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成勢 5 死路坦途 　　僵持良久之後，蔣勁虎走上一步，拔劍道：「我先來罷。過招之前，我有 一句話問你。」 　　康浩陵道：「我知道蔣師兄要問甚麼。旦夕篇絕非列霧刀，我也不是來挑 動大夥兒學北霆門武技。這旦夕篇，冷雲痴和風渺月也沒見過。」 　　其實不用他說，在場均是馳星劍術的佼佼者，偷練之時豈不知這是遠遠高 於兩派絕技的正道武學？否則又怎會克制不住地私自習練？只是南霄北霆的當 前絕技源出旦夕篇，原有互補之意，使到勁力暢順之時，刀劍自然互轉，極易 使出與列霧刀高度相似的招式，各人總難免心中暗驚。 　　聽他如此宣示，武技較低的第三代弟子便想：「小師叔既這麼說，萬一他 是騙人的，這裡其他師伯師叔知道我們是受他之欺，我們就不至於落下私通敵 門的罪名。」 　　但封晉敏等人卻不由自主地想：「康浩陵善惡雖然難知，武功上的玩意卻 不會騙人，康浩陵能騙我們，我習練時劍上的感覺，卻是千真萬確。我們練的 果然不是北霆門刀法，不止兵刃技法那麼簡單，是境界高了不知多少的武學。」 　　李天哲卻冷冷道：「蔣師弟，別聽他說。是真是假，是刀是劍，試了不就 知道了。」他本非暴躁之輩，但他從王陵血戰中倖免，驚懼之餘又痛悼死去的 同門，認定康浩陵是奸徒，便對之十分憎恨。 　　康浩陵微微躬身，說道：「大夥一齊見證，請各位師兄逐個兒上來，三招 之內，我不靠大力取勝，就能令師兄的兵刃一一脫手。」 　　眾人大譁聲中，蔣勁虎颼的一劍，向他右腕疾刺。劍勢壯如大河，目標卻 只在對方右腕的小小一個穴位。姿態俊逸，法度精嚴，確是流星式最高段的劍 法！ 　　康浩陵身未挺直，劍尖昂起，劃個小圈，砍向蔣勁虎瘦劍中段。 　　康浩陵的瘦劍雖是流浪途中請鐵匠仿造，兩柄兵刃卻也極為相似，如此硬 碰，蔣勁虎的劍非斷不可，他忙把劍一縮，下一招便要直刺康浩陵中門。他料 想康浩陵一劍砍空，依照劍理，唯能反手斜撩，那雖然也是一記狠招，但弧形 出劍，絕不及自己直刺快速。 　　康浩陵一劍果然砍空，手腕翻轉，果然反手出劍，未料他並不斜撩，身形 一轉，勁力突然大增，在蔣勁虎長劍護手上一斬，蔣勁虎手指劇震，不由得一 鬆手，兵刃落地。 　　兩人各自跳開，蔣勁虎伸腳將劍挑起接住了，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小師弟。 　　這兩招交換，只在呼吸之間，眾人大譁聲音仍未止息，康浩陵聲明之事已 然辦到。眾人震撼莫名，反而陷入靜默。 　　他們方才譁然，只因此間諸人除了第三代弟子外，個個武技精湛，若說門 主妘渟要在三招之內令他們兵刃脫手，雖能辦到，卻非以深厚內勁震盪不可。 但就在他們張口大呼之時，奇變已然發生。 　　李天哲喝道：「他那一斬是刀法！」 　　康浩陵頭一昂，道：「或者是刀法罷，卻絕非列霧刀法。師兄們熟知列霧 刀招式，北霆門可曾有這一招？」 　　各人不答，腦中急速回想，只覺那一斬之前之後的連綿之意，與列霧刀極 其神似，卻與所知的列霧刀招無一符合。 　　封晉敏踏步上前，道：「你接我三招。」 　　康浩陵見到他，心情複雜，嘆了口氣。封晉敏昔日與他最為親善，卻在師 父之令下反臉絕情。他剛剛點了點頭，封晉敏單足一點，劍光劃過半空，「山 奔劍」當頭向他左肩砍落，封晉敏功力較之蔣勁虎高多了，這一砍真有崩山滾 石之威。 　　