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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tcookie (沒有腦袋的貓) 站內: HwangYih 標題: 夢華傳說(卷二十一)第百二十二章─爆散烈陽 時間: Sat Mar 16 15:27:58 2002 ************************************* *                                   * *夢華傳說(卷二十一)第百二十二章─爆散烈陽              * *                                   * *************************************   門一關,徐定疆可是心亂了好一陣子,才逐漸穩定下來,自己若是不能在明天以 前出關,這場仗也不用打了。   倒不是徐定疆看不起「北域王」劉群池,不過若要與蛇族充分合作,可能還是比 較奸詐的自己有幾套功夫,而且這十萬子弟兵畢竟來自南角城,若由劉群池統帥,難 免會少了些默契,面對在劉禮領導下,軍力、宿將都多於南角城部隊的北軍,可真有 些凶多吉少。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自己能不能渡過眼前這一關還是未定之數,且走一步算一步 吧。   在毫無頭緒之下,只好重新思索釐清這幾日的過程,希望能找出解決僵局的辦法 。   四日前徐定疆開始閉關,先是好好調息,足足練了兩遍自創的運行方式,在身體 準備充分了之後,這才服下那小半包「退蛇軟骨」,靜等藥力的發散。   但當藥力一被身體吸收,馬上就有股奇異的感受散入全身的血脈,泛入全身,然 而在不知不覺之間,那股感受竟是逐漸的消失,彷彿沒有存在過。   徐定疆可真是糊塗了。若毫無效果,劉芳華不可能會這麼對自己說,難道她自己 吃了什麼其他的東西卻以為是「退蛇軟骨」的功效?   徐定疆正狐疑間,忽然發覺身體內的內息正極為迅疾的流轉,不斷的從頭頂納入 ,循繞丹田,分入百脈,當然,最後的方向自然是從全身毛細孔散出體外。   這樣內息穿流的速度,彷彿自己剛擊出「紅骨神拳」,正迅速的補充體外內息… …問題是自己不但沒有出拳,更未運功,體外的內息更沒有散出紅霧或經脈,怎麼會 這麼奇怪的納入又散出呢?   徐定疆自察覺這點就不敢擅動了,他雖然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已經確 定,「退蛇軟骨」必然在他身上已經產生了效果,至於這個效果是好是壞,還有待觀 察。   隔了片刻,內息散出的速度越來越快,不但可比出拳後的速度,更彷彿全身體外 內息一剎那間送出後的感覺。徐定疆想了半天,只想到一個可能──有什麼古怪的東 西,正在不斷的吸納自己的內力。   但那東西吸到哪裡去了?從開始到現在,至少連續吸納了超過七、八個小時,而 且速度越來越快,天地間的能量固然無窮無盡,但似乎已經逐漸跟不上吸納的速度, 而如果真的有個東西能這麼吸納,它又如何蘊藏這樣的能量?自己剛剛數小時流洩出 的能量若是集中起來,天下間只怕沒有一個人的身體能夠承受,別說身外的房舍了, 恐怕宮城都會掀翻一半,也就是說……那東西一定一面吸納,一面把能量不知散到哪 裡去了。   徐定疆雖然百思不解,但對他的身體來說,除了感到體內不斷吸入內息,又散出 內息,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異常的感覺。