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最後之戰 (終章) 鷹王眼見于昭月頹跪心碎之貌，心知正是大好機會，目中凶光一露，便朝于昭月的天靈蓋 抓下鬼手。 此時，卻忽然感到一股勁勢投射過來，飄渺無形卻直入五臟腠理。 鷹王急避，並將攻勢轉為護體，內心暗喊：「虛空勁？是江夜鴦！」手上提著江日鴛的軀 體，後躍一步，目光搜尋，果見遠處一熟悉人影站立，正是他的昔日愛將。 鷹王內心詫異，暗想：「這個夜鴦小子的所處位置，尚在二十步以外，居然便能朝我攻射 『虛空勁』來，且還如此利銳，幾乎穿入我體？」隨即領略過來，又想：「夜鴦小子的攻 擊能量，以前可沒有這樣強大......有問題，看來是這裡的磁場有問題......這個奇怪地 方，放大又增強了夜鴦臭小子的虛空勁，就跟他的死姊姊一樣，莫名到了此地，就變得身 手厲害數倍。」 思及此處，鷹王轉而看望手中少女屍體，又想：「這臭妮子，早先就是引誘我來這個地方 ，說要單槍匹馬地對付我，其實是設了一個陷阱給我！我到得此地，真切眼見她只孤身一 人在此時，便自以為必勝無疑，估量她的身手絕不可能勝我之下，過度輕敵、掉以輕心， 差一點就被她攻擊中腦門而喪命！好在我絕不可能單獨赴約，事先早已分配了一些手下過 來，讓他們埋伏在周邊各處，並在危急時刻發射暗器來解救我，讓這臭妮子的攻擊偏了一 些方向及力道，這才免於丟掉性命，可我也因此被臭妮子創瞎了一隻眼睛......」 鷹王思及此處，餘悸猶存，不禁一手摸撫自己遭創流血的眼窩處，再想：「夜鴦小子的功 夫，本身更勝他姐姐幾籌，若容他在這個異常磁場的地方發揮起來，恐怕更不可測！」 鷹王心念快馳之際，江夜鴦亦已急速地奔將過來，先是悲慟吶喊著：「姊姊......姊姊！ 」再是憤怒嘶吼道：「鷹王，我要跟你同歸於盡！我一定要殺了你！」 江夜鴦怒吼之際，已朝鷹王猛發出一輪狂亂的攻擊，掌間「虛空勁」在此地磁場的作用下 ，迴盪猛烈，但因江夜鴦的一身連手都在顫抖，也因此而失了準度。 鷹王內心琢磨：「力量雖強，卻亂無章法，看來這小子為了他姊姊的喪生，也是悲憤到影 響判斷力了！」看準時機，便將手中江日鴛的屍體一拋出去，喚道：「江夜鴦！跟你姐姐 做最後的道別吧！」 鷹王此舉，乃在趁機分敵之心以做偷襲，於是拋出屍體之後，隨即雙手左右竄前，行徑鬼 魅，卻滿是陰辣狠毒之勢，猶如一雙索命惡鬼，直要取走江夜鴦之命。 江夜鴦縱然悲憤，卻仍保有一絲理智，知曉鷹王算計狠毒，自己絕對不可上當，否則連替 姐姐報仇的機會都將失去。 於是江夜鴦當機立斷，大臂一攬，接過江日鴛的屍體，隨即一個迴身向地，即順勢把姐姐 軀體遞交到半跪在地的于昭月面前，疾聲吩咐道：「于昭月，你負責我姐姐！我要過去殺 了那畜生！以替我姊姊報仇！」 于昭月的身心病本已發作厲害，雙腳因而無力，可在痛苦之餘見著了江日鴛的蒼白遺容， 仍是勉強提起最後一分殘力，雙手顫抖地接過江日鴛的屍體，儘最大努力地將她抱在胸前 。 江日鴛的遺容，美麗依舊，卻蒼白而僵硬，雙眼緊閉，朱唇略咬緊，似有一種不甘心的狀 貌，身體逐漸冰冷當中，胸口所流淌的血液也將乾涸。 于昭月的淚眼模糊，傷心泣訴：「小鴛，我終於見著妳了，可是為什麼是這樣？我有好多 要跟妳說的話，我在夢境中說的話......妳可有聽到？我愛的是妳，我一直愛的是妳，十 年來愛的都是妳，在還沒遇見你以前，便已經愛你......在真正認識妳以後，又更真真實 實地愛上妳......但為什麼，命運這樣作弄我們，為什麼讓我來不及告訴妳......」