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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tcookie (沒有腦袋的貓) 站內: HwangYih 標題: 夢華傳說(卷十七)第百零二章─陸采異石 時間: Sat Jun 22 00:09:02 2002 ************************************* *                                   * *夢華傳說(卷十七)第百零二章─陸采異石                * *                                   * *************************************   牧固圖紀元 一二○一年十五月五日   三日後,千里迢迢往南趕的徐定疆等人,終於逐漸感受到懷念的故鄉風情,除了 少部份士兵外,大部分的官兵都來自南角城,眼見家鄉就在前方,無須催促,部隊的 移動速度卻也越來越快。   接到訊息的安賜滿、趙平南、徐牙、杜如四人,已領著數百官兵北出都城五公里 迎接,兩方遠遠的看到彼此的旌旗,趙平南忍不住策馬往前,但見其他三人都穩穩的 動也不動,趙平南這才一咬牙,忍住思念愛子的強烈念頭。   渾身筋肉糾結的徐牙與趙平南本是打打鬧鬧的好友,他見狀哈哈笑說:「老趙, 想見兒子也不用這麼急吧?」   趙平南被徐牙看破心裏的念頭,他尷尬的強笑一下說:「不知道那個蠢材有沒有 誤事?」   「放心啦。」徐牙故作正經的說:「有小王爺調教,不會讓你失望的。」   安賜滿聽到兩人的對話,回過頭微笑說:「我們四人迎上去吧。」   這可是求之不得。顧不得剛剛才被徐牙糗了一下,趙平南馬上應道:「好啊,走 。」   四人同時往前策馬,安賜滿還好,趙平南與徐牙兩人的表情卻是十分興奮,至於 杜如卡,兩道眉頭不知為什麼一直皺在一起。   兩邊的旌旗既然已能遙遙相望,策馬一趕自然很快就見到那一大群千辛萬苦由都 城趕回的軍伍,趙平南遠遠的望去,見自己兒子在隊伍的最前方,倒也是似模似樣的 ,趙平南嘴角顫了顫,不知為什麼有種百感交集的感覺。   其他三人找的自然不是趙才,理應在部隊前頭的徐定疆呢?他們目光轉過去,卻 看到一個意外的人物,杜如卡首先一怔說:「芳華郡主……不,芳華公主。」   聽杜如卡這麼一輕呼,連趙平南的目光也轉了過去,只見劉芳華的臉色十分蒼白 ,頗有些鬱鬱寡歡的味道,不過這不是重點,徐定疆跑哪裡去了?四人正發怔的時候 ,眼前風聲一起,眼前猛地一花,四人一怔同時勒馬,卻見徐定疆無端端的忽然出現 在四人面前,臉上正帶著一臉笑容。   徐牙首先叫了起來:「小王爺!」   「安伯伯。」徐定疆先向安賜滿打個招呼,接著依序向三人說:「趙叔叔、徐叔 叔、杜叔叔。」   「參見小王爺。」安賜滿一躍下馬,向著徐定疆施禮,趙平南、徐牙、杜如卡一 怔,連忙跟著下馬行禮。   「都城發生的事情,你們都該知道了?」徐定疆臉上的笑容微收說:「你們的想 法如何?」   四人的臉色同時一沉,徐牙首先大聲說:「我們一定要替王爺報仇。」   「其實詳細的情形我們並不清楚。」安賜滿緩緩的說:「都城雖有天鷹急報,不 過幾次的訊息十分混亂,還要請小王爺開導。」   徐定疆心裏有數,早幾次的急報,提的自然是都城戰況,包含使自己父親徐靖喪 命的那場大戰,不過最近的一封,內容該就是下令南角城把自己捉拿起來。徐定疆搖 頭苦笑說:「四位叔伯,你們不打算抓我?」   這話一說,安賜滿依然平靜,杜如卡的臉上有三分尷尬,趙平南卻是一怔,似乎 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有徐牙怒吼一聲說:「那些混蛋說的話老子一個字也不相信, 小王爺怎麼說怎麼辦。」   