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101400085 (小緯哥)
看板emprisenovel
標題[創作] 殘俠斷刀傳-77-失憶
時間Sat Jan 4 14:56:14 2020
慧寧與慧妙在屋外,一人雙手負胸,來回踱著;一人坐在門檻上,手撐著額頭,貌
似頗為苦惱。
「師姐,妳說這種症狀,多久會好?」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人醒來就好了。」
「我記得這種病,當年阿曦也得過,一發作起來,整個人便會變得完全不一樣,若
不是慧難師兄突然死而復生,給她腦袋再一次刺激,恐怕此她生都要為此病所苦了。」
「但是我覺得,他所患的病,與我妹妹的離魂症略有不同。」
「怎麼說?」
「阿曦的病一發作起來,整個人便會截然不一樣,不但六親不認,還從一個不會半
點武功的鄉下村女,變成了武藝高超、心狠手辣的魔女。她甚至不認為自己是胡靈犀,
而是一個名叫蘇凰的女人,彷彿身體裡被另一副靈魂佔據了一般。
「而少俠當前情形,腦袋就像一張白紙,將武功、家人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連自
己是誰也不曉得,依我看,應該只是單純失憶症。」
慧寧嘆道:「腦袋受到如此重擊,要不失憶也難。」
慧妙道:「這全怪妳不好,活了一大把年紀,衝動的脾氣一點也沒改,一上來便要跟
人家分生死。倘若讓我好好解釋阿芸身體虛弱的原因,今天也不會鬧得這般田地了。不
過話說回來,阿芸這回可說是因禍得福,腹背各受了一掌,反而讓她所練的『無量光明
訣』提早大功告成。」
「師姐,我突然想到,當年阿曦既是因慧難師兄的出現而痊癒,正所謂解鈴還需繫
鈴人,我看鐵少俠似乎對阿芸頗為投緣,不如讓他與阿芸一起....」
「妳說什麼胡話!當年阿芸父母將她托於我門下,除了給她治病,亦是不願讓她介入
江湖事。她十幾年來虔心禮佛,心無罣礙,叫我如何捨得讓她還俗,再受紅塵之苦呢?
」
「師姐,妳誤會我意思了,我是想讓鐵少俠拜阿芸為師,重新受佛法教化,化去過
往戾氣。」
「這....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擔心阿芸會重蹈我覆轍....」
「師姐啊,妳適才還唸我脾氣跟年少時一樣衝動,其實妳又何嘗不是對自己與慧難
師兄的過去念念不忘....」
「噓,阿芸來了,別在小孩面前提這些事。」
慈芸飛快的奔到了木屋前,沒有查覺慧妙與慧寧臉上的異狀,連拜候也忘了,直接
問道:「他醒了?」
慧妙點了點頭,慈芸繃緊的神情立刻緩解了下來,合十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感謝菩薩保佑。」
慧妙與慧寧對視一眼,彼此臉上都露出了微笑。
慈芸問道:「弟子可以進去探望他麼?」
慧寧呵呵笑道:「快進去吧,這回若沒有妳在,咱們倆老可要傷腦筋啦!」
慈芸臉上一紅,低下頭道:「師叔取笑了,少俠重傷昏迷三個月,全因弟子所造成,
弟子若不能盡全力助他康復,一生心裡難安。」
「好啦好啦,倘若不讓妳進去,反倒像我們理虧了。」慧寧起身,與慧妙相偕而去
,彷彿是有意要讓他們獨處一般。
「師妹,妳覺得這樣真的好麼?」慧妙不禁問道。
慧寧道:「師姐,佛門永遠為有緣人敞開,鐵少俠如今正像是一塊未雕琢的璞玉,我
們若能趁這個機會讓他受佛法的薰陶,將來江湖上便多了一個如同慧難師兄那般心地慈
悲、俠義為懷的少年英雄,豈不美哉?」
慧妙沉吟了半晌,若有所思說道:「但願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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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芸走入屋內,不禁愣了一下,對於眼前的景象感到莞爾。
只見木桌左側疊了兩疊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右側放著硯台與一本翻開的法華
經。馮摩訶埋首於其中,手握著筆在一張白紙上振筆疾書,嘴裡喃喃唸著:「....如恒河
沙等,無數諸眾生, 於此佛法中,種佛道因緣....」
他宛如一位應識科舉的書生,眼裡只有紙筆,完全沒有察覺有人進了屋,等慈芸走
到了他身邊,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慢慢抬起頭,困惑的問道:「妳是誰?」
慈芸詫道:「你不記得我了?」
「我該記得妳嗎?」馮摩訶嘴角上揚了一下,頭轉了回去,繼續振筆抄經。
「他昏迷了三個月將近四個月,當真將什麼事都忘了?」慈芸納悶著,忽道:「你忘
了我不打緊,但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馮摩訶將筆放下,兩眉深鎖,道:「這位師太啊,我拜託妳饒了我吧,那兩位師太已
經將我的祖宗十八代都問了個遍,我一個都答不出來,妳還是讓我安安靜靜的抄經吧!
