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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洪亮有力的歌聲喚醒了慧難,只覺身子好重,四肢好像被綁上千斤巨石般,臉上肌肉有 些僵硬,好像很久沒有動過一般。他睜開了眼,意識清醒後,發現自己躺在草盧裡,門外傳 來陣陣土著的喝呼聲。    他知道自己受了很嚴重的傷,無論身心皆是,只是外傷易癒,內心的傷卻不知要花上多少年 才能癒合。他發覺自己的視線似乎少了一半,眼皮就這麼沉沉的半掩,好像永遠都睜不開一 樣。一個不願面對事實的人,總是不願正眼面對世界。    「你終於醒啦!」一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草廬明明不大,聲音在慧難耳中仍是模模糊糊的 ,他甚至懶得轉頭看誰來了。眼前忽然出現一團白影,他心頭一凜,以為那是水月庵的僧袍 ,忍不住吐出聲道:「師...師姐...」    那人道:「你師姐早走啦!不記得我了麼?」慧難一聽師姐走了,心裡重重沉落。過了一會 兒,方凝神一望,只見那女人留著一頭刺眼的白髮,眼神似乎跟自己一樣茫然,消瘦的臉蛋 ,荊釵布裙,這不是胡靈曦是誰?    胡靈曦微笑道:「那麼久不見,你果然連我的樣子都忘了。」慧難慵懶抬頭,道:「這麼久不 見?這話是什麼意思?」胡靈曦道:「你已經昏迷兩個月啦,自然是許久不見。」頓了一下, 突然細聲道:「但我可是天天陪你。」    慧難驚訝萬分,沒想到自己竟昏迷了那麼久,他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山洞中,慧妙那張心 碎又充滿恨意的臉。想到此處 ,突然鼻中一酸,連忙翻過身子,背對胡靈曦,只想放聲大 哭。    胡靈曦忽道:「你既然已醒,就別躺著了,我扶你起來。」伸手到他背上。慧難陡地縮身, 道:「對不起,我現在想躺著就好。」    卻聽胡靈曦不說話一陣,慧難又道:「妳先出去吧 ,我想靜一靜...咦...妳怎麼...喂..」 只聽她發出嗚嗚的哭聲,連忙轉了回來,見她雙手捂面,不住的啜泣,便問道:「好端端的 ,為什麼要哭?」    胡靈曦道:「人家....人家日日夜夜的服侍你兩個多月....沒想到你如此沒良心....一醒來 連句謝謝也不說....還將人家攆走....」    慧難頓時手足無措,忙道:「對不住....我剛剛...剛剛話說的太重...這兩個月來...謝謝妳 ...謝謝妳了...妳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不趕妳走便是。」   胡靈曦仍抽抽噎噎道:「嘴巴上這麼說.....心裡還不是想趕我走...我自己留在這裡,又沒 人陪我說話...那有什麼用....」慧難心裡一陣煩燥,但念在她對自己一片好意,便道:「我 陪妳說話好了,這兩個月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他人呢?妳快講給我聽吧!」    胡靈曦將手放下,擺出了一個大笑臉,一點淚痕都沒有。慧難這才知道自己被騙,氣道:「 妳...妳怎麼用這招來騙我?」    胡靈曦道:「吳姐姐告訴我,倘若你生悶氣不說話,這招對你非常有用。你一向愛騙人,偶 爾讓我騙一次有什麼打緊?」慧難一時啞口無言,哼了一聲,翻過身子,罵道:「無聊!」    