「芳華公主怎麼來了?」安賜滿倒是出聲問:「都城並未提及此事。」   「我也是三天前才知道。」徐定疆回過頭,望瞭望越來越接近的劉芳華,轉回頭 說:「都城該也是今天才會知道,也許三天後訊息就來了。」   「都城要是知道芳華公主也來了,該不會發出那種訊息。」趙平南面有愁色的說 。   一直皺著眉的杜如卡,忽然說:「小王爺,末將相信你,但若都城所言事實,您 確實犯了軍令……」   「老杜!」徐牙與趙平南同時叫了起來,徐牙還瞪眼說:「我們不是老早就吵過 了?」   「我希望都城的急報是錯的,這才問小王爺。但若是真的……」杜如卡神色一正 說:「軍中最重視紀律與命令,末將只怕……」   「你這死腦筋。」徐才破口大罵:「憑著王爺待我們的恩義,就算是真的,我也 挺定小王爺。」   趙平南推了徐牙一把說:「先別急著吵,問問小王爺再說。」   「有什麼好說的?」徐牙臉紅脖子粗的說:「我們心裏認定是這樣就好了,還問 什麼問?」   這時那數千部隊已經逐漸接近,遠遠的看幾位龍將似乎爭執起來,部隊的腳步不 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徐牙,你且稍安勿躁。」安賜滿一開口,徐牙就靜了下來,只聽安賜滿沉聲說 :「這麼說吧,若都城確實有虧欠王爺、王妃、小王爺,就算是叛了朝廷,我們也義 無反顧,但若小王爺真是畏戰潛逃,還把王妃拋下,我們確實……」說到這兒,安賜 滿似乎是難以措詞,只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末將正是此意。」杜如卡沉著臉說:「為體念王爺的恩義,如真是後者,末將 不敢橫加阻撓,只請小王爺回城後,把末將關入大牢。」   「安大哥,如卡,你們這是幹什麼?」趙平南說:「你們沒看到連芳華公主也來 了?一定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徐牙跟著咕囔說:「咱們當年還不是隨王爺把南角城翻了個身,現在再幹一次也 沒什麼。」   「徐牙,你胡說什麼?」安賜滿瞪了徐牙一眼說:「當年先皇不但天下歸心,而 且王爺也與我們幾經密議,兩件事豈能相比?」   「我明白了。」徐定疆揮揮手,止住眾人說:「我先說我回來的目的。」   四人自然是洗耳恭聽,徐定疆目光遙望著南方的南角城,吸了一口氣說:「我要 以最快的速度,徵集十萬大軍訓練,隨時準備回撲都城。」   這話說的很妙,回都城撲誰卻沒說清楚,四人面面相覷,莫非徐定疆想當皇帝? 那麼劉芳華怎會隨他南下?莫非這兩人……   徐定疆不管四人的胡思亂想,他接著說:「至於在都城的一切,也不能只聽我的 一面之辭,你們先向他們問問,整理出一個心得之後,如仍有任何疑問,我必定坦承 相告。」   這話倒是十分實在,就算徐定疆說完之後,他們也是得向這群官兵印證,還不如 先找人問清楚。安賜滿想通此點,立即說:「就依小王爺的吩咐。」   安賜滿是四人的大哥,他既然這麼說,杜如卡自然沒有意見,而徐牙和趙平南當 然是不用說了,這時部隊也十分接近,安賜滿向四人一打眼色,同時迎上兩步,向著 劉芳華說:「末將等參見芳華公主。」   「諸位免禮。」劉芳華強打精神的笑笑說:「你們辛苦了。」   見劉芳華沒什麼勁,四人心裏更是一肚子疑惑。不久前劉芳華來南角城,可是精 神奕奕不讓鬚眉,一副初生之犢的模樣。徐牙與趙平南不禁心想,看來小王爺是真想 做皇帝了,不然劉芳華為什麼這麼沒精神的模樣?八成這位公主是選擇愛情拋棄親情 ,難免快樂不起來。   