說此 話時，于昭月的聲音在顫抖，全身每一處都在顫抖。 但任憑于昭月如何傾訴心境，江日鴛都再也聽不到，更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于昭月感覺自己的心被撕裂，幾乎要昏厥過去，極力吶喊道：「妳活過來！妳不是靈醫麼 ？妳能不能讓自己起死回生......如果不能，那妳便帶走我，讓我死了，讓我隨妳一起去 ！可我只有一個請求......死後落入九泉之時，妳不要再躲我了，不要再生我氣了...... 」 另一頭，鷹王與江夜鴦正戰得兇。 鷹王的索命鬼煞手，連環交出，猶如兩道催命符，看準的都是江夜鴦的要害處。 江夜鴦的虛空勁，在此地隕石殘能的磁場作用下，好似放大了數倍，不只攻擊範圍不再是 一小部位，更有一種迴盪共振的餘波，不斷包圍向鷹王。 好似本來應該是一道流星的「虛空勁」，放在此地，便散放成一片「殞石雨」般。 鷹王來去穿梭，漸感吃力，暗想：「這小子的虛空勁，愈來愈強了！波及範圍也愈來愈廣 了！看來他也已經從悲憤中回復些神智，十分專注地在對付我了！」後退數步，腦中惡念 盤旋：「不過，我早有準備，要如何對付你這個臭小子，別忘了，我可曾經是你的頭目啊 ！」即自懷中探囊取物，高執一個東西在手。 鷹王提音吆喝著：「江夜鴦，你看看這是什麼？我手中的這個東西，你看清楚了，這可是 你姊姊的心臟啊！還正新鮮著，溫熱熱地，剛讓我徒手挖掘出來！」 江夜鴦聞言駭異不已，看望鷹王手中之物，真像是個赤裸裸、血淋淋的人類心臟，不禁悲 憤至極，聲嘶吼叫著：「鷹王！快把我姐姐的心臟還給我！」 江夜鴦悲吼之際，已要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卻沒想到，猛然胸口一陣椎心穿搗之痛，竟痛 得他連站穩腳步都沒辦法。 只見鷹王笑開了嘴，將手中握物緊捏，且捏且笑、且笑且道：「我聽說雙生手足，血脈相 連，不只心靈有感應，肉體之覺也都會互通，我這麼使勁壓迫你姐姐的心臟，想必令你痛 不欲生吧！」 「你......你！」江夜鴦雙目含恨，卻偏偏痛徹心肺，雖恨不得衝上前去將鷹王碎屍萬段 ，眼前卻連站踏在地上都無法。 鷹王知道自己奸計得逞，只有更得寸進尺，說道：「現在就讓我來測試看看，把你姊姊的 心臟，給狠狠地捏到碎，會讓你變成什麼模樣呢？」說話之間，逐漸更加狠了手掌間的力 度。 江夜鴦痛苦非常，禁不住心口深處那血脈相連的折磨之苦，「呃......唔......啊...... 」慘吟數聲，終於支持不住，跌身在地。 鷹王得意萬分，不斷嘲笑著：「江夜鴦 你是不是覺得胸口疼痛，像要炸裂了一樣啊？」 一邊說著，一邊朝江夜鴦走近，繼續說道：「夜鴦小兒，你怎麼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夠對 付得了我？你的底細我早一清二楚，包括你的致命傷與弱點。」 言及於此，鷹王已將預備索命的一只鬼手，給高高舉起，說道：「夜鴦小子！我就送你去 跟你姐姐作伴！一起下陰曹地府去團聚吧！」 此際江夜鴦已經命在傾刻，于昭月的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道命令：「于昭月，快救夜鴦！」 于昭月本來已失神無主的魂魄，驟然間竟被喚醒，暗想：「這是......小鴛的聲音？」 只聽江日鴛的聲音，繼續傳遞著命令：「夜鴦有危險！快救夜鴦！