慢慢的,徐定疆發覺自己體內蘊含的內息正不 斷的減少,這倒也不奇,平常一運功,全身的內息就只顧著往外衝,也沒什麼興趣留 著……難道說,那些內息都流出體外了?   這又不可能,別說這麼龐大的能量散出時的威力,自己現在對體外的感受與以往 運功時大不相同,徐定疆想到這裡,忽然主動的以心念感受體外經脈。   這麼一來,徐定疆猛吃一驚,他忽然感受到體外正有一股奇異的能量在身周穿流 來去,說內息不像內息,說物體不像物體,而它移動的路線,卻又與體外經脈巡行流 轉頗為相似,這莫名其妙的東西到底怎麼來的?若是碰到什麼其他的東西會不會怎麼 樣?徐定疆訝異之下,更是不敢動彈,心想等它自然散失可能安全一些。   沒想到,就這麼過了三天,雖然依然不斷的有內息從頭頂納入,但納入的已經越 來越少幾近於無,往外散出的速度卻不稍減。這時徐定疆隱隱覺得,那東西並不是吸 納了內息,而似乎是把內息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就像一個無底大洞般的不斷吸收… …若這樣下去,自己身體內外豈不是永遠內息不足?   那古怪的東西雖然無形無色,但似乎並不怎麼穩定,有時會突然產生徐定疆無法 形容的些微變化,在變化的同時,似乎也會影響周圍的氣體、勁力,而剛剛安賜滿突 然感覺異常,便是那東西忽然有些不乖。   還好內息縱然不足,徐定疆畢竟是早已轉換先天的人物,這幾天不吃不喝還沒什 麼大問題,可是現在問題來了,若再不趕快解決這種異狀,要如何應付接踵而來的變 局?   徐定疆身子雖然不敢動,腦袋可是動個不停,可是他雖然不斷的思索,除了想出 那怪異的東西會吞食內勁之外,也想不出對修練有什麼幫助,更不知與所謂的「胸懷 天地」有啥關係?   那……那是不是內息的一部分呢?徐定疆斟酌了半天,終於嘗試著以心念控制那 團到處亂跑的東西,不過不怎麼意外地,那東西毫不理會,依然自顧自的東奔西走, 徐定疆暗嘆一口氣,眼看天色早黑,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只怕真的趕不上出發的時 間了。   就在這時,那東西忽然毫無徵兆的停了下來,正停在徐定疆的頭頂──這麼一點 動靜也沒有,使人有種錯覺,似乎那東西從來沒移動過。   徐定疆一愣,正湧起不祥的預感時,忽然感到全身發漲,全身血液彷彿受到吸引 般,從所有毛細孔往外疾爆,徐定疆眼前立即一片血霧,而血霧正隨著體外經脈流轉 的路線向著那團異物集中。   血液外爆不是受傷,徐定疆並沒有什麼痛苦的感覺,但人體豈能這麼大幅度失血 ?何況徐定疆現在體內幾乎沒有內息?他在剎那之間只覺腦袋發暈,幾乎無法維持著 盤坐的姿勢。   但當徐定疆感到十分痛苦的時候,忽然有種奇異的感受,彷彿有種奇大無比的壓 力正向著自己逼來,來源正是那無形無色的怪東西。那種迫力,比之當初受兩位供奉 所逼時的壓迫力大上不只千百倍,雖然不是有形的壓力,但本已昏沉的徐定疆已經全 身寒毛豎起,冷汗直流,正是明知大禍臨頭,仍不知該如何處理。   徐定疆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他卻有種感覺,若是真的發生了,只怕不是 自己一個人倒楣,威力之大,說不定整個宮城……不,整個南角城都會有影響……絕 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徐定疆病急亂投醫,顧不得自己之前還不敢動,他勉力一舉手, 向著那團東西抓了過去。   這麼一抓,全身內外的勁力立即產生了有如風暴般的震盪,那東西驀然一滑,繞 過了徐定疆的手,偏開了正常的軌跡,再驀然一衝,從徐定疆的前胸穿透後背,又驀 然從小腹冒了出來,跟著就這麼亂竄,連經絡血脈都不管了,所過之處,有如火炙一 般的疼痛,但極之邪門的,全身又是一點傷痕也無。   