安賜滿與杜如卡卻沒這麼想,現在雖說天下大亂,徐定疆想當皇帝可還早得很, 畢竟南角徐氏人丁單薄,根植不深,想打一兩場勝仗不難,想統一人族,可說是癡人 說夢,徐定疆雖然年輕,但卻十分聰明,不可能幹這種傻事。既然如此,徐定疆徵兵 必定是為了能在這場紛亂中投下重注,只不知他到底賭哪一方?   劉芳華望著徐定疆,心中卻有幾分怨懟,這三天中,徐定疆除了一開始略作寒喧 ,把自己帶去部隊,之後就一直沒見蹤影。她不禁心想,當初在幻萃閣的牢獄中,要 自己南下的也是他啊,為什麼這麼對自己?不過劉芳華自己知道,若現在徐定疆真的 來噓寒問暖,自己一定什麼都不告訴他,還會把他趕得遠遠的……總不會他連這都知 道吧?就算如此,讓自己趕一趕又如何?氣悶的劉芳華,心裏不由得有些嗔怪起徐定 疆了。   趙平南過沒多久,就把精神放在自己的兒子趙才身上,這時他可這注意到了,那 小子身旁跟著一個膚色較深的俏麗女性官兵,好似以前在宮城中曾在王妃還是王爺身 旁見過,這還不打緊,兩人居然有事沒事的眉來眼去一下,彷彿以為誰都沒注意到。 趙平南瞪眼暗罵,這好小子,好好的管帶不當,居然在部隊裏拈花惹草起來?趙平南 一下子火上心頭,若不是徐定疆在一旁,恐怕趙才馬上有排頭要吃。   趙才看見自己老爹,那種自然而然的膽怯馬上顯現在臉上,多虧墨琪早知道趙才 的心情,給了他幾個安慰的眼神。趙才才剛振作一些,目光轉過去,卻見老爹狠狠瞪 了自己一眼,以趙才對他父親趙平南的了解,他明白這下子大禍臨頭了,只不過比較 倒楣的是……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一群人各懷心思,踏入了南角城,徐定疆宣佈部隊入營後放假三日、加發薪餉之 後,兵士大喜下分別帶開。而南角城四位龍將心裏有一肚子的疑問要去查明,自然也 不會久留。沒過片刻,偌大的南角城大殿中,除了值班衛士、隨侍之外,只剩下徐定 疆、劉芳華兩人。   徐定疆沒看到四婢,他心裏有數,若不是趙才記得安排,就是四婢不願打擾自己 與劉芳華,已自動避開,而這兩種情況中,卻是後者比較有可能,要不就是墨琪幫忙 安排,趙才那小子沒這麼機伶。   徐定疆目光轉向劉芳華,只見劉芳華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他暗歎了一 口氣,劉芳華不學「幻靈大法」自然是好消息,但她為什麼突然心意改變呢?徐定疆 這三日倒不是有意躲避劉芳華,不過他當時與兩位供奉一戰,體悟了許多的變化,這 三天可說是好好的練習了一番,否則到了南角城事務繁多,若是沒空練習,怎麼應付 接下來的戰役?   而劉芳華難得能與徐定疆相處,本想好好的罵這傢夥一頓,但不知為什麼,她連 氣也生不出來了,只覺得十分的疲累、十分想好好的歇息一陣子。她緩緩的抬頭,正 見到徐定疆關懷的眼神,劉芳華心一顫,急急的別過目光,這才發覺自己失態了,她 目光依然望著別處,口中緩緩的說:「我累了。」   徐定疆沒想到劉芳華會躲避自己的目光,更沒想到劉芳華一開口竟是這三個字。 他愣了愣,連忙吩咐身邊的隨侍,先去將待客用的「彩轡閣」整理出來,但心裏卻覺 得這麼下去不大對勁。徐定疆便搓著手對劉芳華說:「我這幾天忙著練功夫,一直沒 空與妳詳談,妳要先休息,還是先聊聊?」   這樣嗎?自己誤會他了嗎?劉芳華抬起頭來,又見到徐定疆那溫柔的目光,她的 心又是一陣激盪,不過這次總算沒避開了,劉芳華卻同時想起,不知從幾年前開始, 徐定疆就一直是這麼看著自己,為什麼從來不明白這眼光的涵意?   徐定疆見劉芳華一抬頭就發怔,他可也愣住了,隔了片刻,徐定疆才搔搔頭說: 「芳華,現在若不想說……就先休息吧。」   劉芳華點點頭,「彩轡閣」她上次就住過,自然是熟門熟路,她緩緩的向殿外走 ,正要離開殿門時,忽然忍不住回頭說了一句話:「這三日……你真的非練功不可嗎 ?」話一說完,劉芳華就後悔了,她一跺腳,轉身就沒了蹤影。   