮。 　　那隊長越說越是語無倫次：「求冷門主救命哪！那西域老人已不見了， 眼前只有殺光無寧門，把韓先生要的令牌找出來，送到魏州，才能贖出韓先 生的命，我們這些小兵小將，也才有生機。求求冷門主，求求冷門主哪！」 堂內又傳出磕頭之聲。 　　冷雲痴沉吟道：「冷某與韓先生早有協約，不只為了盟友，也為了大唐 天下，北霆門頗願效力，把黑杉令從那群殺手的老巢裡奪過來－－」 　　殷遲聽到這裡，心下冷笑：「說詞倒是冠冕堂皇。你乃是武林一霸，關 心甚麼李存勗的天下？你讓北霆門人在蜀國京城暗中生根，是為了權勢；你 跟韓濁宜結盟，亦只為了黑杉令之中有富強秘密，想讓北霆門分一杯羹罷了 。」 　　冷雲痴續道：「但冷某有一事不明：你們並非韓先生的私人從屬，而是 陛下的軍隊……」他身在蜀國，為蜀國訓練暗衛與皇城軍，但在本門之內， 便公然稱李存勗為「陛下」了。「……派給韓先生做護衛。雖說韓先生一時 冒犯聖顏，暫處困頓，也不關你們的事，你們仍回到禁軍當差不就是了，怎 會沒有生機？」 　　那隊長喘了幾口大氣，似有難言之隱，突然間放聲大哭。 　　劉岡道：「小哥，好好說話。雖說你們在軍中、我們是江湖人，總都是 習武一脈，若有難處，儘管說來聽聽。」 　　那隊長哭道：「冷門主，還有這位俠士，請你們垂憐。我們本是天子禁 軍，那是沒錯，我們派給韓邸的共是三百人，這回事情一發，其餘弟兄多半 是被徵召回去了，可是我們……我們這一騎兵隊五十個人，是……是……是 私下……向韓先生立了死志的！」 　　劉岡「噫」了一聲，殷遲也是大出意外。劉岡問：「你們是天子親軍， 怎麼去向一位客卿立死志？是上司下了令嗎？」 　　那隊長答道：「韓先生待我等甚好，平日動不動便有酬賞，把我們的家 屬也安置得妥妥當當的，大夥兒給他辦事都開心得很。誰知這……這次他說 楊劉即將有急詔，命令我們出城時說：『常居疑和黑杉令一日不到魏州來， 我距離死期便近了一日。各位與我共富貴也有一段日子了，眼下也該共患難 了罷？各位的家眷，仍由天留門照料得好好的。各位早日帶回好消息，我活 得下去，各位的令尊令堂、妻子兒女，便也跟各位一樣活得下去。』」 　　冷雲痴和劉岡師徒同聲道：「原來如此。」殷遲心中，也是這句話。 　　那隊長又哭又罵：「那些穿灰衣服的天留門人，殺人的手法像凶鬼一般 ，我們從不知他們有多少人、平時都在哪裡遊蕩，但我們的家屬在甚麼地方 ，他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殷遲心想：「韓濁宜一度被李存勗所厭，那三百名在他復寵後派給他的 護衛，本應忠於李存勗更多。孰料老賊畢竟埋了後著，長期利誘，臨危便加 上威脅，仍賺到五十個為自己所用之人。」 　　劉岡道：「門主，想來其餘二百五十人，都已召回禁軍，韓先生能調動 的兵力，只剩他們這一隊了。這一隊雖是騎兵，但無寧門立足關外，恐怕騎 戰也不遜色。弟子以為，要跟無寧門交手，確實非用武學高手不可，這番征 戰的人力是貴精不貴多。」 　　那隊長慢慢止了號哭，插口說：「其餘二百五十人也被韓先生派出了魏 州，分散在關洛各地，引開魏州追出來徵召的人馬，好讓我們到川蜀來辦事 。但他們不知道出城是為了甚麼，也不知道楊劉要來詔書。他們出城散開的 命令，是韓先生給了我手令，叫我跟他們傳達的。」 　　那隊長想了想，又道：「啊，還有一些人，被派去松州等我們消息，那 也是韓先生的部署。他們是預備支援我們到天留門幹事的。」 　　殷遲聽見「松州」，胸中一陣鈍痛。從該城往西北入山，正是父親被江 璟所害之處，數年前他首度入關，便曾取道那座山城。同時他亦暗暗點頭， 該城緊鄰岷江，正當東邊河谷平原與西邊山地的交界，那撥等候的親兵確然 是預備支援天留門任務。 　　冷雲痴則只是輕輕應了聲，事不關己。 　　殊不知，那一大群混淆視聽的親兵，已成功地引走康浩陵和鄧姓指揮等 人的注意，致令他們錯過了攔截韓濁宜密令的時機。 　　－－縱知垂死，仍死心不息，掙扎反轉。韓濁宜心志剛硬、手段細緻， 他的垂死掙扎，仍能激起絕大風雲！ 　　劉岡說道：「門主，無論門主和風師姑是否恩准黎師弟出關，咱們勢必 要派一批奧支的師弟妹前往相助的。弟子拙見，咱們需把無寧門的所在方位 細細查問明白，方能部署。」 　　殷遲一顆心劇烈跳動：「只消那個隊長說出他們認為的無寧門位置，便 知韓濁宜掌握的訊息是真是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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