」
慈芸只覺哭笑不得,道:「你很喜歡抄經嗎?」
馮摩訶一邊磨墨,一邊道:「其實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我一醒來後,不知為何,腦
袋便覺自己該抄經了,彷彿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他忽然笑道:「師太,我以前恐怕跟妳一樣,是個六根清靜的出家人,否則怎麼會什
麼事都記不得,只知記得抄佛經這檔事?」
慈芸尷尬的笑了笑,只見馮摩訶單手磨墨甚不方便,蘸得衣袖黑汁斑駁, 便從他手
裡接過墨塊,道:「我幫你磨吧!」
她磨了一陣,突然發覺馮摩訶沒在寫字,一雙眼正茫然看著自己,不禁問道:「怎麼
了?」
馮摩訶道:「我....我總覺得,師太妳好眼熟啊,莫非妳....妳與我有什特別的麼關
係?」
慈芸臉上一紅,嗔道:「胡說!」突然轉念:「他現在什麼都不記得,說不定能藉著我
與他之間的關連,幫他慢慢找回真正的記憶。」
她說道:「你記不記得『慈芸』這個名字?」
馮摩訶的眼神突然睜大了一下,卻搖頭道:「不記得。」
慈芸心裡一沉,馮摩訶連自己的法號都沒有印象,更不用說記得與自己相處的情節
了。她不禁嘆道:「慈芸是我的法號,你以前曾經想拜我為師呢!」
「真得嗎!所以....所以妳是我師父囉!」馮摩訶臉上一喜,貌似得知了天底下最
好的消息,興奮問道:「妳既然是我師父,那妳一定知道我是誰吧!」
慈芸見他這般雀躍的神情,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異樣念頭:「他該不會是故意裝瘋賣傻
,騙我答應收他為徒一事吧?」
言念及此,她便對馮摩訶產生戒心,頓了一下,忽地叫道:「你後面是誰!」
只見馮摩訶正回頭過去,她迅速的出腳,將椅子勾開,待馮摩訶轉頭回來,右手便
電閃而出,兩指直勾他雙眼。馮摩訶啊的驚呼一聲,不由自主後退一步,手往臉上擋去
。慈芸見他這一躲左支右絀,完全不像會武功之人,心中仍抱著懷疑,招未使老,右手
旋即下移二吋,化指為掌,朝他胸口推去。
砰得一聲,馮摩訶胸膛中掌,一聲也沒哼,身子直直往後躺下,雙目閉上,竟暈死
了過去。
這下換慈芸大吃一驚,萬萬沒想到馮摩訶當真連武功也忘了,趕緊上前探望傷勢。
她發現馮摩訶鼻中沒有半點氣息,便在他人中捏了三下。只見馮摩訶仍舊沒有轉醒,慈
芸連忙將他抱上床,手掌貼在他靈台穴上,緩緩的注入真氣。
過了半晌,慈芸只覺輸入的真氣宛如石沉大海,而馮摩訶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她不
禁心中一涼,暗暗自責,人家剛醒轉過來,傷勢未定,自己怎麼能出手如此重?
