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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風清揚傳-第三章 慕容名雪顏如玉
發信站tscvs (Sun Apr 21 09:25:33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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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慕容名雪顏如玉
兩人奔出里許,清風拂面,沁人心脾。慕容雪芳魂漸定,忽然站住,道:“嚏,怎
么是你?是你救了我?”言下大是不信。
風清揚道:“我哪有這個本事,那時我魂都唬沒了,叫都叫不出聲來,其實那人不
過是嚇嚇你而已,我怕他真的下毒手,便忙拉著你走了。”
慕容雪信以為真,一跺腳道:“不行,我得回去找他,江南慕容家的人不是好欺負
的。”
風清揚忙道:“別,他這時早已走了,你便追了追不到。他就是知道你是慕容家的
人才沒敢下毒手。他是伯了你們慕容家,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万一追到他,把他打贏了,
他豈非一點面子也沒有,今后在江湖上怎么過活。你方才不就是讓著他嗎,索性讓到底,
也讓世人見識見識江南慕容家的風采。”
慕容雪其實怕极了陰陽秀才,所謂回去找場子云云,也不過是自壯膽气的話。偏生
風清揚會幫襯湊趣,大灌迷湯,正是“干穿万穿、馬屁不穿”,慕容雪雖明知不是這么
回事,心中亦大感受用,登時喜气洋洋,面溢春花,倒像她方才真的手下留情,繪陰陽
秀才個面子,又問道:“依你這么說,這次就便宜了他?”心下猶是忐忑不安。
風清揚道:“是啊,這次你給足了地面子,日后他非在江湖上大大宣揚你慕容小姐
的名頭不可。”
慕容雪這才放下心來,一撇嘴道:“誰希罕這個。”此時才發現自己一條雪白的膀
子露在外面,風清揚正賊成中今地打量觀賞,立時羞不可仰,一巴掌打過去,噶道;
“都是你,都怪你。”
風清揚正入神地看著她丰美的臂膀,不想她左手打人也是這等快捷,啪的一聲打個
正著,總算她心念風清揚大捧其場的好處,未用上內力,聲音雖響,并不疼痛,風清揚
被這一掌打得心中清涼,适才那些非非之想盡皆被打入九霄云外,暗罵自己該死,見慕
容雪羞傀得兩頰紅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甚感快意不去,忙揮袖將其臂膀遮住,他袖
子寬大,倒是遮了個嚴嚴實實,只是如此一來,倒似被風清揚半摟著。
慕容雪益發害羞,惱道:“這樣子怎么成?”
風清揚貼近她身旁,看著她滑若凝脂,膚白胜雪的秀頸,嗅著如檀如蘭的香澤,心
神微醒,道:“這附近又無成衣店,也只好這樣了。那面有家酒樓,咱們先去吃飯,讓
小二去代買一套衣衫來。”慕容雪四下一望,果然沒有估衣鋪,成衣店之類,只得罷了。
被風清揚半擁著走進酒樓,触到路人奇异惊訝的目光,羞得兩頰飛紅,芳心鐐亂,如揣
頭小鹿般。
掌柜的和店小二見二人兄妹不似兄妹,夫妻不像夫妻,神態怪异地走進來,均詫异
之极,又見二人腰懸長劍,風采照人,不敢怠慢,強忍住笑將二人讓至桌邊坐下。
慕容雪本就別扭之至,見小二賊忒兮兮地上下打量著,竊笑不止,娥眉倒豎,擊桌
道:“笑什么?再笑割你的舌頭下來。”
小二忙低頭斂手,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道:“小人不敢。”渾身肌肉卻顫個不停,
心里笑的愈發很了,似是見到天下間滑稽不過的事儿,雖不想笑卻又忍不住。
慕容雪一怒欲起,可馬上想到,這一站起非露出臂膀不可,只得坐著不動,風清揚
那條袍袖像條鏈子般把兩人拴在一起。回頭一見風清揚的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羞怒彌
