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江學九一行人走到了一座墓前。 木語楓哽咽道：「三弟，你大哥，二哥二嫂和四弟四妹來看你啦。」木語楓悲痛而顫 抖的手掌，傷心地撫著那爬了些青苔，帶有雨露的墓碑。 十五年前是木語楓刻了這墓碑，因為悲痛，「者祈寧」三個大字刻得好深。 大夥兒都流淚了。泣不成聲。 陳崞嘆道：「十五年、十五年啊…做兄弟的我們卻什麼也沒有幫你達成…」許以淵泣 道：「三弟，願你在天之靈，保佑咱們為你報得血仇啊…」 木語楓嘆道：「傻話了二妹。都十五年下來了，是要從何報起？唉…」 此時此刻，江學九突然回頭喊道：「三妹！三妹！那是妳嗎？是不是呀？」木語楓驚 道：「你說什麼二弟，在這邊的只有我們啊…」江學九急道：「不，我聽到嘆息聲了，除 了咱們五個還有一個人！」木語楓知道江學九的耳力絕非一般人所能及，便跟著江學九向 他面著的方位看。 許以淵向江學九道：「師兄，那草叢裡有人麼？」江學九跺腳道：「我瞧見也聽見了 …三妹三妹，妳出來啊，妳快出來呀…」 五個人屏息，等待那人的出現。 「沒想到我前腳才輕踏入這樹葉叢，二哥你就聽見了……」 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輕飄飄地走了出來。 木語楓忙走上前，激動地兩手搭在她細肩之上，道：「妳終於來了，三妹；妳這些年 都到那兒去了？過的好不好？妳…」 卓瑜恩沒有回答。她輕輕的苦笑，輕輕的掙脫了木語楓，輕輕的走到墓前。 她的手指在碑上，一筆一筆，隨著那三個大字滑下。 每一筆都是好銳利的刺痛，但卓瑜恩早已經麻木了。 「祈寧，我看你來著啊，你過的還好麼…我還好，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天兒呀，對 不住啊祈寧，我也好久沒有看到他了…你說大哥？他好的很啊… 「看樣子大夥過的，都挺不錯…二哥二嫂喔，我還沒跟他們說到話呢，我就先來找你 …好啦，別氣唄…四弟？你適才瞧見四妹沒有？…很標緻是吧？沒想到四弟還可真是有本 事哩…都有都有，嗯，也沒什麼礙事的，只是十五年前留下的病根子嘛，胸口子到現下還 是會痛…沒事沒事的，你也別心煩了吧…我倒就是挺憂心你這地方，又濕又熱的…」 她說了好多好多，一旁的五個人都驚的呆了。 許以淵鼻子一酸，淚珠滾滾掉落；大家都沒有想到，卓瑜恩竟成了這副失心模樣。許 以淵走到卓瑜恩身後，心酸道：「三妹啊，妳…妳千萬別這樣…三弟他早就…」卓瑜恩恍 若不聞，繼續道：「你一個人在那邊兒，怎麼不悶呢？…不行，行不通的，還是我去陪陪 你唄…」 江學九聽卓瑜恩這番失心言語，立即有股不安湧現；說時遲那時快，卓瑜恩突然將額 頭往墓碑上使力一撞，江學九立刻伸出手指勾住了她衣袖，內力一透全身，震得卓瑜恩立 時摔倒下來。 陳崞夫婦和木語楓齊聲驚道：「三妹（嫂）！」忙將卓瑜恩給攙起。 卓瑜恩使勁想扭開大夥，她哭道：「為什麼你們要攔住我…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見 祈寧，我要找我的祈寧啊…為什麼不放開我…」 許以淵伸指點了她腰間穴道，回手賞了卓瑜恩一個大力耳光！她又氣又惋惜道：「三 妹…人都已經過去了，妳這死腦筋的，十五年了…十五年妳還是沒有一絲長進！三弟他已 經不在了！三弟若見妳如此，他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啊！」陳崞忙緊拉住許以淵， 避免她再揮下一掌，卓瑜恩受的傷害已經夠多了。 卓瑜恩兩眼無神，踉蹌的退了幾步，跌坐在墓碑一旁。 陳崞嘆道：「三嫂，妳先回二哥那邊歇息吧，這樣折騰下來，大夥兒都累了。」江學 九將卓瑜恩拉起，拍掉了她身上的塵土。許以淵那掌打得實在不輕，卓瑜恩臉上都浮現紅 紅的指印了。江學九瞧著她，心疼得哽咽道：「妳要不要回去…回去見見天兒…」他搭在 卓瑜恩肩上的手，不禁緊了緊。 卓瑜恩不動，她還是死死的盯著者祈寧的墓碑。 那一年，者祈寧二十一歲，卓瑜恩才剛過了十九歲的生日咧。 者祈寧噘著嘴唇，緩緩喝著手中緊握的一杯酒；酒太烈，他差一點嗆到。 自從武當掌門林寧得了重病之後，武當派便進入了派史上最長的戒備狀態。江湖人心 險惡，武當縱使是令人敬而生畏的大派，不過江湖裡有野心的大有人在，沒有人敢保證在 掌門無法管理派務的時期，不會有歹人前來侵犯。 