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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兒,妳終於來了!」那老官員一見吳喜兒,立刻迎上前,搭住她的手。      吳喜兒跪下賠禮,道:「喜兒救駕來遲,讓楊大人受驚了。」      那老官員連忙將她扶起,道:「妳已非朝中官員,莫須再行此禮。」      吳喜兒先前為東廠統領潘公公的手下,潘公公死後,東廠便由其義子羅玉玉接管,吳喜 兒則遠離朝野,浪跡江湖。      那老官員便是當今禮部尚書楊善,與潘公公共事過,吳喜兒與他見過數次面,了解他是 個忠心為主的好官。      她得知楊善要北上關說,此行必困難重重,便與他約定在此,要陪同他上路。      果然不出其所料,楊善帶著大批珠寶必遭人注意,沒想到搶劫的人,還是自己曾救過的 人。      她轉過頭,冷冷的望向韋彪,道:「這些財物是要換取先皇回來的,你縱然要幹沒本錢 的買賣,也不應打這批錢的主意。」      韋彪只覺心裡有愧,吳喜兒乃是其救命恩人,又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於情於禮,都 不能跟她作對。      況且還有一個武功冠絕天下的李孫錢,自知合眾兄弟之力,絕對奈何不了他半分,心裡 登時涼了半截。      眼看這樁買賣是沒了著落,他默不作聲,將孫三娘揹起,手一招,便要離開廟裡。      「站住!」      韋彪眼前一花,吳喜兒空中翻了兩個筋斗,搶先攔在門口。      吳喜兒道:「你們好歹也是江湖上成名人物,怎地如此不懂江湖規矩?要走可以,通通給 我拋下兵器,然後向楊大人賠罪。」      韋彪不禁有氣,叫道:「士可殺,不可辱!韋某虎落平陽,只剩爛命一條,你們要用強, 儘管來!」      只見雙方劍拔弩張,八寶飯突然有個主意,叫道:「等等,等等,大家聽我說一句!」      吳喜兒眉頭一皺,道:「小兄弟,難不成你要替他們求情吧?」      韋彪叫道:「小兄弟,你對咱們已算仁至義盡,韋某不配接受你的求情!」      他說完,拔出金瓜錘,吳喜兒也抽出打狗棒,惡戰一觸即發。      楊善忽道:「喜兒,先別這麼衝動,這位小兄弟心地仁慈,我倒覺得可以聽聽他的意見 。」      他走到八寶飯面前,躬身一揖,道:「小英雄拔刀相助之恩,楊某莫齒難忘。你有什麼 主意,說給大家聽聽吧!」      八寶飯連忙還禮,道:「大人太客氣了,草民不過盡己之責罷了。」      他頓了頓,說道:「你們各有各的苦衷,我才德淺薄,沒法子判定是孰對孰錯,今天本 來是要與家人團聚的除夕夜,還動刀動槍未免大煞風景,大家不如將國仇家恨、江湖恩怨都 放一邊,回家吃個團圓飯,等過完年後,再來操煩這些事。」      眾人頓時陷入沉默,對於這個主意仔細思考著。      吳喜兒、韋彪等江湖兒女,向來將這些節慶看得極淡,但在這闔家團圓的日子,始終抱 著一份憧憬。      八寶飯見大家不回話,只覺十分尷尬,乾笑了幾聲,道:「大家如果不願意,不必勉強 不打緊的。」      「我想我娘了!」韋彪忽然擦了一下眼淚,他放下金瓜錘,走到了楊善面前,忽然雙膝 一跪,咚咚咚的連磕三個頭,道:「今天,是我韋彪的錯,不分輕重,跟大人您賠罪了。」      其他黑衣人見首領低聲下氣的賠罪,紛紛上來賠禮。      楊大人沒想到,這群武藝高強的盜匪,竟因為這孩子一句話而低頭認錯。      他眼神裡不禁冒出奇異的眼光,微微頜首,貌似對他頗為滿意。      吳喜兒見他們已低下頭,收回打狗棒,問道:「孫三娘怎麼了,讓我看看。」      她探了一下孫三娘脈搏,在她胸口推拿一陣,喃喃道:「這群侍衛武功並不高,孫三 娘怎麼可能會著了他們的道?」       八寶飯不好意思的道:「她剛要來點我穴道,卻不知為何,自己反而暈了過去。」      吳喜兒問道:「她點你哪個穴道?」      八寶飯不熟穴道名,比了比肚臍處,道:「大概是這附近。」      「這裡是丹田,真氣匯集之處...」吳喜兒忽然一凜,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八寶飯。      她心想:「這孩子年紀輕輕,便能用內力反震別人,這份造詣委實不弱,不枉慧難一番 教導。」      