胡靈曦一邊道:「大男人別心胸這麼狹窄,跟我這個弱女子計較。」一邊伸過手將慧難上半 身扶起, 他這回沒有抗拒,心下寬慰,問道:「你會不會餓?我拿東西來讓你吃。」    慧難搖搖頭,問道:「你說我師姐走了,她們去哪兒?」胡靈曦道:「她們都回普陀山去了, 阿鳳、我娘也跟著她們,說是要為....為....守喪...」慧難聽她支吾其詞,知道是不想提 到靜月讓自己觸景生傷,便道:「為我師父麼?」    胡靈曦微微點頭,續道:「吳大夫替你接好斷骨後,也跟老婆回去了中原。本來是由我和吳 姐姐輪流照顧你,她見你傷情好轉後,便在前幾天回去中了,好像是為了什麼要事,但也沒 說明白,只叫我要好好看著你,不能讓你作傻事。所以這裡便只剩下我和劉伯伯了。」    慧難喃喃道:「大家都走了....大家都走了....」忽然問道:「我師姐...有沒有...有沒有留 下什麼話...還是留下什麼東西?」胡靈曦頓了一下,搖搖頭,道:「她們一句話也沒留,你 昏迷的第二天,便就這麼離開了。我說姊姊真過分,出手不知輕重,把你打成這樣又不負責 任,你好歹與她有多年同門之誼。」    慧難聽她稱姐姐,先是一怔,隨即會意是在說慧妙,不禁苦笑道:「我殺死了師父,她恨我 也是應當的,是我自作自受。倒是妳已經與她相認了,她得知自己的親人尚在人間,不知是 什麼反應?」    胡靈曦道:「她沒什麼反應,那天她回來後,好像一直都沒說話,直到出海之前,半個字也 沒說。看來打擊真的很大,所以娘才要陪她一起回山上。」    慧難頓了一下,心中充滿悲苦,強忍住悲傷,問道:「妳怎麼沒一起回去?」胡靈曦沒想道他 會問這句,心裡一陣羞,尷尬道:「我...我想陪劉伯伯住...順便...順便能照顧你...」最 後幾個字已聲若細蚊。    慧難似乎沒聽見,靜靜的靠在床頭,眼神空洞,茫茫然一片,忽然道:「妳說...我以後該怎 麼辦才好?」    胡靈曦道:「什麼怎麼辦,當然是要將傷養好,身子恢復了最要緊啊!」慧難又問:「那傷好 了之後呢?」    胡靈曦沉吟一陣,不知該回什麼,只聽他又道:「眼下這般情況,師姐們一定不肯認我這個 師弟,我也沒臉回水月庵了, 我...我還能去哪?」想到自己心靈上長久以來的避風港已歸 不得,聲音竟微些哽咽。    胡靈曦連忙安撫道:「你不要想那麼多了...先把傷養好再說,倒時若真無辦法...不如...不 如就跟...」臉上一熱,後面那句「跟我一起住」竟說不出口。    慧難越想越是傷心,終於抑止不住悲憤,當著胡靈曦面前宣洩出淚水,他這輩子從來沒這樣 哭過,從來沒這樣絕望過,自從殺死恩師後,彷彿人生已經走上了盡頭,再也沒有轉環餘地 。    胡靈曦聽他哭得甚是哀戚,自與他相識以來,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他總是能順利克服,從來 不抱怨任何一句,如今見他這般絕望的大哭,甚感心痛,不知不覺觸動了自己的傷心事,忍 不住怔然落淚。    慧難哭了好一陣,淚水仍是不停落下,忽然胡靈曦上前將他抱住,哽咽道:「咱們倆都是苦 命人,今天就好好哭出來吧。哭完之後,你可不能再這樣傷心了,對身體很不好。」慧難泣 不成聲,雙手不自覺伸出,緊緊將她攬住,宛如孩子在對母親泣訴一般。    良久後,胡靈曦心情已平復,而慧難仍是不住落淚,輕嘆一聲,慢慢拍撫他的背,將他當作 自己的孩子般照顧。當二人沉浸在無止境的悲傷中時,劉熹忽然走了進來,胡靈曦啊的一聲 ,頓時感到莫名羞愧,正想解釋 ,卻聽劉熹道:「飯菜放在這裡,別太晚吃,早些休息。」 