康浩陵仰頭橫劍相拒。雙劍相交，封晉敏攻勢略受阻礙，正要變招，康浩 陵腰背倏地一側，力道陡然上升，肩臂振處，封晉敏的劍柄從指掌間脫出，瘦 劍被康浩陵一劍掃落，插入草地！ 　　說定三招內奪兵刃，這一次面對更強的對手，卻只走了一招！ 　　封晉敏若不以山奔劍這等雄壯路數相攻，康浩陵「元勁」偵察對方勁力來 源還得費些工夫，而山奔劍勁力厚重光明，康浩陵便欲捨迴空訣不用亦不可得 ，兵刃自然而然便抵上了對方兵刃最弱之處。但他力道突然新生，致能乾脆俐 落地把封晉敏兵刃震到脫手，卻是純粹的旦夕篇勁力變化。 　　他心中閃過一念：「我若一直任由迴空訣作用，師兄們也不會服。我是來 顯揚旦夕篇威力，不能老是靠迴空訣，可是……元勁該怎生壓制啊？」 　　但他沒有餘裕思索，眾人一聲驚呼之後，李天哲已飛身而上，劍掌齊施， 向他面門胸口攻至。 　　康浩陵閃過李天哲之劍，揮劍削他左腕，去勢勁急，李天哲左手忙縮，右 臂挺劍迴刺。康浩陵瘦劍正候在他劍刃去處，劍脊斜擊。李天哲手腕一震，鬆 了長劍，死命抓住。康浩陵身子不動，又是一模一樣的一擊。李天哲手腕刺痛 ，長劍落地，心知手腕已輕微扭傷。 　　須臾之間，除了史庭威，十餘名第二代弟子一一上前，全數不出三招便兵 刃脫手。師兄弟招式身法互相熟稔，雖是輪流上陣，卻接應極快，前一人才敗 下陣，後一人便更快速地搶攻，要令康浩陵緩不過手。於是一人攻勢快似一人 ，到後來前一人已不及拾回兵刃，地下插滿了南霄門制劍。而康浩陵打落他們 兵刃時閃出的劍光，猶似在空中流竄。 　　眾人如同墮入一個詭秘的幻夢，迷惘、忿怒、欽羨……再也說不清是何心 情。 　　－－眼前的劍術，唉，無論是不是劍術，是門主無論如何教不出來的。 　　他們眼前都浮現殷遲四處留下的那篇文字：那是一條武學的新坦途，或者 一條死路？ 　　史庭威曾在王陵中目睹小師弟武技進境，當時本已欣喜驚嘆，此刻駭異之 下，反倒忘了應該高興。過了半晌，待師兄們個個面如土色地收回了兵刃，他 才如夢初醒，喝了一聲爆響大采，向眾人道：「我知道師兄師姪心裡擔憂，我 也弄不清這旦夕篇是甚麼傢伙，但是見到強的武技，我就忍不住要喝采！」 　　康浩陵暗暗鬆了口氣。他口出大言，言明三招，其實並無一定成算，蓋因 他暌違師門已久，雖曾在王陵中見到幾個師兄的劍術，卻不知餘人進境如何。 況且他聲明不靠力大取勝，不能使出迴空訣「磁進」、「磁退」等剛猛勁力， 更不能用迴空訣之中的「轉勁」、「飄勁」一類奇門變化，萬一哪位師兄練到 了師父那樣的內勁，可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史庭威轉過來，向康浩陵道：「你似乎有料敵機先的本事，那可不是本門 武學，那篇怪文也沒有傳下這種竅門。這麼著，大夥兒還是不服的。」 　　康浩陵一怔，心下歡喜：「庭威師兄到底造詣高、眼光好，他雖不知迴空 訣，卻瞧出了關鍵。」道：「那是我另一門奇遇，的確跟旦夕篇無關。師兄要 我捨棄料敵機先的武學不用？」 　　史庭威道：「不錯。你辦得到麼？」心想：「我出了個難題讓小師弟顯本 事，他可千萬得接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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