想起慧難,臉上不禁一陣落寞。      豈不知,八寶飯的內功是由李孫錢打底,慧難整合,再由慧妙進階,蒙受當今世上三大 高手教授,方能有如此造詣。      孫三娘長吁了一口氣,排出了胸中濁氣,眼皮慢慢睜開。      她先是吃驚的看著吳喜兒,又見韋彪等人的模樣,心裡已猜到了七八成,起身抱拳,道 :「我孫三娘今日認栽了,後會有期!」     「且慢離開,我有個兩全其美的提議!」吳喜兒忽道。      她說道:「你們如果真的走投無路,我可破例引你們入我丐幫。」      丐幫俠名聞名天下,凡行走江湖遇上丐幫弟子,無不敬重萬分,誰也不敢歧視他們叫 化子的身份。      這個提議,對於韋彪及孫三娘這種落魄的綠林人物,無疑是大大的誘惑,而且百利而無 一害。      但他們自尊心甚高,實不願托蔽於人籬下,一時躊躇不決。      吳喜兒看出他們的苦衷,又補了幾句:「驚龍幫近日氣焰甚囂,四處併吞江湖幫會,在 中原興風作浪,遲早要與丐幫起衝突,敝幫唯今正是用人之際,還請你們不吝相助。」      她這麼一說,反倒是在像人求助,可憐收留的意味淡化了一大半,韋彪和孫三娘不禁為 之打動。      吳喜兒見他們臉上有妥協之意,又道:「我近日幫務繁忙,抽不開身去辦某件重要差事 ,正需二位協助。」      孫三娘問道:「什麼事?」      吳喜兒指著楊善,道:「如你們所見,楊大人身攜萬貫,北上救主之途,必有許多盜匪 虎視眈眈,我想請你們幫個忙,護送楊大人到瓦剌求和。」      那侍衛隊長忽道:「這怎麼行?難保他們不會在途中過河拆橋,自己人倒戈。」      吳喜兒道:「大人放心,江湖人最重信義,韋洞主、孫大姐都是綠林成名人物,不會背 棄約定的。」      那侍衛隊長神緊繃,低聲向楊善問道:「大人,此事要慎重考量啊!吳喜兒此舉,無異 是引狼入室。」      楊善頓了頓,道:「喜兒,妳難道不能隨行我們嗎?」      吳喜兒道:「喜兒也想作為大人的隨扈,但前幾日我幫探子回報,瓦剌的也先太師再度 揮軍南下,在過幾日便要抵達北京城。國難當頭,人人有責,喜兒必須領敝幫子弟到前陣相 助。」      聽到這個戰報,楊善宛如晴空霹靂,震驚萬分。      他沒想到瓦剌竟來得這麼快,不禁道:「那這樣,楊某這番求和的心意,不就白費了?」      吳喜兒道:「大人請放心,敝幫弟子另有探報,先帝被囚禁在瓦剌大汗脫脫不花的城裡 ,現在瓦剌城布兵鬆散,倘若求和不成,強行救人也是成的,因此才需要多幾個武功高強之 輩,伴您一同去。」      其言下之意,便是不信任那幾名侍衛的武功,那侍衛隊長雖然頗是不服,但想到今日 險些被這群強盜擺得逞,不由得面對現實,忍氣吞聲。      吳喜兒見他們臉上始終帶有顧慮,忽然有個計較,道:「大人若不放心,我再派個人保 護你,可避免這些人倒戈。」      那侍衛隊長冷冷的道:「別說是這些人,你們丐幫在江湖呼風喚雨,卻不知對咱們朝野 而言,是大大的頭疼對象,對妳我們也只能半信半疑,更何況是妳派來的江湖人物。」      吳喜兒絲毫不生氣,道:「唯今之際,您也只能寧可信其有,莫可信其無了。」      她說道:「這個人,並非江湖中人,剛才還救了你們一命,是絕對能信任得的。」      她說的人,正是八寶飯。      所有人的眼光都照在八寶飯身上,讓他不禁一起忸怩,連忙道:「吳幫主太抬舉我了, 這件事...我沒辦法勝任。」      吳喜兒道:「孩子,國家興旺,匹夫有責,你練就了一身好本事,不好好利用,豈非太 可惜?」      八寶飯緊咬著下唇,雙拳握得發白,忽      然大聲道:「我這輩子不再插手江湖事,你們就當我懦弱無能好了!」      吳喜兒不禁莞爾,只見他臉上有憂鬱之色,好像家中遭逢什麼大變一樣。      楊善這時上來,拍拍八寶飯的肩膀,道:「孩子,你武藝高強,楊某甚感敬佩,你若幫 忙這一次,我以後引薦你到宮中當御前侍衛,怎麼樣?」      八寶飯搖搖頭,道:「我不想當御前侍衛,只想陪著我娘經營魚舖,安安份份的渡過一 輩子。」      楊善一怔,道:「御前侍衛何等威風,一年下來的餉銀足你開兩間魚舖,你娘也不用如 此辛勞,為什麼不要?」      八寶飯咬著牙,道:「反正..反正..我就是不喜歡!」      吳喜兒這時上來打暖場,道:「此事也不急著一時決定,天色也晚了,小兄弟,你快回 家陪你娘圍爐吧。」      