劉芳華一說完,輪徐定疆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殿中發怔,自己這三日真的非練功不 行嗎?莫非自己當真有些怕見到劉芳華?自己怕的又是什麼?   徐定疆望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殿門,心裏無端端湧起一股惆悵,在胸懷間盤旋來去 ,久久不能平息。   猛然一聲震天長嘯,在滾滾黃沙中揚起,直入雲霄,四面同時傳來成千上萬的怪 異叫囂聲,應和著那聲長嘯,轟然的聲響,仿若激起千里風沙,向著黃沙中的孤城─ ─刀輪城轟去。   在宏侖仰天長嘯,發下號令後,萬多名熊族一面狂亂的叫囂著,一面爭先相後地 向著刀輪城東面城牆殺去。   刀輪城的城牆又高又厚,最矮處也將近十五公尺高,熊族人奔到牆下,幾個功夫 較高的已經一躍衝上數公尺,伸手抓著城牆砌疊時形成的石隙,向著上方攀去,速度 較慢的也不敢落後太多,緊隨著先鋒們奮勇的往上撲。   這裏宏侖嘯聲一發,刀輪城的東面炮聲立響,城頭立即站滿了人,一塊塊的亂石 向著下方沒頭沒腦的直砸。刀輪城高,石塊砸下的威勢十分驚人,眨眼之間,數百個 熊族手腳一亂,往下直摔,多虧他們皮粗肉厚,想來也不大容易摔壞。   當然也有功夫較高的熊族不懼大石,一面揮掌催勁外撥,一面手腳並用的往上攀 ,但攀過了十公尺,上方的人族已經分清了高手是哪些,只見幾個官兵合力扛一個大 鍋,一波波冒著蒸氣的滾水就這麼倒了下來,剎那間幾個熊族高手不得不又落了下去 。   不過頂得住滾水的熊族人也不少,轉眼間,已有近百名熊族人接近了城頭,城頭 立即殺聲震天,數千人族擠在城頭,以戈矛等長武器向著牆口的熊族不斷的穿刺,十 幾根同時穿出,剛接近城頭的熊族轉眼又被轟了下去,熊族人一面摔落,一面不斷的 發出哇哇怪叫,聽起來也十分嚇人。   不過接近的熊族既多,總有幾個熊族被冷落,若只是三五根長矛,熊族人巨掌揮 動下,人族士兵便抱著長矛滾得人仰馬翻,幾個熊族人一騰身,已經翻上了城頭。   一開始短距離交鋒,城頭立即混亂起來,尤其能在這種情況下衝上城頭的,就算 不是勇士也差之不遠,遇到一般的士兵,那可不只是以一敵十,簡直是虎入羊群,轟 得人影翻飛,哀聲不絕。   但刀輪城也早有準備,眼見熊族人衝上城頭,管帶、龍將等將領立即衝了過去, 再配合上其他士兵的協助,過不多久,又把攻上城頭的幾個熊族趕了下去。   但城頭一亂,那一鍋鍋的沸水就不容易往前送,許多慢上一步的熊族,反而順利 的攀上城頭,與人族士兵再度纏鬥起來。   這時才是真正的短兵相接。刀輪城頭殺聲震天,血肉橫飛,首當其衝的士兵被熊 族的鉅力一擊,不筋斷骨折者幾稀。不過熊族人也不輕鬆,在城頭的人山人海下,四 面八方刀槍劍戟不斷的穿刺,饒是熊族皮粗肉厚,眨眼間身上多個七、八道傷口也可 說十分正常,沒當場倒地已經是不簡單的事了。   熊族攻擊刀輪城也不是兩天三天的事了,大家心裏都有數,人族再怎麼努力攔截 ,再過一陣子,下幾波殺上來的熊族人就能逐漸結合,只要七八個熊族一集合,人族 合攻的優勢便少了一大半,隨著一個個堅強的城頭據點的產生,熊族人傷亡的速度便 會逐漸減慢。   到了那個時候,熊族的霸主、勇士們會另領大軍往城頭撲,而刀輪城中的高級將 領,自然也會率領著官兵相迎,否則若給熊族佔穩了城頭,刀輪城的覆亡就在眼前。   熊族最憤恨的,莫過於刀輪城城牆未免太厚了,一般的城頭能有個十餘公尺,已 經不得了了,刀輪城也不知道是怎麼建的,城牆居然寬達三十公尺,想要從外牆殺到 內牆,這短短三十公尺,可說要衝過刀山劍海,一路上腥風血雨自然不在話下,就算 熊族的高手能夠衝過,也是極為少數,不但對整體的戰局影響不大,甚至也容易讓自 己陷入危境。   