並沒多說幾句,逕自走了出去。    慧難哭著哭著,心力交悴,他內傷未癒,體力大不如前,便這麼倒在胡靈曦肩上睡去,連飯 也忘記吃。胡靈曦聽他睡得香甜,宛似個孩子般,突然母愛大作,心念頓生:「你雖然聰明 伶俐,內心還不是像個孩子。你師姐不要你了不打緊,還有我在阿,今後就讓我陪著你吧! 」為他蓋上棉被,胡亂用了晚餐,掀開竹簾出去。    接連數日,胡靈曦均朝夕陪著慧難,他手腳帶傷,難以自理,吃飯、擦澡等等瑣事均由胡靈 曦服侍,本來慧難十分介意讓胡靈曦擦澡,但見胡靈曦相當堅持,稱自己眼看不到不打緊, 久而久之也妥協了。兩人宛如老夫老妻般,終日形影不離,到後來胡靈曦直接將被褥搬來, 伴慧難床側打地舖而睡。    只是慧難一直意志消沉,屢次悲從中來,那張愛說笑話的嘴,已完全失去笑容,取而代之的 是久久的沉默與哭聲,不到一個月已面色枯稿,形容憔悴。好在胡靈曦性情堅毅,始終沒有 抱怨過一字一句,耐心的陪伴他,嘗試打開他的心扉,恢復以往的精神。    時光稔冉,日復一日簡單且平淡的生活,讓慧難的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不知不覺中又過了 兩個月。他已能下床走動,劉熹為他作了一根竹杖,讓他能代步行走。胡靈曦直嚷著偏心, 要劉熹也作一根一模一樣的送她。劉熹豈會不懂這養女心意,眼見她已全心全意的投在慧難 身上,兩人如膠似漆,不禁心想:「這丫頭竟喜歡上了一個和尚,這小師父人品是不錯,見 得靈曦變成這樣子卻不介意,只是不知他肯不肯為靈曦還俗?」   自慧難可行走後,胡靈曦三不五時要他陪著自己野外出遊,要讓他開闊心情。慧難傷勢未癒 ,只能在村落附近遊走,兩人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附近一座花田裡,那兒花香撲鼻,而且罕有 人至,乃正是投胡靈曦所好,經常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有些藥芍之氣亦有恢復精神效用, 慧難不知不覺也恢復了幾分氣色,大是受用。    一日,胡靈曦又相約慧難來到花田,此時慧難已不用竹杖行走,胡靈曦卻依然要他帶著,她 自己也隨身攜帶竹棒在身上。慧難不禁莞爾,問道:「妳老是要我帶著拐杖作什麼,我已經 好了,跑步什麼都行,帶著根棒子在身上多麻煩阿!」胡靈曦卻道:「話不能這麼說,你腿剛 癒,正是最需要細心保護的時候,倘若一不小心踩了個坑,傷口裂開,先前的努力不就全白 費了麼?」慧難搔搔頭,皺眉道:「但老是帶根拐杖,總覺得自己好像殘廢似的。」    胡靈曦忽然繃起臉色,道:「殘廢又如何,我眼瞎了好幾年,還不是將你照顧的妥妥貼貼?你 一殘,我一瞎,不是正好湊.....」停頓了好一會兒,後面的話說不下去,忽然大力的將拐 杖摔在地上,用力踩了幾腳,不發一語,忿忿離去。    這一氣就是七八天,這幾個月下來,她從來沒和慧難分開這麼久過。到了第十天,慧難仍是 沒來找她 ,不禁怨道:「大豬頭,為什麼就是不來找我?虧我為你作了那麼多,你就是不明 白我的心意!」越想越是氣苦,忍不住窩在被裡悶悶掉淚。    當日深夜,慧難悄悄的將胡靈曦叫起,胡靈曦心中雖喜,臉上卻作冷漠之色,道:「那麼晚 了,不睡覺幹什麼?」慧難笑嘻嘻道:「來向妳胡大小姐賠罪啊!」   胡靈曦臉色稍和,道:「賠罪什麼,我自己熱臉貼冷屁股 ,哪配得上你這聖僧?」慧難頓了 一下,忽道:「妳還叫我聖僧,便是不把我當自己人了麼?」    