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換命 6 唐都密報 　　司倚真嘆道：「馮門主若有黑杉令在手，以馮門主的聰明才智，又握有 韓濁宜指揮經營的高塔洪爐，加上老秦等人數十載積累的本領，妳終有一日 能解開常居疑死也不肯吐露的秘密。馮門主又何必在那行將就木的倔強老頭 子身上虛擲寶貴時光，而耽誤了光大師門的事業？」 　　馮宿雪不由得心動，尋思：「我若不答允釋放常居疑，她始終是堅決不 會說的。我若使詐，讓她先行說出那『喊冤谷』是甚麼地方，而不放常居疑 ，這小姑娘智計過人，必定另有法子反制。」 　　接著又想：「她說得極對，常居疑那老兒桀鶩難馴，在我山中已受了半 年的折磨，至今居然連一個可供推測的字也不肯透露。再這麼耗下去，只怕 關到那老兒歸天，也問不出黑杉令的秘密。棘手的是韓濁宜近來益發暴躁， 哪日不慎失手將那老兒害死了，還連累了本門，再難得到煉製的秘方。這小 姑娘若是真心要用黑杉令換常居疑，便是我推翻韓濁宜、中興本門的最好機 會，百世難逢！」 　　司倚真盯著她神色，馮宿雪雖說較她年長得多，亦頗有心計，本不易被 她看穿心事，但面臨黑杉令這等大事，動心的神情仍不自覺地流露。司倚真 暗暗大喜，柔聲道：「馮門主已猜到了，我是想用黑杉令，換常居疑的一條 命。」 　　馮宿雪微微搖頭：「妳可知我是何等樣人，天留門是何等門派？妳這麼 鋌而走險，就為了常老兒的一條命？」 　　司倚真道：「且不說常老先生待我恩深義重，就為了他那百年一見的智 慧，為他一代高人風範，小妹亦甘心冒險。」 　　馮宿雪仰天哈哈大笑，這作風雖如男子般豪邁，笑聲身段仍是嫵媚萬端 、撩人心緒。但見她又是雙掌一拍，道：「妹子這麼靈的人兒，原來也為俗 世情義所羈絆哪。好！妳延擱不說『喊冤谷』在何方位，是要我先行放了他 ？」 　　「此去天留門，若有快馬相助，縱惜馬力，四日後黃昏亦可至。」司倚 真吐音清脆，一句句解說：「放出常老先生後，顧慮他在貴派飽經折磨、傷 病纏身，不宜快馬奔馳，然則六日也足回到此間。十日之後，小妹引領西望 佳音。」 　　馮宿雪笑道：「妳這是以喊冤谷為條件，要我親自押送常居疑，護他周 全，算來倒也可行。但是韓濁宜已有數月未來我門中作客，咱們怎知他不會 突然西行，阻撓大計？」 　　司倚真早料到她有此一問，探手懷中，取出一枚竹片揚了揚，微笑道： 「馮門主猜猜這是甚麼？」不等馮宿雪問，便讀起竹片上的字：「近日頻召 韓，垂詢：『滅梁、降岐、定蜀三策，何先？』又欲用兵於吳。不數日，李 茂貞表至，韓答之：『岐已降，仍以逐步亂蜀為上，伐吳最先。』」 　　馮宿雪愈聽愈是驚疑，聽這文字，分明是在魏州刺探而得之情報，說的 是李茂貞上表稱臣前後、唐帝李存勗召見韓濁宜詢問方略的經過。喝道：「 給我瞧瞧。」伸手便來相奪。她唯恐司倚真藏起竹片，這一奪雖無甚勁力， 卻是真動了招式，手出如風，卻覺掌中一涼，司倚真已將竹片遞在她手裡， 另一端仍持在手中。 　　馮宿雪垂眼一看，文字果然無誤，邊上勾著一朵小小紫色山花，也不知 是甚麼名堂。司倚真吐了吐舌頭，原來她晨間為侍桐摘花做繡樣，懷中也塞 了一束，不小心把花兒勾在這機密情報上了。 　　司倚真笑吟吟地收起竹片，說道：「李存勗兩月之前剛剛登基，有多少 大事要問韓濁宜，韓濁宜走不開的。我那兒還有好些這樣的竹片，說的是李 存勗急著平定天下，知道精兵利器急切不可得，攻打大梁儘有李嗣源、李紹 榮等等諸多猛將，豈不比韓濁宜的承諾更靠得住？他不會逼著韓濁宜趕緊為 他造兵器，韓濁宜也就不會去天留門攪擾你們行事。」 　　馮宿雪不禁心服，道：「妹子請說下去。」 　　司倚真道：「李存勗要對南方的吳國用兵，倒是有可能為此催韓濁宜去 打造兵器。可是早前『神凝』、『魄定』兩丹出了那麼大的紕漏，既損將士 、又失城池，他對韓濁宜已生疑忌。是否會這麼快要韓濁宜立功，也難說得 很。由小妹手中訊息觀之，一個月之間，韓濁宜行蹤仍在大唐境內。以馮門 主的才略，屆時必能點齊高手利劍，首途前赴喊冤谷了。」 　　馮宿雪心下認可，卻亦對司倚真的來頭好奇更甚，冷冷地問：「妳究竟 是甚麼人的門下？」 　　司倚真露出頑皮笑容，道：「我是北霆門冷師傅門下。」 　　馮宿雪啐了一口，懶懶地一笑，也不追問。二人眼前乃是「同夥」，不 便另生枝節。 　　這些竹片，自然是翻疑莊家丁遠赴唐國刺探後的傳書。阿薑等人避禍南 歸，早已傳訊通知其他家丁前來接應。司倚真料定馮宿雪不敢動武逼問，也 就不怕洩漏師父的身份。何況天留門過往數十年閉門逸樂，馮宿雪則自少女 時因武技卓絕而接任掌門以來，始終隱居山腹城，於武林掌故實是生疏之極 。馮宿雪絕想不到，眼前這個談笑運籌的小姑娘，她師父竟是十八年前松州 城北草原上，一劍迫退天留門圍攻的那個白衣人，是西旌才智空前絕後的大 頭目！ 　　卻見馮宿雪抬起右手，昂頭道：「咱們這買賣便做了。」 　　司倚真上前，與她手掌相擊三下。若然跟她擊掌的是別個天留門人，又 或是韓濁宜，司倚真必不輕信；那等奸邪之輩，擊掌直如兒戲。但是馮宿雪 身份非同尋常，雖是群邪首領，卻亦是畫水劍術嫡系傳人，儘可算得上半個 宗師，是說一不二的大高手。 　　司倚真暗忖：「師父，我這件大事是做下了，就算你不要我這徒兒，我 也要拚命維護『翻疑莊』安好。倘若你非拿到黑杉令不可，矢志將之獻給李 繼徽節帥，我還有下一步棋呢，便能為你奪回令牌。」 　　她能調度的翻疑莊家丁人數甚是有限，家丁主力在魏州探消息，便無人 可探聽大岐動向，竟不知鳳翔內外傳言沸騰，靖難節帥更已遭毒死！ 　　二人擊掌過後，馮宿雪轉身便去，走出十多丈，回頭笑道：「妹子幫了 我一個天大的忙，妳那地底居所若是短少了甚麼應用物品，可召喚我門人為 妳置辦呀。」格格嬌笑，領著眾灰衣人飄然遠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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