總而言之,這段時間中,熊族攻城不下五次,五次中,熊族沒有一次佔到便宜, 雖說也殺了不少人族,但總歸來說,只要沒搶下城頭,熊族的損失肯定必較嚴重。   這時,城頭上幾個小據點已經建立,海巴與掌克同兩位霸王也率領了部隊往上撲 ,想當然耳的,「北域王」劉群池,率領著「鳳安護國使」劉圖、「神慧衛國使」陳 慕凡以及北域刀輪兩城數萬官兵硬生生把大群熊族擠在城頭,就是不讓熊族大舉入城 。   宏侖帶著幾個心腹,與白浪、風紫婷、陳懦雅、陳儒庸四人在那道丘脊上觀看, 眼見戰況如此,宏侖正破口大罵:「這城到底是怎麼做的?真弄不懂。」虧得他還記 得用人族語罵。   白浪等人對刀輪城的興建方式自然是心裏有數,四人對望一眼,頗有默契的都沒 吭聲,熊族人現在雖是盟友,但難保日後不會翻臉,給熊族人知道了刀輪城的興建方 式似乎不大恰當;當然,換個角度說,便算是熊族知道了真相,他們又能怎麼樣?   陳儒雅與陳儒庸兩人本來遠遠躲在沙山之後,後來白浪與宏侖談妥,見沒有危險 ,風紫婷索性把兩人叫來,省得兩人在山後餐風露宿,現在陳儒雅見下方戰況膠著, 他瞄了白浪一眼低聲說:「北域王是打算耗下去。」   風紫婷點頭說:「這麼看來,刀輪城真的很難攻。」   宏侖沒注意四人的對話,他咬著牙,頗想自己也上去衝殺一陣,但這時比的不是 人多,在城頭人擠人的情況下,他功夫再高,只怕也無用武之地。宏侖十分懊惱,熊 族的歷史中也不是從沒攻下過刀輪城,怎麼輪到自己就是打不下來?   三日前與宏侖等人談判時,白浪已經明白,若不攻下刀輪城,熊族非攻下習回河 城不可,也許劉群池正是作此打算,要逼得熊族放棄刀輪城。說起來,接近兩萬的熊 族人若是全力攻擊習回河城,以習回河城的形勢,就算劉禮大軍回防,只怕也撐不了 十天半個月,也就是說,若熊族攻不下刀輪城,兩方幾乎已經無法合作……這麼說來 ,還得感謝劉群池砍了海巴一下。   宏侖悶著生氣,白浪自然不去湊熱鬧,問題是自己四人來此,一點忙也幫不上, 似乎看起來不怎麼具有誠意。白浪目光轉向風紫婷,說:「風大姐,我們該怎麼辦? 」   風紫婷看來對戰況也不怎麼樂觀,她望著刀輪城上的戰場,皺著眉說:「這麼打 下去,很難。」   陳儒庸不甘寂寞的說:「熊族帶的水不多,他們看來也打不下去了。」   「熊族體質與人族不同。」白浪解釋說:「一些水就能支援很久,至少還能打上 半個多月。」   「他們若真的放棄,我們可就要小心了。」風紫婷聲音壓得更低,說:「到時候 我們得先離開。」   白浪一怔,弄不清風紫婷這麼說的原因,卻聽陳儒雅已經怵然說:「風大姐說的 沒錯。」   「為什麼?」陳懦庸瞪大眼問。   問的真是時候,白浪才要張嘴,又閉上了。   陳儒雅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壓低聲音說:「熊族放棄刀輪城的同時,若沒放棄攻 打人族,下個目標就是習回河城,我們不逃,莫非等死?」   會這樣嗎?白浪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望向了宏侖,只見他目光凝注著下方的戰況, 咬牙切齒的不知在喃喃自語著什麼,除了身形高大些,與以前自己認識的宏侖也沒有 什麼不同,他會這麼對付自己嗎?   「白浪!」宏侖恰好這時轉過頭來,他看見白浪正愣愣的望著自己,大吼一聲說 :「你怎麼也不幫忙想想辦法?」   白浪心裏苦笑,宏侖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怎麼看他也不像會這麼對付自己,不 過那個掌克同就不一定了。白浪邁步向宏侖走過去,歎了一口氣說:「當初若我們沒 認識,今日熊族還會南下嗎?」   宏侖一怔,滿是毛的大腦袋晃了晃說:「我不知道。」   