胡靈曦耳根子一熱 ,道:「你...你胡說什麼?誰當你...你是自己人了?」慧難道:「妳那天 不是要說妳一盲我一廢,正好凑成一對麼?這還不叫自己人叫什麼?」胡靈曦被他說中了心事 ,頓時羞赧不已,臉上熱呼呼的,過了好一會兒,方道:「是...是又怎樣?又...又不領情.. .還來說這些...」    慧難從背後掏出兩根暗紅色的木棒,將一根交給了她 ,道:「竹棒容易斷,而且帶在身上人 家會以為咱是丐幫的叫化子。我換了一根檜木的給妳,堅硬如鐵,既能顯的出您身份的尊貴 ,不高興時拿來打人又不會斷。」    胡靈曦噗哧一笑,道:「好,那我第一個先打你這個大豬頭!」舉棒往慧難頭敲去。慧難不避 閃,任由木棒敲在頭頂,叫道:「好一記當頭棒喝,令我醍醐灌頂,小人有眼無珠,不懂胡 大小姐的好意,該打至極,請大小姐再賜一棒!」胡靈曦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不準躲阿! 」便往慧難胸口戳去。    她好巧不巧,正好戳在百脈之會「壇中穴」上,慧難體內真氣一遇外襲,立生反應。胡靈曦 手上一震,木棒落地,啊的一聲,身子竟被震往後倒,慧難連忙上前將她抱住,他此時身手 尚未完全恢復,站立不穩,竟跟胡靈曦一同撲倒在被上。    兩人就這麼摟著好一陣,竟捨不得分開。胡靈曦忽然羞道:「你....你是小孩子麼?還要抱著 我多久?」慧難臉上一紅,連忙移開身子,道:「對不住,妳剛剛正好戳在丹田要穴上,我的 內功會自生保護,並不是故意的。」    胡靈曦沉吟半晌,忽然道:「慧難,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慧難問道:「什麼事?先說吧 ,免得到時做不到。」    胡靈曦道:「你以後傷好,不要再用武功了。」慧難一愣,問道:「為什麼?我若不用武功, 怎麼向上官歐陽報仇?」卻見胡靈曦嘆了口氣 ,幽幽道:「你果然還是想要報仇...」    慧難見她神情哀傷,忍不住握住了她的小手,道:「他這般對妳,妳難道不想向他報仇麼? 」胡靈曦沒有掙脫,將頭輕輕靠在他肩頭,道:「這一年下來,我心中已明白,會發生那麼 多慘事,全是因為武功的關係,倘若大家都不學武,都像我一樣安分的待在村裡推糞,自也 不用搶什麼秘笈,劉伯伯也不會被追殺,上官歐陽也不會來找我,你也不用被逼著殺死師父 。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恨上官歐陽,我也十分恨他,但你就算殺了他,便又如何?你師父也活 不過來了,我的孩子也不會復生。況且他位高權重,日後必有人來找你尋仇,屆時你又得過 上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不想再替你提心吊膽,只想永遠與你過著這樣平凡的日子。」    慧難聽她這般為自己著想,忽然一陣悸動。他思吟一陣,這段日子裡,的確讓感受到了一種 平淡的幸福,師門之仇什麼的,似乎也沖淡了不少,只是當想起師姐們時,又是百般無奈 。自覺心已經累了,已經厭倦這種奔波的生活。忍不住道:「我...我答應妳,不去找上官歐 陽報仇便是。」    胡靈曦道:「我是要你不要動武,跟上官歐陽有什麼關係?」慧難道:「但我若不動武,以後 妳讓壞人欺負,我怎麼保護妳?」胡靈曦嗔道:「咱們安安份份待在這裡,又有誰會來欺負 我?會欺負我的只有你而已!」    慧難心又想:「但我不使武功,還能作什麼?經我也懶得念,況且眼下這情況,我這出家人應 該當不成了。」    