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截訊 1 甜蜜婚誓 　　 　　 　　 　　康浩陵與司倚真暌違半載，兩人各自走過生關死劫，相思磨心，自有千言 萬語互訴。眼前除去韓濁宜是最急切的大事，一旦商議定當，康浩陵本就應北 返，進入大唐領土，去想法子面見李存勗。但一對愛侶久別再聚，恨不能十二 個時辰都在一起，兩人目光離不開彼此，眼角眉梢，時刻脈脈含情，怎捨得就 此作別？ 　　晚飯後，侍桐自回房照料孩兒，司倚真沉吟道：「你若去魏州，且別取道 大岐，不如從三峽放流而下，從荊漢北上。」 　　康浩陵遲疑：「可是我得去瞧瞧師兄們旦夕篇練得怎樣了，倘若不能在五 年清算之前小有所成，師門規矩終究能把他們的聲勢壓下去。」 　　司倚真微笑道：「你在那山谷之中，才點撥了他們，總要讓他們慢慢領悟 琢磨。再說，南霄門高手不少，悟性未必就低於你了，他們所不及你的只是少 了迴空訣之助而已。韓濁宜卻是可慮人物，他雖留在魏州，還是早一日殺卻好 一日。」 　　康浩陵應了一聲，見司倚真不挽留自己，大有第二日就送自己上路也無妨 的模樣，衝口而出：「妳怎地不留我？」 　　司倚真一愣，道：「我怎麼不留你了？天色已黑，我又沒有趕你走。」 　　康浩陵甚是委屈，抓起她手，道：「咱倆見面才一日一夜，妳便盤算著讓 我走哪一條路去魏州，我雖承諾妳要全身而退，這一趟到底危險得很，妳就不 想瞧多我幾眼嗎？」 　　司倚真忍不住好笑，靠在他肩頭，心下暗自惆悵：「我多看你一眼，就更 捨不得你一分，來日你為無寧門之事向我問罪時，我便多傷心一些。我瞧多你 幾眼，對我實沒甚麼好處。」百般想要硬起心腸，可是偎著他的體溫，心裡反 更柔弱了幾分。 　　昨夜康浩陵敘述武德殿驚變時，她聽見康浩陵與殷遲在殿外重結朋友之義 ，更是心驚：「康大哥重情重義，殷遲多番連累他，又殺了那麼多赤派之人， 更對他義妹如此殘忍，可是只要那魔頭稍表誠意，康大哥立刻不計前嫌，又認 人家是兄弟了。」 　　她低著頭，不讓康浩陵見到自己面色凝重，低聲道：「我當然想瞧著你。 嗯，我跟你說，咱們用常先生的心法誘使李存勗殺韓濁宜，要說動李存勗用那 心法造福百姓，一定要常先生好好活著才行。他與天留門為敵，處境極險，咱 們當仁不讓，定要好好護持於他。」 　　康浩陵聽她才說了一句情話，話鋒一轉，又回到天下大計，皺了皺眉，只 有答道：「是，這是自然……喂，妳操心得真多，多想想我，行不行？」說著 在她粉頰上輕輕一捏。 　　司倚真低低笑道：「好了，好了，明朝太陽出來之前，我不再說旁人的事 ，只想著你、瞧著你。」 　　他哪裡知道，司倚真這番言語是預作他日鋪陳，要他時刻記著常居疑的安 危是頭等大事，待得無寧門之事揭穿，他想到這是為了換常居疑的性命，或許 會少責怪她一點。她明知希望渺茫，康浩陵必然得知自己誘馮宿雪去攻打無寧 門，主旨在於牽制殷遲，此事決難完滿了結，兩人總須分手，卻亦不能不盼望 好聚好散，不致終身長恨。 　　「我不全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常先生，為了青派別院的英雄們，康大哥 ，你能明白麼？」 　　康浩陵依戀難去，就這樣在地窖中留多了幾天，兩人日間便在荒山僻野中 切磋武學。司倚真性子好動，雖久未跟人動武，每日仍勤練功夫，她的北霆門 臥底身份暴露之時，已把列霧刀法學得甚全，即以迴空訣運使列霧刀，混入師 父所傳的岳陽四十二路棍法與畫水劍殘本，雖無康浩陵習得旦夕篇的際遇，亦 已悄悄登上一流之境，只是她隱匿不出，名號遠不及康殷二人響亮。 　　康浩陵知道日子太短，並不與她練習旦夕篇，兩人專注於迴空訣。司倚真 口才比之江璟好上十倍，許多江璟當日來不及向康浩陵詳述的，經司倚真解說 自幼所學，康浩陵便豁然開朗；而康浩陵實戰經驗遠較司倚真為豐，便講述實 戰心得，讓司倚真與迴空訣的武理相印證。康浩陵笑道：「咱們這樣練，倒像 是同門師兄妹。」 　　