自己的責任還是不小,想及熊族席捲下,北域城、宿月城死傷無數,白浪心裏的 壓力更大。他望著下方戰場,這時熊族一開始的銳氣正逐漸消退,留在城牆上方的熊 族人越來越少,眼看著今日這一戰又得無功而返,白浪說:「若能重來一次,也許我 就這麼留在熊族了。」   宏侖沒想到白浪突然冒出這一句,他愣了愣,轉過頭驀然大吼一聲,號令熊族撤 退,這才有空回頭問白浪:「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白浪仰天長歎,算來回人族不過是短短的一段時間,卻發生了這麼 許多事,一時之間,怎麼向宏侖說明?而且兩人經過了這一年的離別,似乎彼此間的 距離也不由自主的拉遠了些,不是以前什麼都可以討論的感覺了。   「海巴扛著什麼東西……?」宏侖瞪眼說:「他搬塊石頭回來做什麼?」   這時白浪也注意到了,海巴搬回來的是人族用來往下轟擊的大型陸采石,雖沒有 城牆用的巨大,但也有一人大小,海巴搬這東西回來,絕不是為了好玩。   果然海巴搬著那塊大石,什麼地方也不去,向著宏侖與白浪便衝了過來,只見距 離還有十餘公尺,海巴猛一個高躍,帶著大石同時往上一蹦,他一面在半空中把大石 往地上一砸,一面怒氣衝衝的說:「這東西,古怪。」   什麼古怪?白浪仍在莫名其妙,卻見海巴嚷著說:「我以為他們找來一堆石頭, 但……都長的一樣……怪……古怪!」   海巴頗有些詞不達意,宏侖瞪眼嚷了幾句,卻是以熊族語詢問海巴到底在講些什 麼東西,海巴也咭哩咕嚕了一陣,似乎在解釋著他的懷疑,不過這時,只聽得懂幾成 的白浪心裏卻是隱隱覺得不安,他已猜出海巴問的內容了──他必然是發覺這些轟下 來的石頭都有某幾種固定的形狀。   知道內情的人自然明白,陸采石之製作,本就可以鑄模灌注,這樣不但迅速,還 能有效的複製,由上往下摔的石頭,當然得有些尖銳的稜角,還得在內側有幾個易於 抓握的地方,這樣的特徵十分明顯,虧得海巴今日才發現。   知道歸知道,問題是海巴明擺著問自己,自己該如何回答?這段時間中,宏侖與 海巴以熊族語溝通,宏侖已經弄清了脈絡,白浪眼看著宏侖與海巴的目光都望著自己 ,他只好粗略的解釋說:「這是利用刀輪城中的特產製造的,可以開模複製。」   「開模複製」四個字似乎太難了,對幾乎沒有什麼人工產物的熊族人來說,語言 中根本沒這種意思,兩人自然也沒學過;見宏侖與海巴都瞪著眼一臉迷惘,白浪只好 接著說:「就是每次可以做得一樣。」   白浪說的不能說不清楚,但對宏侖與海巴來說,依然有些匪夷所思,兩人正面面 相覷時,掌克同從丘下往上掠,一面問:「這個石頭與城牆一樣?」   越來越難閃躲話題,白浪心裏暗歎一口氣,正準備向宏侖說明,風紫婷等人已經 聞聲而來,陳儒雅搶先開口說:「確實一樣,都是刀輪城的特產。」   「這些石頭是做出來的?」掌克同目光中露出詫異的神色說:「怎麼做的?」   四人對望一眼,風紫婷見白浪不知如何應答,她開口敷衍的說:「聽說只有刀輪 城能做,可能與刀輪城中的池水有關。」   白浪知道自己不擅於應對,他轉過身蹲下,撫摸著那塊被海巴搬回來的大石,那 塊大石頗為粗糙,灰黑色的表面稜角處處。白浪心中轉著念頭,若這時天降大雨,整 座刀輪城至少溶掉一半,打起來就容易了,問題是刀輪城這兒幾年也沒一場小雨,遑 論大雨?   其實若給熊族人知道了水可溶陸采石,他們也沒辦法帶足夠的水來,想溶出一塊 缺口,可不是幾大車的水就夠的,白浪一面想著,一面聽著風紫婷正有一句沒一句的 敷衍,他突感心煩,就算老老實實的說了,熊族也未必有辦法打破刀輪城,這麼遮遮 掩掩的,怎麼樣與對方合作?   想到這裏,白浪轉過身來說:「宏侖,其實這種石頭叫做陸采石,是利用刀輪池 中的一種黑色潮濕泥土混上黃沙,凝固了之後就成為這東西。」   