胡靈曦聽他良久不語,於是軟聲道:「大不了我折衷,以後只要在我身邊,便不能動武,當 個平凡的普通人,這總可以了吧?」心裡卻想:「以後我要形影不離的跟你在一塊,你便永 遠不能動武。」    慧難終於點了一下頭,下頜靠在她額側,任由鬢髮拂到臉上,細細的聞著發香。 忽聽胡靈曦又道:「再答應我 一件事。」慧難笑道:「妳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要求,一并說出來吧。」    胡靈曦道:「這也不算什麼奇怪的要求,你之前已經答應過我,現在恐怕已忘了,我只是再 提醒你一次。以後能不能別再胡姑娘長胡姑娘短的,聽得多見外阿!」    慧難道:「是阿,原來我都忘了,唉,沒想到已經過了那麼久,以後我一樣叫妳阿曦。」    胡靈曦卻眉頭皺起,道:「那是阿鳳和劉伯伯才這樣叫的,你這樣叫,我可不大滿意。」慧 難奇 道:「這也不喜歡,那我還能叫什麼?」胡靈曦扁起嘴,將頭移開他肩膀,道:「剛剛才說要 把我當自己人,現在又忘了?之前我對你發脾氣時,你不是才叫過我一次?」    慧難丈二摸不清頭腦,但又不敢承認自己忘了,心想:「到底該叫什麼就說出來阿,幹什麼 愛這樣打啞謎?」    胡靈曦聽他久久不回話,哼了一聲,將手抽出,拿起棒子往他頭上敲去,忿道:「我真是快 被你氣死了!」    慧難見她這一記敲來,忽然心念一動,拍手道:「有了!」胡靈曦道他終於想了起來,喜道: 「你終於想到該叫我什麼了麼?」    慧難搖搖頭,道:「不是那個,妳既然限制我不能用武功,那我教妳總行了吧?有一套很簡單 的棍法很適合妳的,叫...」胡靈曦沒想到他是說這種事,頓感失望,扳起臉色,不情願道: 「我才不要學!」    慧難道:「不要這樣嘛,習武很好玩的,咱們在這也沒什麼事,閒的發慌,這套『三才棍法 』也只有三招,沒什麼口訣,只有動作,第一招叫...」胡靈曦把耳朵摀住,叫道:「住嘴! 我不要聽!」無論慧難如何勸,就是不肯放開手。    慧難眉頭一皺,道:「妳如果不想習武,那我教你念佛經好了,你姐姐、媽媽都是出家人, 佛經妳是非懂不可的,來,跟我念一句,如是我聞...」胡靈曦連忙將棉被蒙住頭,道:「你 再嘰嘰喳喳,我已後永遠不理你!」    慧難逕自將金剛經念下去,胡靈曦一樣摀住耳朵,縮在被子中充耳不聞。過了一會兒,慧難 忽然止住念經,胡靈曦拉開被子一角,只聽他道:「妳聽我說一句....」又立刻拉回被子, 道:「不聽!」    慧難問道:「當真不聽?」胡靈曦道:「一千個不聽,一萬個不聽!」慧難嘆了口氣,喃喃道: 「既然這樣,那我先回去了,祝妳一夜好夢,好妹子!」    胡靈曦忽然心頭一熱,連忙掀開棉被,上前拉住他,問道:「你...你剛剛叫我什麼?」慧難 咦了一聲,佯裝道:「我剛剛在自言自語,沒叫妳啊!況且妳不是一萬個不聽我說話麼? 」    胡靈曦羞容滿面,心急的說不出話,連連踱步,眼眶竟不自覺得紅了。慧難油然心生憐憫, 猿臂一探,輕輕的攬住她肩膀,道:「我跟妳開玩笑的,靈曦妹子,妳喜歡我這樣叫妳,怎 麼不直說哪?我猜謎的本事可不高明。」    兩人又回到床上,胡靈曦放開心房,將頭靠在慧難懷裡,羞聲道:「這種事你叫我怎麼說出 口?你腦袋瓜鬼靈精怪,怎麼這點事也想不起來?」慧難道:「說也奇怪,吳姐姐也跟我說過 類似的話,每回妳跟在我身邊,我的腦子總是變的不大靈光,傻愣愣似的,我想這一定是物 以類聚吧!」胡靈曦嗔道:「你...你繞彎子罵我笨蛋麼?」    