她回想起三個月前,自己為了練一門奇功,弄得身體虛弱不堪,甚至走火入魔。若
不是馮摩訶無心拍在小腹的那一掌,打通了關口,她絕計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完成師
父與母親多年的構思,成為當世第一位練成「無量光明訣」的人,可說是因禍得福。
如今馮摩訶同樣受了自己一掌,卻很有可能從此不會再醒轉,她越想越是氣餒,漸
漸轉為悔恨,心裡一酸,眼眶不知不覺的泛起淚水。
「啊哈....師父妳為什麼要打我?咦....」
馮摩訶突如其來的說話,令慈芸嚇了一大跳。她連忙轉頭一望,只見馮摩訶正目不
轉睛看著自己,當下兩眼彷彿被開啟了水閥,欣慰的淚水滾滾滑落臉頰。
馮摩訶見慈芸臉上梨花帶雨,不禁歪著頭道:「這倒奇怪了,師父,明明被打的人是
我,怎麼反而是妳在哭呢?難不成是我作了什麼事惹你生氣了?」
「不,不,你沒錯,是為師誤會了你,為師該跟你道歉....」慈芸揮袖拭淚,忽然
愣住,自己竟會自稱「為師」,那不等同承認馮摩訶是自己的徒弟了麼?
但她隨即轉念:「我怎麼忒也小氣起來?他待我如此重視,那日見我身體虛弱,便不
顧一切的要帶我出去求醫,甚至不惜與師叔、師伯為敵,只憑這份決心,我便該同意他
的要求。縱使他拜師多半抱有其他居心,此時的他已失去記憶,我難道不能趁此機會,
好好教導他,化去他的根深蒂固的劣性麼?慈芸啊慈芸,看來妳的心胸還是不夠開闊啊
!」
言念即此,她忽然有種奇怪的念頭,覺得馮摩訶繼續維持現狀,不要恢復記憶較好
。
馮摩訶見慈芸臉上忽憂忽喜,問道:「師父,您在想什麼?」
慈芸回神道:「我看你抄經認真,決定收你為徒。」
馮摩訶奇道:「收我為徒?我不早就是您的弟子了麼,為什麼還要收我為徒,難不成
....」
只見他眉頭緊蹙,好似在思考著什麼,慈芸只擔心他要恢復以往本性,連忙道:「你
忘啦,要成為水月庵弟子必須稟告掌門,並召集全寺弟子,公開舉行剃度典禮。我先前
只是暫時收你為徒,還未稟告我師父,是以你與我只有師徒之名,並無師徒之實。」
馮摩訶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頭,問道:「既然如此,師父您什麼時候要稟報掌門?」
慈芸拍拍他肩膀,道:「你別急,看在你如此用心向佛,我一定盡快將此時秉報師父
,讓你正式成為水月庵弟子。你大病初醒,不要想太多,專心抄經對你有好處。」
馮摩訶立刻高興的跪下,咚咚咚磕起頭來,道:「多謝師父厚愛,徒兒往後一定竭心
盡力,將師父服侍的妥妥貼貼。徒兒亦願意付出性命,來保護師父一生平安周全。」
「別急,別急,剃度典禮再來磕頭也不遲。」
慈芸眉開眼笑望著馮摩訶,心中對他充滿了希望。
當天她即向慧妙與慧寧稟告收馮摩訶為徒一事。慧妙與慧寧均會心一笑,果然馮摩
訶成為水月庵子弟乃天注定,二話不說便同意了,隔天旋即召集全寺弟子,舉行剃度典
禮,由慈芸親自為馮摩訶剃髮。
慈芸剃度完後,便得讓掌門賜予法名。慧妙對馮摩訶說道:「我不妨告訴你,你過去
有兩個名字,一個叫馮摩訶,這是你用來闖蕩江湖的假名。你真正的名字叫鐵浩風,至
於為何不用真名,我其實不大清楚,但也不必贅述。」
馮摩訶若有所悟的點頭一下,慧妙又道:「原本摩訶一詞便有佛家大士、聖士之意,
以後你便繼續沿用此號,但姓氏當改回原姓,不必斷先祖香火。」
慧寧忽問道:「所以之後他便喚作『鐵摩訶』了?」
慧妙道:「正是。」
慧寧料想慧妙定是擔心馮摩訶日後恢復記憶,才破例讓他冠上原姓,否則出家即身
無罣礙,斬斷一切俗緣,一生一世侍奉佛祖,豈可再與原生家姓有所掛勾?
