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者祈寧被排開的陣勢嚇到了，眾女站的位置看來相當隨意，可是都恰恰站在者祈寧可 以逃出的口上，他完全無法衝出。 攤在一邊的倒楣掌櫃，還好傷不是很重，他的嘴還可以派上用場。 「姑娘…您行行好，這位公子是…是武當派林掌門的愛徒呀，您手下留情，別惹了武當 啊…小的破舖子只不過是小本買賣…當真惹不起啊…」 伊青轉過頭瞧瞧掌櫃，道：「你這老頭子，考慮的倒是頂詳細的。」 她迅速的踏兩步走到掌櫃身旁，伸指點了掌櫃腋下穴道，掌櫃肩頭的血便止住了。掌 櫃不住的磕頭：「多謝姑娘饒命！多謝姑娘饒命…」 伊青再度露出冰冷的神色：「沅兒，拿三十兩銀子給掌櫃。」 從她身後走出了另外一個白衣女子，不知從哪掏了一堆銀兩，丟在掌櫃面前。那掌櫃 不住的磕頭，這賞錢夠讓他多開好幾間舖子了，滿臉愁苦頓時溶化，掙扎著站起，強忍痛 楚，飛也似的逃出了舖子。 伊青手一揮，朗聲道：「者公子，今日初見，何必為了小事而鬧的不快？」如今反而 像是者祈寧有錯在先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者祈寧想道，只好作罷，將蒼松流劍回鞘 這已是向伊青認輸的表現。伊青平素雖殺人不眨眼，行事冷酷，只要對手肯認輸，她 是不會逼人太甚的。 「撤陣！」於是她右手彈了一下，眾女子很有次序的向一旁散開。者祈寧心中讚道： 「了不起！便是要叫咱們師兄弟這般整齊劃一，也難的很了。」他臉上的表情，由憤怒轉 為苦惱，再由苦惱轉為羞慚。伊青淡淡說道：「這樣就是了，者公子何必一定要過意不去 呢？」 一見到伊青的幾乎不算是笑的笑容，者祈寧又傻了。 他實在是想不到，伊青冰冷的臉龐一旦展露笑容，會如此令人感到快樂。 人看到美麗的事物時，總是會感到快樂的。 伊青道：「沅兒，再拿十兩銀子給者公子縫件新袍子。」 者祈寧冷哼一聲，推開了那堆白亮亮的銀兩。 「者某技不如人，今兒個是自取其辱，不用伊掌宮多費心思！但也請您要知曉，武當 弟子是絕不會受人施捨的！」者祈寧迅速閃出，回自己的客房裡。 伊青又冷笑了。不過，這個冷笑，卻帶了一絲細細的溫暖。 「大伙上路罷！」她對眾門人說道。 回到客房後，者祈寧發現衣服背後已被自己的冷汗浸濕了一大片。 「沒想到…伊青武功如此之高，她那批娘子軍也真是訓練有素，真是了不起的女子！ 」他看看適才被劃破的袖子，破口處已整個泛黑，發出陣陣異香。 「這是什麼毒物？真險沒被射中。」他小心翼翼的不讓手指觸到沾到毒的部分，撕下 整片袖子，趕緊打了水把手臂給洗了洗，幸好並無大礙。 那片撕下來的袖子泛黑處越來越大，原本雪白，沒多久便變的有如給墨汁浸過似的， 看起來恐怖不堪。者祈寧還是在手臂上擦了些藥，然後把那片袖子處理掉，並打算將溼掉 的外衣換下。 等一切妥當，他才好好坐下，喝杯茶喘喘氣。 者祈寧心中想道：「所謂最毒婦人心，這句話真是對極了。」 但他心裡面其實是捨不太得罵她惡毒呢。 江學九定定注視著那美麗的背影─屬於卓瑜恩的。 「天兒他真的是長大了。十五年過得真是快…」卓瑜恩倚在右首一株松樹邊。她回過 頭看看江學九，輕聲道：「和他的爹…越來越像了啊。」 她不禁打了個哆嗦，一陣刺骨寒風拂來，已經是秋天尾巴了。 江學九見狀，除下他身上披著的外袍，遞給卓瑜恩；卓瑜恩手指輕輕撥開，像滑弦般 推走了江學九的好意。而江學九的表情就像斷掉了的弦，扭曲著。 「瑜恩…妳不能再這般下去了！我不能一輩子為妳扛這份擔子，妳既然回來就別再走 了吧…祈寧是千萬不願看妳這樣子的！」「你若交給我，祈寧就會對我失望的…交給你， 是想了很久…也只有學九哥，」卓瑜恩噘起小嘴，細心的將自己袖口上的一小片碎落葉吹 走。「…只有學九哥，才能讓我徹底放心呀。」 接著，一個集感激、歉意、鼓勵，還帶點哀傷的微笑在她臉上綻放。 江學九無法再說下去，他只想靜靜地看著這個微笑。 他轉過身去，輕描淡寫的，抹掉眼角滲出來的一絲淚水。 「從十五年前就是這樣…我老是拿妳沒法子。」 江學九的笑容，比膽汁還要苦。 江學九拍拍卓瑜恩脆弱的肩膀，柔聲道：「咱們回去吧，外面冷。」卓瑜恩搖了搖頭 道：「我不冷，學九哥若是不舒服就先進屋子唄，我想在外頭多待一會兒。」江學九道： 「那我，陪妳。」 卓瑜恩直直望進他那深遂的雙眼，忽然嘆道：「別了，別了！學九哥，我這十五年過 的實在是太沒意思，我想一個人好好想想，接下來我要怎麼做。」江學九問道：「是嗎？ 」卓瑜恩沒作聲，答案卻是肯定的。 江學九愣了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嗯，好的。那我的袍子妳給披著，」不顧她 的拒絕，自個兒就幫她披上了。「別涼著了，免得我又要給妳嫂嫂訓一頓！」他在心裡頭 嘆了口氣，默默的踱回屋裡。 卓瑜恩望著他的高瘦背影，直至他的身影如布料的顏色褪去。 「學九哥…瑜恩這一輩子是無法回報你了…對不住…」 江學九的心意，她當然是懂得的。 <待續> -- ★ <師大附中 BBS 站> bbs.hs.ntnu.edu.tw ★ From: 220-136-48-116.dynamic.hine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