這……這不是實際的存在。徐定疆傻在那裡,明白就算自己去抓也抓不住,而現 在大量失血,也幾乎無法動彈,徐定疆手軟軟的垂下,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那怪異 的東西驀然闖入丹田,跟著毫不停留的繞過尾錐,順著脊椎往上衝,倏忽間由天庭爆 出,驀然又穩了下來。   不行了……徐定疆這時的神智已經無法判別那怪東西的動靜,他自然也不會發現 那東西在最後一段路,突然順著他自己引入內息的經脈,反向奔行,與之前亂竄一通 又頗有不同。   正當徐定疆完全陷入昏迷的時候,突然一股強烈猛疾的勁力有若決堤般的從腦門 灌入,一路撕裂著經脈直竄入丹田,跟著散入全身,一面化生血液,同時更在一瞬間 爆出體外。   但這麼一來,所過之處無不大受煎熬,對徐定疆來說,卻是全身每一吋肌膚、骨 血都傳來劇痛,再是鐵打的人也承受不了這種痛楚,他忍不住狂吼一聲,噴出一口血 柱,當場暈了過去。   剛剛玳香雖然負氣未與徐定疆相見,但她自然也知道徐定疆的狀況不大對勁,等 白玫一走,見沒有其他人注意,玳香又假作無事的走了回來,沒想到突然聽見屋中傳 出徐定疆的慘嚎。她想都沒想,猛一個竄到門前,也沒問守衛一聲,砰的一下就把房 門撞開。   兩個守衛自然大吃一驚,但玳香雖然不是正室,卻也有不可輕侮的身份,何況兩 人轉到屋中傳出的叫聲,也是膽顫心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人推門正好,當下守衛 與玳香,三人六隻眼睛,同時往內望去。   就在這一剎那,屋中猛然爆出激烈的紅光,三人忽然間無法視物,同時驚呼一聲 ,捂住了眼睛,兩個守衛更是忙不迭的往外退。   在視力未喪失之前,玳香正見徐定疆緩緩上浮,隨著渾身爆出激亮的紅霧,之後 玳香就只覺眼前一片血紅,什麼也看不到,但玳香與那兩名守衛的反應不同,她雖然 看不到,卻依然摸索著往內走,一面焦急的呼喚:「小王爺、小王爺……」   玳香沒有得到任何回音,她急著加快腳步,突然撞到一個矮几,玳香猛一個蹌踉 ,正要打跌之際,突然一個強猛的力量直迫向她,她不但沒下跌,反而往外翻飛了出 去。   徐定疆慘呼之際,身為親兵統領的墨琪正好巡到附近,她趕到時,只見徐定疆閉 關的房舍中彷彿藏著個紅烈烈的太陽,無數條刺目的光華正從門口、窗縫甚至屋瓦間 透出,令人無法逼視。而在她虛掩著眼的時候,卻見一個女子失去知覺的從門中飛摔 出來,墨琪自然不能袖手,只好緊閉著眼往前一衝,憑記憶一把把那條人影抱住,跟 著掠到紅光無法射到的地方,才敢睜眼。   墨琪睜了眼還來不及看清懷中是誰,卻聽轟然一聲,整座房舍倏忽間往外爆散, 激捲的狂風勁流向著四面飛捲。墨琪連忙拔腿就跑,帶著玳香一個空中連翻,直掠出 十來公尺,而後方的爆散氣勁卻毫不客氣的直逼而來,比墨琪身法還快。墨琪知道無 法躲開,只能提起全身功力,一面護著身軀,一面被那股激越的勁力催送出二十多公 尺。   總算在全力護身下離開了威力圈,但墨琪卻已受了些微的內傷。而這麼一陣動盪 ,受創不輕的玳香卻醒了過來,慌張的不斷叫著「小王爺」,而看樣子,她的視力還 沒有完全恢復。   連墨琪都被逼傷,周圍三十餘公尺內,自然是片瓦不留,那兩個守衛更是被力道 逼得往外直滾、灰頭土臉,但總算他們跑得快,傷勢不比墨琪嚴重,不過看來也是一 時瞧不見任何東西。   這時房舍既去,耀目紅光無物遮掩,毫不客氣的向著四面飛射,墨琪覺得不妙, 莫要自己也瞎了,她連忙抱著玳香往外飛掠,直奔到五十公尺外的殿宇上,才敢回頭 觀看。   