你若救不了他，我這一 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于昭月已經十分確定，這確實就是江日鴛的聲音，不禁告誡自己：「不可以！不可以再做 出錯事！做出讓小鴛永不原諒的事！」 於是于昭月的雙目，陡然綻放精光，感覺一身上下在這一瞬間，奇蹟似地又充滿了能量， 拔劍起身，足踏風火，六合劍鋒集聚周息成柱，使得一招「清泉石上流」劍絕，竟如一個 吊浪奇襲，直擊向鷹王胸口。 鷹王正自得意忘形，也根本沒將原先頹跪在地的于昭月看在眼裡，突然遭其一個迴光返照 似的攻擊，根本反應不及。 於是電光火石之間，鷹王的胸口已然中劍！ 江夜鴦的腦門尚未被鷹王傷及，鷹王自身的心門要害，卻已先被于昭月插中了一把劍！ 「啊~」鷹王慘嚎一聲，胸口已是血流如注，更因此而放開了手中正捏握著的心臟。 江夜鴦的弱點忽然解除禁制，便即把握良機，旋自地上彈身而起，衝到鷹王面前，灌住掌 力，狠推于昭月之劍末餘端，更加重了劍身前刺之力，讓于昭月的佩劍，直接便把鷹王的 體驅狠狠貫穿。 「鷹王，我要你以命償命，與姊姊死得一樣痛苦！不！死得比姐姐更慘！」 於是江夜鴦怨恨的力量，一把即讓劍身穿透了鷹王胸腔，前進後出，不只在鷹王身體鑿出 了一個大窟窿，且劍尖由其後背而出之時，頂端且還刺吊著鷹王那血淋淋的心臟。 鷹王雙眼圓睜，斷了氣息，好似死不瞑目，卻連最後一聲慘叫都發不出。 鷹王死了...... 但江日鴛......也活不過來了...... 戰場之上，只剩于昭月及江夜鴦兩個活著的人。 二人同時回望向江日鴛的屍體，都要朝她飛奔而去。 江夜鴦快了一步，搶將江日鴛抱在懷中，說道：「于昭月，姐姐須讓給我！你不能搶走她 ！」 于昭月沒有爭搶的動作，卻是喃喃自語：「我沒有要搶走她，我只是想跟她走......」 他神情黯然地轉過身，看了看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小身影，是隻綠鸚鵡，正站在石頭上 ，乃是他的師父綠雲舞。 于昭月又喃喃自語著：「師父......方才是你吧？不是小鴛叫我......她再也不會叫我了 ......」說罷，身行搖搖晃晃地回走去，拔起原先刺在鷹王身上的佩劍。 于昭月默默不發一語，卻突然將劍刃橫向自己的頸脖。 「于昭月！」江夜鴦大叫著阻止。 于昭月的死意甚堅，這一劍也出得用力，雖然江夜鴦立即出手介入，用虛空勁影響了劍身 的路徑，但劍刃仍是偏削過了于昭月的頸脈，當場血流如濺。 于昭月感覺到一陣痛。 但沒有心口那麼痛。 他的眼前發黑，卻似乎看到了江日鴛。 「小鴛......」 他倒在地上，隨即失去了意識。 于昭月昏過去了，卻沒有死，連續昏迷了十來天，才終於恢復意識 他雖然恢復意識，卻沒有真正清醒，因為他雖然睜開了眼睛，卻失去了正常神智。 他躺在床上，目光換散，好似被掏空了靈魂一般。 于昭月雖然沒有死亡，卻活得像是個活死人一樣，雖能呼吸、進食，卻無法正常說話，只 能發出一些語焉不詳的夢囈語，他無法與人交談，也不願下床走動，他已認不得周邊的任 何人，包括他曾經的未婚妻沈青竹。 原來，于昭月在昏迷之後，輾轉地被送回了光明山莊。 江夜鴦當天雖然阻止了于昭月自盡，也立即替于昭月的傷口施予急救，但他並不知道該如 何處理于昭月。 於是江夜鴦幾經思索，決定將于昭月送回光明山莊。 畢竟于昭月名義上，仍然是光明山莊的千金駙馬，再怎麼樣，也一定會有人提供給于昭月 最好的照顧。 於是江夜鴦，暗中僱了一台馬車，將昏迷中的于昭月送至山莊，由光明山莊的人去接手後 續。 