慧難道:「不,我一定是將你當成了媽媽,孩子遇到媽媽,總是會原形畢露,撒嬌耍賴什麼 的樣樣都來。看來我不應該叫妳妹子,該叫娘才對。」胡靈曦罵道:「羞不羞,你年紀比我 大,還要叫媽媽。你當我爺爺還差不多。」    慧難嘆道:「年紀大又如何,我連妹子都叫了,有人只想被叫妹子,卻不願意叫一聲哥哥, 儘是要佔便宜。」胡靈曦耳根子一熱,道:「誰...誰要佔便宜了...叫就叫...怕你不成?我 叫啦!慧...慧難...哥..哥..」唸的含糊不清,慧難卻不介意,笑嘻嘻叫了一聲:「曦妹!」    胡靈曦心裡甜絲絲的,聽他說的毫不害臊,於是鼓起勇氣,也叫了一聲:「慧難哥哥!」    兩人便這麼「曦妹」、「慧難哥哥」叫了數次,不知不覺身子越靠越緊,胡靈曦心中小鹿亂 撞,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她心下雪亮,這個男孩絕不會像上官歐陽一樣辜負她。言念及此 忽然一股熱氣湧上腦,忍不住抬起頭,便要往慧難嘴上親去。    慧難也正意亂情迷,正要低頭吻上,不知為何,看著胡靈曦的臉,腦海中赫地出現慧妙的俏 容,心中一刺,登時冷卻了熱情如火的心,愧疚與無奈如潮水般湧上,忍不住將頭撇開。    胡靈曦愣了一下,只聽他帶著感傷語氣道:「曦妹.....我....我...我還沒..還沒...」胡靈 曦當即會意,知道他又悲從中來,問道:「你又想起慧妙姐姐了,對吧。」    慧難沒回應,只是茫然的坐著,雙手漸漸鬆開。胡靈曦也不抱怨,溫聲道:「不要緊的,來 日方長,總有一天我一定能解開你的心結。」便摟著慧難躺下。兩人這一晚便共榻而眠,即 使身子相貼,卻沒做出越軌的事。    從那天之後,慧難與胡靈曦感情日與俱增,無論去哪兒都手拉著手,態度更加親暱,偶爾晚 上趁著劉熹沒發現偷偷共床而睡,訴說著情話,但自始不踰矩。    風光旖旎的日子總是過的特別快,慧難外傷已全好,心靈上的空洞也漸漸讓胡靈曦的真情所 填補。。    一日,胡靈曦忽然懷念起雪景,只是此島上幾乎終年炎熱,即便到了盛冬,依然沒有冷意, 若要到有雪的地方,只能到貫穿全島的山脈中地勢最高聳之處,在島中間偏南之地 。    慧難對胡靈曦一向不違拗,為感念她照顧之情,一聽她想摸雪,當即收拾行裝,帶著她去爬 山。劉熹知道慧難已恢復武功,而且曾於性命危難時在絕險之地待了四個月,最後成功存活 下來。那座山峰最高也不會比太室山高,陡峭懸崖亦不多,便放心讓他們上山。    兩人走了快一天,山勢越來越巍峨,雪覆之處也漸漸密集,地面都結了凍,冰滑難行。慧難 的武功已恢復了七成,憑他之輕功,就算行走在冰面一樣如履平地,但他已答應在胡靈曦身 邊時不能動武,也只得陪著她一步一步艱苦的行走,宛如無所不能的齊天大聖卻得伴著唐僧 步行般,有屈難吐。    兩人爬到月色掛起,方停下腳步,此時風景已一片蒼茫,幾乎沒有綠色的枝葉露出,北風凜 冽,胡靈曦纖弱身子開始發顫起來。於是慧難尋了一背風之山壁凹處歇下,尋了些乾柴來生 火。    火還未生好,胡靈曦已凍得雙唇發紫,慧難由不得,雙掌貼她背心,以內力助她取暖一陣。 胡靈曦身子暖和後,卻道:「你不守規矩,用武功啦!」    慧難不禁莞爾,道:「這哪算?我若不快點傳內功給妳,妳便要凍成冰棍了!」胡靈曦道:「取 暖的法子有很多種阿,誰說一定要用內功?」忽然往慧難懷裡一窩,笑道:「這樣也很暖和啊 。」    慧難微笑不語,任著她躺在懷裡,逕自生火。兩人談笑一陣,瑩瑩火光下,忽見她那頭白髮 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不禁嘆了一口氣。    