整件事情的發生,其賈只是短短的一瞬間,除了墨琪恰好在附近之外,沒有一個 官兵或將領趕到,而墨琪懷中的玳香因為無法視物,更是有些慌亂的在墨琪懷中掙扎 ,墨琪連忙安撫說:「香姑娘,是我。墨琪。」   玳香愣了愣,急急忙忙的問:「小王爺……他怎麼了?」   「不像有事吧……」墨琪有些遲疑的說。看這等威勢,徐定疆應該沒事,但他沒 事慘叫什麼?搞得墨琪又有些沒把握。   還好墨琪不用煩惱多久,這麼驚天動地的一鬧,趕來的人慢慢多了起來,首先趕 到的是杜如卡,隨後安賜滿、白玫、趙才、陳東立等身分夠高,又恰好沒有職務在身 的人也前腳後腳的奔來。   這時的紅光依然耀眼無比,襯得天上月星黯淡無光,杜如卡一到場就瞇著眼往紅 光撲,只見他離光源還有二十公尺遠,速度就突然慢了下來,臉脹得通紅的杜如卡又 逼近了七、八公尺,驀然身子一個不穩,他倏然點地翻身往外飛退,一面搖頭說:「 不行,過不去。」   連杜如卡都這樣,大夥兒除了傻眼之外,一時間也沒人敢霏近。   趙才沒關心徐定疆多久,很快的就開始四面張望,忽然看見另一方有些狼狽的墨 琪,趙才連忙飛射過去,一面大驚小怪的說:「怎麼了,妳怎麼了?」   「別吵。」墨琪瞪了趙才一眼說:「差不多好了。」她自從從趙才那獲得特殊的 運功法,身體自癒的速度就快上許多,剛剛不過是些微的內傷,現在已經好了大半。   「那就好,那就好……」趙才鬆了一口氣,這才訝異的說:「剛剛妳在?發生了 什麼事?」   被紅光吸引的眾人聽到這句話,霎時之間所有人都躍到了這方,要聽聽墨琪看到 了什麼。白玫卻首先注意到玳香,她驚噫了一聲說:「這不是香兒嗎?妳也受傷了? 」   「夫人?」玳香聽出白玫的聲音,她焦急的說:「小王爺有沒有事?」   「應該……還沒事……」白玫有些沒把握。   待墨琪說完看到的事故,已經一陣子沒理會徐定疆死活的趙才突然呃了一聲說: 「好像沒這麼亮了……」   眾人一愣,轉回頭望,卻不是這麼有把握,隔了好片刻,安賜滿才首先說:「光 芒真的在減弱。」這時,眾人慢慢的也有感覺,而剛剛會讓趙才首先發覺,自然是因 為他沒望著紅光的時間最久。   白玫望著望著突然說:「大家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我在這兒守候就好了。」   事實上,明日即將派兵出城,所有人確實都有一堆事情要準備,見白玫這麼說, 看徐定疆又似乎沒異狀,眾人也就漸漸散去。   這時,玳香的視力也恢復了幾成,她也堅持留下,兩人望著紅光中的身影,玳香 忽然遲疑的說:「玫夫人,小王爺為什麼會發出……發出那種叫聲?」她本想以慘叫 形容,臨時改口。   「也許真的出了點事。」白玫凝望著已經不大刺眼的紅光說:「他會解決的。」   玳香不知為何也生起了信心,是啊,小王爺一定能解決的。   牧固圖紀元 一二零二年一月二十日   「今日已經是第十日了。」在幻粹閣地牢口,劉尉達正沉著臉與劉尉莽商議:「 若不叫南角王妃來處理,等她醒來,除非我們兩人輪班守候,只怕留不下芳華丫頭。 」   「我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劉尉莽臉上也有憂色:「她既然練成了那妖術,昏 迷這十日,該不會有什麼變化,怎麼臉色越來越差?」兩人剛剛才探視過依然昏迷不 醒的劉芳華,對此都頗不安心。   「難道她並未練成?」劉尉達頓了頓說:「若真是如此,再讓她睡下去,會有性 命之危。」   「還是請示皇上吧?」劉尉莽說。   「不妥。」劉尉達搖搖頭,壓低聲音說:「還是我們商議妥當了再請皇上認可。 」   這話也對,劉尉莽表示同意,劉然頗有些糊裡糊塗,別讓他忽然做了個莫名其妙 的決定,兩人還得幫他擦屁股。   「對了。」劉尉達眼睛一亮說:「聽說南角王妃頗善歧黃,請她來看看如何?」   「好主意。」