慧妙往旁招了一下手,慈芸便端了一套衣物出來。她對鐵摩訶說道:「水月庵創立百
餘年,你和我師弟慧難是唯二男弟子,這套衣物為他年少時所穿,我命芸兒略加修改,
至於能不能吻合你身型,你現在套上試試。」
鐵摩訶接過衣褲,走到內堂換上後,再次回到了廳堂正中。慧妙突然怔住,看著慧
難的僧袍重新被穿上,心中突然感到一陣欣慰。慧寧見到慧妙遲遲未發話,便知她又想
起了慧難,但在眾弟子面前,不好說破,便代她道:「芸兒,宣讀本庵戒律吧」
慈芸走上前,將水月庵九戒十律一一宣讀,並告訴鐵摩訶:「你雖為男弟子,但只要
犯了戒律,我一樣秉公處理,絕不偏袒,知道嗎?」
鐵摩訶道:「是,師父。」
慈芸頓了頓,道:「你初入佛門,對於這九戒十律若有什麼疑問,現在大可提出。」
鐵摩訶搖了搖頭,忽然一旁的弟子中有人大聲道:「師父,我有疑問!」
慈芸眉頭一皺,說話的正是她所有弟子中年紀最幼,也是最頑皮的小尼姑定如,當
下沉聲道:「定如,現在什麼場合,妳還想胡鬧?」
定如從人群中跑了出來,道:「師父,弟子並非胡鬧,且弟子的疑問,跟水月庵的戒
律大有關係!」
水月庵上下均知這位小尼姑最是精靈古怪,經常問一些異想天開的問題 ,見她一
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各人雖覺不妥,卻又十分好奇她有什麼奇怪的想法。
慈芸正要斥責,慧妙卻道:「阿芸,不要緊,就讓她問吧,說不定定如的問題,也是
大家的問題啊!」
慈芸見慧妙都這麼說了,只好對定如道:「妳說吧,但凡跟本庵的戒律無關的事,一
律不準問。」
定如嘻嘻一笑,走到鐵摩訶身邊,道:「師父,本庵戒律第三條言明, 對晚輩寬容
,對平輩和氣,對長輩尊敬。鐵摩訶年紀比我大,在歲數上是我的長輩,但他今天才入
門,比我還晚了五年,那這輩分如何排起?」
慈芸豈不知定如老么當膩了,現在難得有人比她晚入門,不但年紀比她大,還是個
男弟子,她小孩子心性發作,自然要當師姊,逞足威風。
只聽鐵摩訶道:「師父說過,學無先後,我最晚入門,自然妳是師姐,我是師弟。」
定如興奮拍拍他肩膀,道:「真得嗎?那咱們就這麼說定啦!那你現在快叫我一聲師
姐,讓我聽聽順不順耳。」
慧妙笑道:「妳才多少年紀就想當人家師姐,就算他敢叫妳師姊,妳敢承認嗎?」
定如嘟嘴道:「我....我又有什麼好不敢承認,他剛才自己當著大家的面同意做師弟
,可不是我逼他的....」說到後面,聲音漸低,心中有一點兒心虛。
慈芸道:「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你們自己私下妥協就好。定如,妳既要當人家師姐,
就要樹立榜樣,以身作則,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做事不分輕重;摩訶,你雖然年紀較長,
但對於庵內的事務一概無知,以後同門師姐讓你作什麼事,要盡量配合,切莫自居年長
而不聽教導,知道嗎?」
定如與鐵摩訶同時道:「弟子謹聽師父教誨!」
慈芸點了點頭,道:「今天是你入門第一日,禪課暫且不用作。定如,妳先帶他去熟
悉一下伙房工作吧。」
定如見師弟入門第一日,師父便將鐵摩訶交給自己教導,當下喜不自勝,說道:「走
吧走吧,說到伙房的工作,我若說第二,便沒人敢說第一,問我就對啦!」牽著鐵摩訶
的手,蹦蹦跳跳離開了主院。
慧妙上來拍了拍慈芸肩膀,道:「阿芸,妳這個新徒兒教導起來可不大容易,未來要
辛苦妳了。」
慈芸道:「師父放心,徒兒一定會竭盡所能的教導鐵摩訶,讓他追隨上慧難師叔的腳
步。」
慧妙道:「但要記得,千萬不要重蹈....」話聲突然打住,搖了搖頭,道:「總而言
之,盡力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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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laste: 失憶 可能算不上好事...反而有逃避現實之感01/04 17:13
也許逃避現實的是我,因為我不小心又讓故事偏離大綱太多了哈哈(小聲)順帶一提,接下
來的劇情大部分以慈芸的視角為主,畢竟她與前作要角有重大關聯
※ 編輯: a101400085 (223.141.100.67 臺灣), 01/04/2020 17:54:51
※ 編輯: a101400085 (111.82.216.234 臺灣), 01/30/2020 17:5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