至於江夜鴦自己，則帶著綠雲舞，以及親姊江日鴛的屍體，踏上不知歸處的路途，形影消 失於荒野中，就此不知所蹤。 許多年以後，一個邊山野谷之中...... 一名美麗少婦現身在此，且手上還牽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興奮說道：「娘，這個山谷裡的花朵，都好美麗啊！」 少婦簡短應道：「是啊。」 男孩繼續說道：「我聽來時路上，遇到的一個伯伯說：七八年前這山谷還是光禿一片的， 後來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它突然變得這樣美麗，比我們家裡的花園還漂亮呢！」 少婦目光似遠，說道：「那可能是因為，這個山谷裡面，住了美麗的仙子吧！」 男孩問道：「仙子是住在哪裡啊？」 少婦悠悠說道：「你看不到，但是娘知道，那仙子的靈魂在山谷裡。」 男孩又問道：「娘，你剛剛帶我去看一個石碑，說是生我的爹爹，就住在那裡面；那麼仙 子所住的地方，又在哪裡呢？」 少婦說道：「仙子沒有立碑......但是我知道，她也住在這裡，就住在你爹爹的身邊。」 男孩疑惑問道：「爹爹為什麼不跟我們住在一起，要住在仙子旁邊啊？」 少婦說道：「因為......那個仙子有法力，有那個仙子守護你爹爹，娘就安心了。」 男孩又道：「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爹爹？」 少婦說道：「因為你爹爹當初生了重病，很年輕就過世了，那時你還在娘的肚子裡，還沒 出世......」眼見男孩的表情似有沮喪，便安慰道：「你爹爹雖然沒來得及見到你，但是 他有留下一個東西給你。」 男孩天真問道：「是留下了禮物給我麼？」 少婦答道：「他留下了一份劍譜給你，要說是禮物也可以。」 男孩問道：「劍譜？那是什麼東西啊？」 少婦答道：「劍譜，那是拿來學習劍術的書，劍術是武功的一種......你爹爹當年，可是 個十分厲害的劍客......你的名字，于劍鋒，也是因為這樣而取名的。」言及於此，摸了 摸身旁孩子的頭，再道：「你長大以後，要把劍譜上的功夫練好，以後就可以用劍術來保 護家人，對付壞人......」 少婦一邊說著，一邊內心感嘆著：「這個孩子，乖巧懂事，真是上天的恩賜，總算老天還 願意可憐我，讓我身邊有個骨肉能陪伴我......」 思及此處，少婦回頭望向遠處，再想：「昭月，把你葬在這裡，葬在江姑娘的喪生谷地， 是我唯一能為你所做的，唯一贖我之罪的方式......我相信江姑娘的靈魂，會與你在一起 ......希望你與江姑娘在天上，能過著快樂的日子......」 少婦收回目光，又滿面慈愛地看望向兒子，內心再語：「昭月，你的劍術，雖然不知道名 字，但我會讓你的兒子繼承下去......我一定會好好地栽培他，栽培我們的骨肉......」 少婦的目光中，有堅定，有懺悔，有思念，有決心，更有對於亡夫的承諾。 而這決心與承諾，也造就了「六合劍法」得以世代傳承下去的契機，導致數十年以後，這 個幾乎失傳於世的劍法，再度重現於江湖，更進一步翻天覆地了江湖。 但，這已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鸚鵡劍>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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