劉尉莽點頭說:「不過算算時間,芳華隨時自醒,我去找南角王妃 ,你留著。」   劉尉達點點頭,向著關閉劉芳華的地牢移步。   既然剛剛才探視過,劉尉達也不開鐵窗,就這麼立在走道之中等候,隔了好片刻 ,直到劉尉達頗有些不耐的時候,表情不怎麼樂意的陳晶露,才手提著一個不小的提 籃,隨著劉尉莽走來。   「可真慢。」劉尉達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她說要準備這些。」劉尉莽向著陳晶露指了指說:「還唸了我幾句。」   「當然啦。」陳晶露沒好氣的說:「一個女孩子家睡了十天,醒來時要準備的事 情多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劉尉達有些莫名其妙,劉尉莽似乎已經與陳晶露談過,解釋說 :「她說若劉芳華臉色不好,代表她生機尚存,一定要讓她醒來吃喝沐浴什麼一大堆 的。」   「吃喝也罷。」劉尉達瞪眼說:「沐浴又有什麼大不了了?」   再老還是臭男人。陳晶露不高興的說:「十天沒洗澡,芳華公主怎麼受得了?」   兩個老男人果然只能瞪眼,陳晶露接著說:「放心,從醉夢旬日香中清醒,至少 一個小時無法動彈,半日內全身乏力,走不脫的。」   劉尉達不再囉唆,取出鎖匙打開鐵鎖,嘩的一聲將門打開。三人魚貫而入,只見 劉芳華依然昏迷著,毫無動靜。   陳晶露走到劉芳華身邊蹲下,忽然轉過頭說:「有些事不便旁觀,兩位供奉可否 先出去?」   兩個老頭自然不好意思追根究底,只好退出門口,掩上了門,但卻不關得十分緊 密,足以透出裡面的對話。   陳晶露看在眼裡,也不在意,她輕握著劉芳華的手說:「芳華,我知道妳醒了。 」   這話一說,彷彿死人一般的劉芳華突然睜開了眼,目光中都是怒氣,陳晶露接著 說:「伯母寄人籬下,妳別怪伯母……該勉強能動了吧?」   劉芳華眼中的怒氣消了三成,她微微點了點頭,咬牙低聲說:「為什麼要抓我, 又是為了白浪嗎?」   「不。」陳晶露搖搖頭說:「是為了『幻靈大法』。」   「『幻靈大法』又怎麼了?」劉芳華一怔說:「我又不是第一個學的。」   「別說這些了。」陳晶露其實也不清楚細節,她輕輕扶起劉芳華說:「肚子也該 餓了,先吃飽了,然後淨淨身子,我幫妳帶衣服來了。」她一面在那大提籃中取出一 盤盤的菜餚。   「謝謝伯母。」劉芳華這下真的從憤怒轉為感激,上次進來可沒這麼好的待遇。   兩個女人忙了半天,兩個供奉在門外則等得快要冒火,連催了好幾次,陳晶露只 回一句:「現在芳華衣衫不整,不准進來。」就把兩老堵得死死的。   好不容易一切打理妥當,陳晶露才一拉鐵門說:「她身體一切都正常,再過幾個 小時藥力消退,內力就會逐漸復原。」   兩老早已商量妥當,劉尉莽問:「若再昏迷十日,會不會有問題?」   陳晶露臉色蛙了,口氣不好的說:「再這麼昏迷下去,芳華公主非死不可,你們 要她死,還不如一掌殺了她。」   兩老對視一眼,劉尉達點頭說:「有沒有辦法讓她昏迷又不會有問題?」   陳晶露還沒回答,劉芳華已經忍不住說:「我又沒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   「芳華丫頭。」劉尉達目光凝住說:「妳練了『幻靈大法』,慢慢個性就會改變 的。」   「我不會。」劉芳華生氣的說:「你們又沒練過,怎麼可以妄下斷語?」   「有往例可證。」劉尉莽接著說:「何況妳當初也是逃出這裡,皇上可還沒下令 放妳自由。」   劉芳華一窒,想起了擅入密室之罪,她頓了頓才苦笑說:「若不是為了替父皇出 一分力,我何必回來?沒想到……今日卻被當成妖怪。」   這話沒人能回答。陳晶露見兩位供奉都說不出話,她開口說:「若是為了之前的 事,也沒必要讓她昏迷。」   