風紫婷、陳儒雅、陳儒庸沒想到白浪忽然說了出來,三人都是微愣,但畢竟如白 浪所想,說出來也不見得會改變什麼,因此他們也沒有露出責難的表情。   但宏侖、海巴、掌克同可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宏侖愣出驚訝的表情說:「有這 種土?你一開始怎麼不說?」   「說了有什麼用?」白浪沒好氣的說,但他終究沒說出如何溶掉陸采石。   掌克同卻沒放過這一點,他緊接著問:「這種石頭有沒有什麼弱點?」   「怕水。」陳儒庸卻是嘴快,他想白浪既然已經說出,那就沒什麼好隱瞞的。   其他三人的心態也與聽到白浪實說時一樣,雖然有些意外,但說了反正沒差,也 沒有人怪罪陳儒庸。   不過熊族三人卻是又驚又喜,海巴大吼一聲說:「怕水?趕快拿水來試試。」說 完了他才發覺自己說的是人族語,他連忙回頭以熊族語劈哩啪啦的吩咐了一串。   白浪聽得分明,心裏暗自苦笑,卻不知該不該阻止。   過不多久,十個熊族士兵急急的往上趕,到了沙丘上愣愣的直立著,海巴又吼了 一聲,熊族士兵手忙腳亂的拉下綁在腰部的一塊粗糙皮革。風紫婷等人正糊塗,卻見 那一塊塊皮革腰帶鼓漲漲的晃動,原來那裏面裝的就是水?才剛想通,那十名熊族的 皮革已經被扯開,為數不多的水就這麼傾倒在那塊陸采石上。   白浪忙叫:「慢點、慢點。」   熊族可不是每個人都聽的懂人族語,他們聽白浪猛叫,幾個人一面怒目瞪著白浪 ,一面手中的水還在不停的往陸采石傾倒。   但水這麼往下落,卻很快的順著石面往下溜,緊接著便滲入石下的黃沙中,眨眼 間消失無蹤,這麼一來,就算白浪的話他們聽不懂,那十個熊族人也不捨皮囊中的水 ,忙不迭的把水止住,回過頭望著海巴。   自己還沒吩咐,這些傢夥自己就停了下來?海巴頗想罵人,但看來確實沒用,罵 也沒意思,海巴怒氣轉向白浪,怒沖沖的說:「又怎麼了?」   「要泡一陣子。」白浪皺眉說:「這些水,只能讓石頭表面略微軟化。」他把手 向陸采石上一摸,果然一層石面化作黃沙與黑泥,向著四面散落。   看了這情形,宏侖的喜悅轉眼消失,若要這麼多水,去哪兒找?就算把所有熊族 人的水囊集中,只怕對城牆一點損害也沒有。   「除非下雨……」掌克同喃喃的說。   「而且要連續幾天的大雨。」白浪點點頭說:「但這裏就是不會下雨。」總歸一 句話,就算說了也沒用。   宏侖瞪眼望著白浪,一副想找人吵架的模樣,白浪沒奈何的白了宏侖一眼說:「 所以我們懶得說,看你們問個不停,不說反而讓你們起疑心,只好說了。」   白浪說的雖只是心裏話,但卻說得恰到好處,這麼一來,熊族反而顯得有些小家 子氣,掌克同的臉上就有些尷尬。   宏侖哼了一聲說:「又沒怪你……算了算了,真的打不下去,那就回家去吧。」   海巴猛跳了起來,大嚷說:「回家……?」   掌克同一拉海巴,搖頭低聲以熊族與快速的說了兩句,在場只有白浪懂得一些, 但他卻也沒聽出掌克同說的是什麼,正想下丘的宏侖倒是熊臉一變,哇拉哇拉的說了 兩句,掌克同跟著又向著宏侖說話,這次白浪可聽懂了,掌克同是說:「等一會兒我 們再商量。」   宏侖望了白浪一眼,眼中的神情有些複雜,但他隨即一轉頭,向著沙丘下縱躍, 掌克同、海巴,以及其他的熊族士兵,依著順序往下走,轉眼之間,這個沙丘上已經 沒有熊族的蹤影。   熊族畢竟不大會作偽,這麼古古怪怪的一鬧,四人都感到事有蹊蹺,彼此對望一 眼,沉默了片刻,還是陳儒庸開口說:「我們……是不是該溜了?」   白浪臉色十分難看,一時真的說不出話來,但他心裏卻不得不同意,陳儒庸說的 只怕沒錯。   想溜,畢竟要等到晚上,還好現在已經接近黃昏,離天黑的時間已經不久了。   四人這幾天本就沒怎麼下沙丘,這時當然更聚在一起商議。他們的功夫雖然都不 錯,但這時已經進入初秋,在這片黃沙之中,晝夜溫差極大,晚上吹來的寒風實在不 怎麼好受,人族畢竟不比熊族,渾身長滿濃密的體毛足可禦寒,四人拾了些戰場上散 落的木製矛柄,聚在一團生起火來。   