於是，身為林寧的首席弟子、武當門人的大師兄，者祈寧便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代理掌 門人。 一個女孩兒家快二十出頭都尚未嫁作人婦，其實是很不尋常的。而且，身為『裂天聖 手』卓聖希的女兒、『鐵掌斷長江』卓瑜華的妹子，再加上卓瑜恩又是個頗曉詩書的美麗 姑娘，有這麼好的出身，焉有尋不到好夫家的道理？ 也許因為如此，卓聖希才遲遲不肯將愛女嫁出，畢竟…卓瑜恩，和卓家家世的條件太 好了，上門求婚的人，卓聖希老沒幾個看得入眼的。 「恩兒是個頗有主見的孩子，我這作爹的給她挑夫婿，萬一挑個我合意但她不愛的， 到最末一定惹得大夥不高興，還是讓她自個兒挑吧！」卓聖希如此對卓瑜華說。卓瑜華急 道：「但是爹，若妹子她一直拖延呢？她都快二十了呀…」卓聖希微笑，十分有自信的道 ：「哈哈哈哈…華兒別急，你爹已經跟她說過了；我跟她說，若不在今年底前找到夫家， 我就把她嫁給我最中意的一位人選！到時她可不能有異議！」卓瑜華問道：「這麼說…爹 您早有人選？是哪位咧？」 「咱們今天還跟他吃過飯呢！就是那位啊，現任武當代理掌門人，林寧『道中劍法』 的傳人─者祈寧！」 者祈寧臉色茫然，心中想道：「今日見著的那位卓姑娘，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佳人啊！ 不愧是師父，竟然和卓聖希老英雄是老交情…但是，真的要我和她成親嗎？我是不討厭她 ，但也沒喜歡她的打算…師父當初若沒答應下來就好了…！」他夾了塊牛肉，硬生生吞下 。 這時，客棧門外傳來一陣騷動。者祈寧好奇的回頭瞧了瞧，竟然見到了一片大白牆！ 他仰頭再灌下一大口竹葉青，差點兒又嗆到了。 大白牆不是牆，而是一群身著白衣的女子們。幾十個。 這群女子每個人身上都配有武器，或長劍，或短刀，或粗索，或細棍。從大老遠就能 感覺一股駭人的殺氣，但這殺氣卻深深的吸引了者祈寧的目光。 這殺氣不同於一般的殺氣，殺氣通常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力。 相反的，這殺氣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者祈寧看到了伊青！ 卓瑜恩冷冷道：「我不跟你們去，你們走吧。」 「可是咱們十幾年沒見，天兒也…」江學九極力挽回。 「別掛心我，我不會再作傻事的。你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唄。」適才卓瑜恩眼神中飄 忽不定的樣兒已經褪去；現下她的眼神堅定，而且明亮。 「好吧，」許以淵搶了江學九的話道：「山腳下有一座客棧，我們在那邊等妳，妳待 會可得下來唷！」卓瑜恩點了點頭，江學九一行人才帶著不安走離墳地到山腳下去。 卓瑜恩待他們走遠了，突然道：「出來吧。」 四周毫無動靜。她是在對誰說話？ 「妳快出來吧，事到如今不需要再跟我躲躲藏藏了吧？伊掌宮？」 還是沒有一絲動靜。 「妳以為我沒發現妳跟著二哥二嫂嗎？快吧，趕快出來！」 過一會兒，草叢一陣晃動，卻是一隻小兔子跑了出來。 卓瑜恩怔了一下，輕輕將那隻小兔子抱了起來。「難道真是我看錯了？」卓瑜恩心道 。她瞧了墓碑一眼，嘆道：「祈寧祈寧，我明兒個再來見你啦。」 她就這樣，默默的走下山腳去跟江學九一行人會合去了。 不久，一雙纖纖素手撥開了樹葉，不是伊青卻是誰？ 「十五年…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啊…」 她望著卓瑜恩身影消失的那條小徑，嘆道：「過了這麼久，妳還是一丁點兒都沒變哩 。」伊青酸澀的苦笑。 生了青苔的墓碑，此刻看來有說不出的孤另另。 伊青悄悄地靠了過去，像是怕要吵醒者祈寧似的，伸手抹掉了碑上的一片枯葉子。葉 子下躲了一隻小蟲子，一失去了庇護，二話不說地便飛走了。 兩滴淚珠滴在了墓碑上頭，者祈寧可會感覺到嗎？ -- ★ <師大附中 BBS 站> bbs.hs.ntnu.edu.tw ★ From: 61-228-57-83.dynamic.hine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