問題是若不如此,誰能長久看住「幻靈大法」修練有成的劉芳華?不過兩位供奉 口頭上卻不愛這麼說,劉尉莽哼了一聲說:「這不關妳的事。」   陳晶露輕哼了一聲說:「迷藥重複使用可是會失靈的,那時才真的不關我的事。 」   這話一說,兩位供奉不得不好好的思索。劉尉達嘆了一口氣,轉向劉芳華說:「 芳華丫頭,妳可知道,當時我們若是捉到劉冥,會直接廢了他的功夫,不會考慮這麼 多的……」言下之意,這麼對待劉芳華,還是客氣了許多。   「如果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劉芳華無奈的說:「就讓我一直昏迷吧,我沒有意 見。只不過這麼一來,他們五人只怕也不會聽我命令了……也許他們會殺了我也不一 定。」   這話可有些玄機,劉尉達詫異的說:「那五個自稱尊者的傢伙嗎?」   劉芳華點點頭說:「冥堂叔祖已死,我以武力逼服他們後,命他們北上暗殺北軍 重要人物,至少每隔半個月要送一個人頭回來,但我昏迷他們自有感應,也許不會照 命令執行了。」   兩老同時一怔,這下很難決定了,陳晶露適時的又說:「就算每次都先讓芳華公 主調養一天再迷倒,她的身體慢慢也會習慣藥性,睡不到幾天就會醒來,那時未必有 人來幫忙,一不小心死在這裡可划不來。」   陳晶露這麼說其實有些危言聳聽,不過除了她自己之外也沒人知道,她自然放心 大膽的胡謅。   那該怎麼辦?劉尉達劉尉莽兩人都傻眼了,不迷昏劉芳華就沒把握關得住,迷昏 了又等於殺了她,這還真是麻煩,而且她說的若是實話,劉芳華清醒著,對於討伐北 軍大有幫助,不可等閒視之。   劉尉達還在思索,劉尉莽已經橫下心說:「反正已經昏了十日,就先讓她再昏一 次,我們再去請示皇上。」   但這麼做對劉芳華的身體實在沒有好處,陳晶露妙目一轉說:「其實我倒有個辦 法。」   劉尉達目光轉過說:「王妃請說。」   「兩位供奉就是怕公主藉著『幻靈大法』脫逃吧?」陳晶露說:「其實就我所知 ,『幻靈大法』雖然可以穿牆過壁,隔空取物,但卻有所限制。」陳晶露畢竟是埳山 老人的不記名弟子,對「幻靈大法」的了解也比一般人多。   「王妃請說。」劉尉莽也起了興趣。   「這麼說吧。」陳晶露思索一下說:「修練『幻靈大法』的人,沒有辦法在移位 時,把衣服留在原位。」   這話說得劉芳華直皺眉頭,誰會幹這種事?兩位供奉也是疑惑不解的說:「留下 衣服做什麼?」   「不是為什麼要留下衣服,而是沒辦法不帶走。」陳晶露一笑說:「他們移動所 帶動的範圍並不能這麼精細,所以若是加上固定的鎖鏈,應該就走不脫了。」說著向 劉芳華懷著歉意笑了笑。   這話倒是頗有道理,劉尉達思忖片刻,越想越對,他一點頭說:「正該這麼做… …」   劉尉莽似乎也同意了,他沉吟著說:「以芳華現在的功力,只有一樣東西鎖得住 她。」   這話提醒了劉尉達,他們兩人當初南追徐定疆時,曾見識過劉芳華的功夫,雖然 這次見面時劉芳華已經昏迷,看不出有沒有長進,但單以那時的狀態來說,普通的鎖 已經無法限制住她。劉尉達點頭說:「就用那種。」   兩老說話高來高去,陳晶露與劉芳華卻是一頭霧水,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東西 ,劉芳華搖頭說:「何必麻煩?若是五尊者回來,我不能動彈,還不是一樣?乾脆迷 昏我算了。」   劉尉達一揚眉說:「算算時間,他們也該快到了,我們會先看著,妳無須擔心。 」   劉尉達認為,若到時五尊者真的帶回北軍重要人物的人頭,說不定可以放了劉芳 華。而劉芳華卻沒想到這層,只心想五尊者固然怕兩位供奉,但就如之前的問題一樣 ,他們也不能日夜守候,反正算來算去自己都逃不了一死,想到自己父親這麼對待自 己,白浪又與自己恩斷義絕,徐定疆也娶了──不,不關他的事。