司倚真撇嘴道：「你倒想呢，是師姊弟！從你跟我師父學藝那天算起，我 入我師父門下，可早了你十六年。」 　　康浩陵哈哈大笑，道：「就算我是師弟罷。妳我初次遇見是在偽蜀國的皇 宮，那時妳十五歲，假如咱倆真是師姊弟，到了妳十五歲，我一樣會喜歡妳的 。總之，不管咱倆怎生相識，但教遇上了，我注定是愛妳的了。」他訴說情衷 ，純出自然，但最樸實無華的言語，在司倚真耳中，卻比浮滑男子的花言巧語 更甜蜜、更蕩人心魄。 　　夜晚，康浩陵仍宿在司倚真與侍桐的鄰房。兩人重逢那夜他激情難控，聞 著她床榻的餘香，竟致失眠，想起來常偷偷臉紅心跳。其後兩人日夜相見，他 心神大為安定，只覺跟她相鄰而宿已是極大福份，便睡得安詳酣暢了。 　　這數日之中，康浩陵細細說明自己發揚旦夕篇的謀劃，說道這全出於江璟 的啟迪教導。他分身乏術，便請求司倚真：「此處既在偽蜀國境內，我想央請 妳，我離去之後，妳便冒個險走一遭，去北霆門……不，不是北霆門，唉，我 也不知道請妳去哪裡才是……或者是成都府……」 　　司倚真微微一笑：「你要我代你尋到黎大俠，讓他學你的法子，暗地指點 北霆門人習練旦夕篇？這段時日，殷遲已將旦夕篇書寫流播於北霆門奧支高班 可見之處，北霆門中，定已暗流湧動。」 　　康浩陵喜道：「正是。」跟著卻蹙起眉頭，道：「不止如此，我也好生擔 心黎老兄，王陵鬧刺客那一回，死了八個青派暗衛，他曾說風渺月一定會重重 懲處，他也甘心受著。冷雲痴和風渺月手段狠辣，那次行刺又是韓老賊的主意 ，他們為了向韓老賊交待，說不定會加倍重罰黎老兄。請妳想辦法見見他，看 他是否安好。」 　　司倚真道：「黎大俠幫過我太多，我也頗想跟這位好朋友聚頭呢。」 　　康浩陵正色道：「我還有一句話說：儘管旦夕篇和好朋友都挺要緊的，妳 的安危是一樣要緊，妳不可為了幫我這個忙而有半點損傷。」 　　司倚真指著他笑道：「矢志赴難、奮不顧身，向來是你康少俠的行徑，你 倒反過來叮囑我，自己不害臊麼？」唯恐康浩陵接著想起殷遲，竟要自己再去 設法跟殷遲碰面，趁著康浩陵尷尬大笑，忙轉過話頭，嫣然笑道：「你少操心 啦，待你面見李存勗、名動天下而歸，咱們再同去北霆門找黎大俠，把北霆門 人也收服。」 　　康浩陵全身發熱，大聲道：「好！到時咱三人在北霆莊大門前，堂堂正正 地向冷雲痴、風渺月叫陣。辦完這件事後，南霄門那邊且先擱著，我要請黎老 兄任大媒，請江莊主給咱倆主婚。到咱們再上南霄門時，我便再也不是光棍， 是成家的男子漢了。」 　　他嘿嘿一笑，又道：「我是南霄門最不成材的弟子，所以被踢了出來，卻 要到一個天下最好的婆娘。哪天帶妳回去給師父師兄瞧，那才有趣。」一直以 來，遭師門所棄是他心上極深的創痛，但此際他對前程充滿野心，有良友愛侶 為伴，當真是意氣風發，此事竟已可拿來說笑。 　　司倚真秀眉皺起，嫌棄道：「甚麼……甚麼『要到一個婆娘』，這麼粗魯 。」心想：「我甚麼都依著他，他便不會起半點疑心。」輕輕地問：「男女雙 方都要有大媒才行，黎大俠是男方大媒，然則……然則我這邊……」 　　康浩陵道：「好，好，不說婆娘，是康夫人。黎老兄是我兄長，是男方大 媒；可他也曾是妳『師兄』，豈不能作女方大媒？我會請他喝最好的美酒，他 要喝兩罈四罈，我就請他四罈八罈，謝他謝個雙份！咱們武林中人，行個大婚 還要這麼囉嗦麼？」 　　司倚真輕聲應了，紅暈生靨，目光盈盈，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康浩陵，便似 心意真摯到了十二分，渾然看不出破綻。她主動提起兩人重會、同赴北霆門的 打算，正是要把這謊言撒到十足。康浩陵性子單純，又被熱戀沖昏了頭，哪更 有一絲懷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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