胡靈曦問道:「你嘆什麼?」    慧難一怔,心想她似乎尚不知自己變成了白頭髮,難得二人遠遊,還是不要說出這個事實讓 她難過。心念一轉,道:「我在想,倘若妳眼睛若能看見雪地美景,定會大讚不已的。」    胡靈曦沉吟一陣,忽問道:「慧難哥哥,你是不是想回中原?」慧難沒想到她突然問了這句, 心中打了個突,只道:「那是咱們的故鄉,會想也是正常的。難不成妳從來沒想回去過麼? 」    胡靈曦嘆道:「中原對我而言,只剩悲傷的回憶。待在這兒,雖然只有你、我、劉伯伯,卻 過得很開心。以前我常想,你是個和尚,倘若我待在你身邊,必會遭他人閒言閒語,但在這 裡便沒這個煩惱。我雖然雙目失明,但有你在身邊,卻好像眼前一片明朗,什麼事情都變得 多彩多姿,這樣便滿足了。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桃花源天地。」    慧難胸中一熱,握緊她的手,放聲道:「妳也是我的桃花源天地!」兩人一齊大笑,情意似乎 更深了一層。    胡靈曦忽然臉上閃過一絲神秘,道:「我剛剛說取暖還有別的方法,你猜是什麼。」慧難搖 搖頭,道:「妳的謎我一向猜不中,直接說了罷。」胡靈曦伸指刮了一下臉頰,道:「羞羞臉 ,好沒志氣。」便從衣袋中拿出了一個葫蘆,道:「就是這個!」    慧難打開木塞一聞,一股酒氣直撲鼻孔,竄上腦門,醺得他連連咳嗽,問道:「妳哪來這壺 酒?」    胡靈曦道嘻嘻一笑,道:「我從劉伯伯的酒醰子偷裝的。他這愛喝酒的毛病就是改不了,到 了海外竟自己釀酒,只是這兒沒人陪他喝,可要寂寞了。」說完,當即咕嚕嚕的灌了一口酒 ,讚了一聲,將葫蘆交給慧難,道:「你也喝。」    慧難見她喝酒的樣子竟如此豪邁,心下暗笑,揮手道:「我不敢喝。看妳的樣子,以前一定 很常陪劉伯伯喝吧?」    胡靈曦又喝了一口,噓了一聲,道:「我啊,都是偷喝的,每回趁他出去時都偷喝一點。他 從來沒發現過,每次發現酒少了,只會嚷著狐狸大仙來了。嘻嘻,慧難哥哥,你可要幫我保 密啊!」    慧難心想:「劉大人心思精明,怎麼可能沒發現,不過是懶得罵妳罷了。」只見她一口接一 口的灌下,臉上露出醺意,紅通通一片,講話開始夾纏了起來,一下說她小時候和楊月鳳玩 了什麼,一下說她為了什麼事讓劉熹責罵,一下說誰每次都欺負她,完全是在吐露心事。    她忽然爬起身子,抽出木棍,笑道:「慧難哥哥,你說要教我武功,其實根本不用,什麼拳 什麼棍的,我早就會了,你看接的了我這招麼?」開始亂舞了起來,身子東倒西歪,打的雪 花亂濺。    慧難搖頭笑道:「不錯,是我有眼無珠,竟不知道妳是萬中無一的武林奇才,請女俠受小僧 一拜。」正要拜倒,忽聽蓬的一響,原來胡靈曦額頭撞到了石壁,摔倒在雪地上,連忙上前 將她扶起,道:「別玩啦!當心撞成傻子。」卻見胡靈曦臉上露出一股怪異之色,扯著他衣 領,道:「慧難哥哥,你....你把我孩子弄沒了....我好難過....好傷心...」    慧難不禁一愕,心想:「原來她一直記著,只是為了我不說罷了。這一定是她這輩子最難過 的事,唉,真不知該怎麼補償她。」    卻聽胡靈曦接道:「但...但不打緊,你...你只要陪我再生一個....不對...是兩個....三個 好了...我就原諒你....咱們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好多好多的小和尚..小尼姑...組一個. ..