八寶飯應了一聲,向李孫錢道:「師父,今晚要不要來弟子家裡喝春酒?」      李孫錢還沒回應,吳喜兒當先道:「這春酒就不用喝了,戰事緊急,咱們得連夜趕路。 」      她忽在八寶飯耳邊低聲道:「今晚丑時,我和你師父在渡口等你回應。」      八寶飯惟諾一聲,逕自出了廟門,吳喜兒那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一直在腦海裡回 蕩著。      「難道安安份份的當個小老百姓,這也錯了嗎?」      他不禁用力的甩了幾下頭,想將吳喜兒的話拋諸腦後,暗道:「今晚,我是決計不去的 。」      回到家後,桌上已擺滿了年夜菜,寶媽問道:「你怎麼去這麼久?」      八寶飯知道以母親的個性,倘若提到了那些人,她一定會要自己邀請他們回來吃飯,      他擔心母親也被他們說服,要自己跟著楊善北上救人,因此絕口不提遇到他們的事,只 道:「太久沒回來,忘記了路,花了好一陣子才找到廟。」      寶媽點點頭,嘆道:「也是,你爹也到海外十五年了...」      「娘,今天要開開心心的,不要再提過去的傷心事了!」八寶飯夾了一條長年菜到寶媽 碗裡,道:「兒子祝你以後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寶媽微微一笑,夾了一塊魯肉到八寶飯碗裡,道:「今年是豬年,希望你這隻大豬公能 快給我添個白白胖胖的小豬。」      八寶飯一怔,乾笑了幾聲,不再說話,逕自扒飯吃菜。      用完年夜飯,八寶飯念母親忙了一整天,便替她收拾碗筷,讓她出去找鄰居打麻將。      他離開家鄉十五年,兒時玩伴都各奔東西,晚上也沒有約局,但覺睏盹,便回房中歇息 。      只見房間裡的一桌一物,均無多大的變化,小時候零散的片段幕幕湧上腦海。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喜歡在床底下藏著小玩具,每當心情不好時,便會鑽到下面,彷彿 那兒是自己的新天地。      今天的經歷,吳喜兒的話,讓他輾轉反側,想到師父即將要去前線,為國家拋頭顱,灑 熱血,日後恐怕再無相見之期,不禁心思如潮,不知是否該赴今晚之約。      他忽然心血來潮,一個翻身,滾進了床底,想在這狹小的空間沉思。      「框啷!」一聲,腰部貌似撞到了個盒子,八寶飯心裡一奇,便爬了出來,雙手進去一 撈。      只見是一個簡陋的小木箱,蓋子積滿了灰塵,箱上的鎖已生鏽。      他內力深厚,真氣無所不至,使勁一摳,整塊鎖便被剝落。      打開蓋子,眼前光彩奪目,裡頭裝著一把鑲著紅寶石的短刀,及一串黑檀木念珠。      突然間,腦袋裡湧上了一個深刻的記憶。      那是他最後一次看見父親的身影,還記得當天,他匆匆忙忙的跑到港口,卻見船已起了 錨,慢慢的駛向無邊無際的汪洋。      他大聲哭喚父親別出航,這時,船上有個和尚,扔了這條佛珠給他,要他每天拿佛珠念 經,便能保佑父親平安歸來。      還有一個女人,扔了這把刀給他,要他好好保管,等他們帶著父親回家,便來取走。      隨著他年紀漸長,慢慢的接受父親死亡的事實,這兩人的身影,也慢慢的淡化了。      如今,他看著這兩件物品,那兩人的影子,如同從迷霧中走出來的人,越來越清楚。      那個和尚的身影,還是很模糊,但那個女人,他終於想起來了,正是約他今晚出去的吳 喜兒。      不知為何,他的手忽然發抖了起來,心情越來越激動。      吳喜兒回來了,那他的父親呢?      難道他其實沒死?      他將盒子蓋上,推回床裡,給寶媽留了張字條,帶著匕首和佛珠出門,往海港奔去。      他從來沒下過如此大的決心,今日非得要弄清楚,父親是怎麼發生船難的。      海風凜冽,吹的樹叢沙沙作響,椰子樹劇烈的搖擺,彷彿要快倒塌。      有個人俏立於寒風中,秀髮隨風飛揚,這不是吳喜兒是誰。      八寶飯迎上前,還沒開口,吳喜兒便道:「你來啦,孩子。」      八寶飯道:「嗯...」      吳喜兒問道:「年夜飯吃的開心嗎?」      八寶飯道:「能跟家人一起吃飯,就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      吳喜兒道:「是啊,大家都該珍惜跟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光。」      