劉芳華猛一搖頭, 把煩人的念頭拋開,反正自己生無可戀,死又如何?   陳晶露倒沒注意到劉芳華的神色,在她聽起來,似乎已經不必擔心劉芳華,陳晶 露放心說:「既然沒我的事,我先離開了。」   劉芳華見陳晶露要走,她忍不住叫了聲:「伯母。」   陳晶露帶著微笑回頭,和藹的望著劉芳華,她顧不得兩老在旁,頓了頓說:「見 到定疆,您能幫我說一句話嗎?」   「當然可以。」陳晶露失笑說:「不過那不孝的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   「若北軍南下,他一定會率兵來援的。」劉芳華還不知道北方大軍已經越過激漉 渡口,正向南方推進。她頓了頓說:「請您告訴他,他希望我做的事,必須要拜託地 做了。」   這話也是有些不明不白,若是其他的事情,陳晶露也不會多問,但這畢竟與自己 兒子有關,陳晶露頓了頓說:「這麼說他就知道嗎……可以告訴我什麼事嗎?」   殺白浪這三字如何出口?劉芳華低下頭停了片刻,終於緩緩的說:「他應該知道 的……」美目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悽婉。   見劉芳華如此痛苦,陳晶露也不追問,點頭說:「我會告訴他,但我認為定疆既 然希望妳做,還是由妳自己處理比較好。」話一說完,陳晶露見劉芳華又露出迷惘的 表情,她不置一詞,緩緩的踏出了囚室。   陳晶露沿著地道往上走,到了「幻粹閣」的一樓,這兒以前的格局只適合劉冥等 人,現在閣內正在重建,許多的房間都被拆除,變成一大片的空間。   陳晶露走出地道,她望著守候在地道口的禿頂中年漢子說:「走吧,歸勇。」   歸勇目光中透出柔和,點點頭隨著陳晶露往外移動。   兩人走出「幻粹閣」,到了皇城外圍無人的地方,陳晶露忽然放慢腳步等候歸勇 。歸勇當即快走兩步,到了陳晶露左側低聲說:「三公主醒了?」   「醒了。」陳晶露一面走一面疑惑的低聲說:「看樣子,芳華心神未變,不像埳 山老人說的樣子。」想到劉芳華提及自己兒子時的模樣,陳晶露才不相信那是已經斷 絕感情的人。   「哦?」歸勇說:「他老人家不是說這是生理影響心理,所以心態不會立即有變 化。」   「可是她的生理也不像有變化啊。」陳晶露一笑說:「現在她全身真力渙散,看 不出功力高低,不過就她的體質來講,算是個很正常的女人……除了……」   「除了什麼?」歸勇問。   陳晶露遲疑了一下,想到剛剛替劉芳華檢查時,發覺劉芳華體內似乎隱隱有著另 一種奇異的內息脈動,與一般人大不相同,而看她身體的脈息,似乎已轉換先天,但 在脈流出入上又沒有相關的佐證,可真讓人有些糊塗了,不過這與「幻靈大法」應該 沒有關係。陳晶露搖了搖頭說:「沒什麼……反正各種感覺應該都還在。」   「那我也不懂了。」歸勇頓了頓說:「又把她迷昏了嗎?」   「沒有。」陳晶露說:「她的生理機能既然正常,這麼昏下去對她不好。」   歸勇又往四面望了望,更壓低聲音的說:「晶露,我還需不需要出城收集草藥? 」   陳晶露臉上更為凝重,搖了搖頭說:「做了那麼一大包應該夠了,該可以迷昏個 七、八千人。」   「那好。」歸勇一笑說:「埳山前輩也是這麼說。」   「多虧埳山老頭幫忙。」陳晶露一笑說:「他要待在幾十年前的老窩裡多久?什 麼時候才要回南邊的埳山?」   「還要過幾天。」歸勇說:「這次蒐集藥物,埳山前輩幫了不少的忙,也延遲了 他的行程……他幾十年沒回西荒谷,這一次似乎頗為高興。」   埳山老人以前稱號為「西荒修士」,隱居的地方──西荒谷,距都城本就不遠, 後來為了避開劉冥以及方便向陳晶露取藥,才搬移到南方埳山。