一個我們自己的水月庵...嘻嘻..」    慧難不禁赤臉耳熱,尷尬道:「妳亂說什麼阿!」只見胡靈曦一邊笑,一邊伸手拉開衣領,道 :「現在這裡...這裡沒人...酒酣耳熱、乾柴烈火...正好洞房花燭...」    慧難臉上熱噗噗的,連忙拉住她的手,道:「不行....這裡太冷了....會...會感冒...」一 時想不出什麼好理由搪塞。    胡靈曦怔道:「說的也是....感冒了...生出的寶寶也會感冒...」眼皮漸漸閉上,酣睡而去 。    慧難脫下外衣鋪在地上,抱著胡靈曦躺下。他摸到她腰間時,赫地摸到一本書,奇道:「她 又看不到字,帶書作什麼?」忍不住伸到她懷裡一掏,抽出來一看,乃是黃舊的老書,封面 空白,裡頭繪著無數人形,各擺著不同姿勢,卻沒有任何文字說明,隱約像是武功招式。    他一頁一頁翻將下去,那些人似乎是使刀法,但手中卻沒有刀,忍不住眉頭一皺,心想:「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武功?作者存心整人麼?」整本翻完後,登時醒悟,這本便是島上殘存 的秘笈,原本應當是在慧妙身上,卻不知為何會在胡靈曦手中。    他又繼續翻書,這次是一頁一頁細讀,似乎是想找到慧妙有沒有留下任何文字。他全心全意 的細讀著,完全忘記了時間。整本看完,月亮已偏西,依然沒看見任何文字敘述,不禁嘆了 口氣,心想:「這本書應該是師姐交給曦妹的。但她不喜歡我練武,是故一直藏在身上,不 想讓我發現。」    他正想將書塞回胡靈曦懷裡,卻發現她已經醒了,將書推了回來,淡然道:「這書是慧妙姐 姐交給你的,不用還給我。」慧難一愣,沒想到慧妙竟有交給自己東西,心情一陣激動,手 上不自主發抖。    卻見胡靈曦神情甚是落寞,雙手環抱身軀,低頭不語,心想:「我既已答應她不動武,自當 言而有信。」把心一橫,笑道:「留著這本沒用的書幹什麼,正好柴快添不夠了,拿來充當 火種最是合適。」便要將書拋入火中,突然轉念:「這是師姐送給我的東西阿,我當真要這 樣毀了麼?」手臂就這麼凝立在空中,遲疑不決。    胡靈曦幽幽一嘆,忽然向他靠來,取過書後,塞進他的外衣裡,再替他穿上,作這些動作時 ,始終不發一語,最後與他依偎一塊烤火。    兩人已感情深篤,憑著簡單的動作,毋需言語也能心意互通,均知對方的一舉一動,皆是為 彼此著想,能得如此情人,均覺此生了無遺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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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laste: 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桃花源 只是做不成陶淵明 10/13 19:33
這裡的桃花源比較像心靈的救贖,不是隱世的想法 ※ 編輯: a101400085 (111.82.67.160), 10/13/2018 19:35:12 ※ 編輯: a101400085 (111.82.67.160), 10/13/2018 19:5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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