這是風紫婷的計謀,她想熊族若真有心算計四人,必定會開始注意四人的行蹤, 這一生起火,讓熊族人看得清楚,對四人自然更為放心,而到了深夜,只要弄幾個假 的人形在陰暗處,說不定能唬上一陣子;而且火光越明亮,這才有辦法產生陰暗處, 否則滿天星月光輝,反而無所遁形。   既然生了火,他們就把攜帶的乾糧中的乾肉串上,湊到火堆旁燒烤,四人心裏有 事,自然不能享受這種野外炊烤的樂趣,雖然過不多久便肉香四逸,仍沒人動手取食 。   其他三人想著什麼白浪並不清楚,但白浪卻是十分痛苦,這麼一走,等於是與宏 侖決裂,宏侖若領兵南下習回河城,非但兩人得短兵相接,習回河城能撐下去的機會 也十分渺茫,那白家怎麼辦?自己與劉芳華為此決裂,豈不是笑話一樁?   「什麼這麼香?」遠遠的突然傳來宏侖的叫聲,只見他有如一道旋風般的刮上沙 丘,迅速的掠到了四人身邊,一面深深吸著氣說:「烤肉!對不對?這是烤肉!」掌 克同也隨著跟上來,倒是沒什麼表情。   白浪這才想起,以前自己就曾請過宏侖嚐過這種美食,難為他還記得,白浪歎一 口氣說:「沒錯,想吃就動手吧。」   宏侖伸了伸手又縮了回來,吞吞吐吐的搖頭說:「白浪,你……」   白浪醒悟,熊族人畢竟還是怕火,他伸手取過兩大條厚厚的乾肉,扔給宏侖與掌 克同,說:「吃吧。」   宏侖高高興興的接過,一面發出表示歡喜的叫聲說:「大家吃,大家吃。」   掌克同可就沒這麼高興,他自然不會怕燙,不過拿著肉塊考慮了半天,一時還是 沒咬下去。   宏侖既然來了,四人自然要表現得正常些,各自動起手來,陪著宏侖狼吞虎咽的 啃食著香氣四溢、肉汁豐美的肉條,不過每個人心裏不禁都蒙上了烏雲──宏侖與掌 克同這麼一來,豈不是逃不了了?   過不多時,肉條已經吃得乾乾淨淨,宏侖似乎十分滿足,高興的說:「白浪,肉 烤完了?咱們聊聊。」   白浪才一點頭,掌克同突然說:「我們不喜歡這個,熄了好聊天。」話聲一落, 他腳一踢,把那塊海巴搬上來的陸采石挑起,向著那團火就壓了過去。   若要阻止,自然不是不行,但這麼一來,只怕當場翻臉,白浪等人只好眼睜睜的 望著那塊大石轟得一聲砸在火堆上,火星四射的同時,火堆立即暗了下來,縱然一時 不熄,看來也撐不了多久。   宏侖卻似乎頗為意外,他愣了愣,乾笑一下說:「有火確實不大習慣。」   白浪聽了不禁有些安慰,這一腳若是宏侖踢的,白浪的心可就寒了,不過氣氛畢 竟已經怪怪的,六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誰也不知該說什麼。   眼看火終於熄滅,還是沒什麼可聊的,宏侖突然右掌一揮,砰地一下以氣勁將灰 燼中的大石翻了個身,在黑灰亂飄的同時,吐了一口氣說:「就為了這種石頭──」   突然之間,每個人都站了起來,只見那塊大石翻滾向天的一面適才被掌力一激, 竟是凹下了近三分之一大塊!眾人不禁大吃一驚,宏侖這麼輕描淡寫的一掌,怎麼能 把陸采石打散這麼一大片?   但眾人望向宏侖,卻見宏侖也是一臉疑惑。   陳儒雅眼睛一亮,往前奔過去,顧不得大石的熾熱,運功翻了兩翻那塊大石,只 見大石又崩落了幾塊,陳儒雅大喜說:「原來如此!」   這時每個人都想通了,陸采石居然也怕火?所有人的神情都轉為興奮,場中的氣 氛由剛剛的無話可說,瞬間變成被驚喜堵住了嘴。   眾人目光交會了好片刻,才由宏侖口中迸出了一句話:「明天!我們明天拿下刀 輪城!」   《夢華傳說》卷十七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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