她轉過頭來,道:「但是你知道,北方有多少像你一樣年紀的男孩子,在這個除夕夜, 是不能跟家人圍爐的,而是得在軍營裡,嚴陣以待。」      八寶飯沒有說話,低下頭。      吳喜兒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一定能體會他們的心酸吧?」      八寶飯道:「我只是個普通的人,面對這種事,實在無能為力。」      吳喜兒道:「如果全天下的人都如你這樣想,咱們大明早就滅亡啦!」      她又道:「不要覺得自己無能為力,沒聽過眾志成城嗎?每人出一點綿薄之力,合在一 起,便能成為一股強大的力量。大丈夫應以大局為重,豈可以凡事只想到自己?」      八寶飯猛地抬頭,瞪著吳喜兒,道:「妳已經害死了我爹,現在我娘只剩我一個親人, 妳難道要看她孤苦伶丁的活在世上嗎?」      吳喜兒一怔,道:「我幾時害死了你爹?」      八寶飯掏出那把紅寶石短刀,道:「這把刀,是妳十五年前,跟我爹出航時送我的。現 在妳回來了,我爹呢?」      吳喜兒接過短刀,端詳一陣,再看看八寶飯,忽道:「原來你就是那船家的孩子。」      她嘆了口氣,望向海邊,道:「那時我們到還海外一座孤島,解救江湖人士,你爹與則 留守船上,後來我們在回程途中,不幸在黑水溝遇上了一場颱風,船被捲得支離破碎,大家 因此而分散了,我僥倖回來了中原,你爹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      八寶飯心裡一涼,希望破滅,喃喃道:「我爹...我們爹是被你們害死的...」      吳喜兒道:「天有不測風雲,與遇到這種大自然的反撲,誰都沒法子啊!」      八寶飯道:「我爹如果沒載你們出海,就不會捲入你們的江湖鬥爭,也不會在黑水溝遇 難了!都是你們!都是你們這群自私自利的江湖人士害我們家破人亡的!」      只聽他越說越大聲,似乎已動了氣,吳喜兒不禁道:「孩子,冷靜點,你爹的死,我可 以向你賠罪...」      八寶飯一邊哭,一邊罵道:「人都死了,妳要怎麼賠罪?難不成要用武林的規矩,殺人償 命嗎?」      吳喜兒頓了一下,道:「倘若殺了我,可以讓你好受一點,那就動手吧,我絕不還手。 」      她踏上前,手負在背後,挺起胸腹,故意露出空門。      八寶飯沒想到她會欣然受死,愣了一下,道:「我不是官府,沒有定奪妳生死的權力; 也不是江湖人士,不能隨便亂殺人。」      他嘆道:「我爹死了那麼多年,我早也看淡了,是誰害的,也沒那麼重要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吳幫主,承蒙妳如此看重,但我實在胸無大志,沒辦法答應妳的 要求,妳還是另尋高明吧!」      他將短刀交給了吳喜兒,又掏出那串佛珠,道:「這應該是妳朋友的,拿回去吧,我只 求你們,讓我們母子平平淡淡的生活,別再來滋擾了。」說完,轉頭走去。      吳喜兒看著那條佛珠,詫道:「這不是慧難...」      八寶飯倏然停步,轉過頭,道:「你說什麼?」      忽然,一股狂風從旁襲來,不像是海風。      只見黑夜中,飛出個巨大的人影,宛如大鵬鳥一般,降落在了他身邊。      吳喜兒驚道:「孩子,快走開!」      她抽出打狗棒,立刻往那巨人身上戳出三記狠招。      那人背對著她,頭也不回,反手一撥,一股強猛的力量自棒上傳來,吳喜兒頓覺渾身一 麻,打狗棒落地。      八寶飯正要回頭,忽然背心被人提起,身子不由自主的飛升數丈,宛如騰雲駕霧一般, 往前疾衝而去。      他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須臾間,吳喜兒的聲音已在數里之外,幾難分辯。 ================================ 後話:信姝身為本作主角之一,好像都沒什麼奇遇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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