這次北上,在他以為 劉冥已除的情形下,又回到故居稍作停留,這幾天為了幫陳晶露蒐集藥物,倒是好好 的忙了一陣子。   陳晶露口中對埳山老人一向不尊敬,但心中還是頗感激,她隔了片刻突然一笑說 :「回去的時候,可以去看看他。」   「那太好了,老人家一定很高興。」歸勇高興的說:「我們什麼時候走?」   「本來七、八日前就可以走,但這麼一來,芳華八成會被他們胡搞搞死了。」陳 晶露嘆了一口氣說:「為了她留了這幾天……沒想到情況似乎有變化了。」   歸勇一怔說:「變化是指……」   「你怎麼了。」陳晶露詫異的望了歸勇一眼說:「沒發覺軍隊調動不大一樣嗎? 」   「我當然知道。」歸勇微笑說:「大不了北軍來犯,我們往南走,該沒有問題。 」   「是嗎?」陳晶露有些遲疑的說:「若他們包圍了都城四面,我們怎麼逃得出去 ?」   「該沒這麼快。」歸勇屈指計算:「都城有反應,是三、四天前的事情,算起來 ,北軍最快不過經過激漉渡口,要到都城還有好幾天。」歸勇不傀曾為龍將,分析的 十分精確。   陳晶露對這方面可沒什麼經驗,她點點頭,下了決心說:「既然如此,你先一步 離開,我晚兩天才走。」   歸勇一愣,站定了腳步。陳晶露跟著停下輕笑著說:「怎麼?」   「妳……」歸勇欲言又止的說:「要我先走?」   陳晶露忽然露出有些調皮的笑容說:「捨不得我?」   歸勇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他老臉一紅,退了一步說:「別胡說。」   陳晶露笑容微斂說:「你出城不會有人攔阻,本來就該先走。」   歸勇沉默片刻說:「那……我在城外等妳不是一樣?」   「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陳晶露忽然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話,見歸勇不知該 如何反應,陳晶露才接著說:「我直接返回南角城,你可以先去幫定疆嗎?」說完, 陳晶露又補充了一句:「若是順路,也許我們還會在定疆的部隊中碰上一面。」言下 之意,這得看南角城部隊的行軍路線決定。   歸勇目光別過,臉色十分沉重,似乎十分想拒絕,卻又說不出口。陳晶露沉默片 刻,突然向歸勇走近一步說:「勇哥。」   睽別了三十多年的稱呼突然從陳晶露口中出現,歸勇渾身一寰,目光中充滿意外 與迷惑,他凝望著陳晶露,只聽陳晶露緩緩說:「你這麼伴著我……已經三十多年了 ,真的沒有必要的。」   歸勇慘然的笑了笑說:「我說過,妳若是真要我走……」   「不是這樣。」陳晶露阻住了歸勇繼續往下說,她緩緩的說:「只不過,現在王 爺畢竟不在了……」   歸勇猛然醒悟,他目光中帶著幾分蕭索與無奈,停了片刻,才緩緩的說:「我明 白了。」   「真的對不起……」陳晶露垂著頭低聲說。   「沒什麼。」歸勇苦笑一聲。   「真的對不起。」陳晶露又說。   歸勇愣了愣,哈哈一笑說:「都說沒什麼了。」   陳晶露頭垂得更低了,卻仍說:「對不起。」   「不用再說了。」歸勇有些不耐的說。   陳晶露緩緩抬起頭來,隔了片刻還是說:「對不起……」   「妳……」歸勇笑不出來了,他怔怔的望著陳晶露,陳晶露卻不知為什麼,依然 緩慢而重複的說這句話,聲音卻越來越是哽咽。   不知道到了第幾遍,歸勇的眼眶也紅了,不知道到了第幾遍,陳晶露逐漸的語不 成聲;兩人悄然對站在秋風之中,良久良久,在矇矓的目光交織之間,彼此心意了然 於心,至此,言語已屬多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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