增,叱道:“你也不是好東西。”
風清揚心中得意,臉上一副冤沉海底的模樣,嘆道:“冤哉,冤乎哉也,姑娘若是
覺得不便,在下拿開便是。”
慕容雪一听,嚇的花容失色,一把按住道:“你乖乖的別動。”心中怦怦亂跳。
風清揚真也听話,不但未稱開,手臂倒和她的臂膀靠在一處,貼得更緊。慕容雪明
知他有揩油的意思,卻也無可奈何,私心深處未始沒有几分情愿,只是羞于睽睽眾目罷
了。
風清揚拋出一片金葉子,笑道:“小二哥,麻煩你去給這位小姐買几套上等衣衫來,
可要挑仔細了,挑得料子不好,或是不合体,一分賞錢也沒有”
掌柜的和小二登時笑容僵住,眼中放出貪婪的光芒。其時正當太平盛世,物价极低,
一席上等的酒席亦不過几兩銀子,金子极少流通,掌柜的見這片金葉子足抵几百兩銀子,
風情揚隨手一擲,手面豪闊闊极。
小二連聲道,“那是,那是。”至于“那是”個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了,捧了金
葉子,撒腿便跑,飛也似的轉眼不見蹤影。掌柜的不待吩咐,好酒好菜流水价擺將上來。
風清揚偶爾充一次闊佬,方知錢之神威一至于斯,難怪白极煞星潑命地聚斂金銀了。
慕容雪被他貼越緊,已然半躺在他怀中了,嗅著他強烈的男子气息,心中如醉,四
肢酸軟,一絲力气也沒有了,索性拉起他長長的袖頭,遮住半邊臉頰。
風清揚起初不過是想開她的玩笑,准知愈陷愈深,欲拔不能,而今被她柔軟的酮体
偎靠著,不由得丹田火熱。周身脈道中似有火苗躥上躥下,心中猛然憬覺,忙運起師傳
內功心法,鎮懾無神,須臾遍体生涼,然而看著慕容雪半遮半掩,醞紅的嬌靨,丰姿怯
怯地躺在自己怀中,實覺日日月月,歲歲年年永如此時方好。
店小二風風火火地跑進來,風清揚一見,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出去。他讓小二仔細挑
選衣料,是讓他多費些時間,誰知小二沒理解他的意圖,惟恐客人等得焦急,那份賞錢
付諸流水,气都不喘,一溜煙地跑回來,街上的人還以為這間酒樓失火了呢。
慕容雪一見衣服,精神一振,抬起身來,悄聲問道:“小二,這里可有空閑房間?”
小二忙道:“有,有。”領二人到樓上的客房,把衣服放下,手上仍捧著一大堆銀
錠,躡躡懦懦道:“爺台,這,這是剩余的銀兩”
風清揚手一擺,道:“都賞了你吧。”小二連聲道謝,作揖不迭,躬身退了出去。
慕容雪道:“喂,你轉過身去,我換衣服時,你可不許偷看,不然挖你眼珠出來。”
口中雖凶霸霸的,一雙妙目秋波流轉,笑意盎然。
風清揚本想說:“你挖我眼珠我也要看。”可這調笑之語終究難以出口,忙轉過身
來,听著慕容雪換衣服時唏淅簌簌的聲響,心臟竟爾怦怦地似要跳將出來,頸子更如灌
了鉛般僵硬,只感又酸又痛。此時若要他轉動脖頸,便砍了頭也不能。
慕容雪匆匆將衣服換好,見他如木人般僵立那里,連手足頭發都紋絲不動,不覺好
笑,伸指彈一彈他腦袋道:“好了,轉過來吧。”
風清揚摹然問一激靈,如受重擊般,慕容雪咯咯笑道:“看你怕成這副樣子,我還
能吃你不成。”風清揚轉過身來,眼前一亮,摹容雪換上新衣后更增嬌艷,娥娜秀美,
飄逸若仙。
慕容雪見他盯著自己,神魂不屬的樣子,大是得意,拍拍他肩膀道:“看不出你這
小賊倒是個誠實君子,只是這眼光賊忒兮兮的,習气難改。”
風清揚素來調悅不群,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么了,嗓子眼儿發千,半天才勉強笑道:
“這叫盜亦有道”眼神卻從她身上移開了。
慕容雪嬌笑道:“好,乖乖的听話,姐姐疼你。”
風清揚心中一酸,自師父一去之后,派中師兄們固然當鳳凰捧著他,即使行走江湖,
大家無不衝著他師父的面子,优禮有加,但這等親熱的話已是多年來第一次听到了,胸
中隱隱作痛。
兩人走下樓去,掌柜的看在銀子份上,早將冷的酒菜撤去,又重新上了一桌子,兩
人淺斟慢飲,慕容雪反客為主,興致彌高,為風清揚添酒布菜,處處照拂,嚴若大姐姐
的樣子。問風清揚的名字,風清揚因自己在派中排行第九,便稱“風九”。慕容雪听了,
大加激賞,遂呼“九弟”不絕。風清揚直被她的熱情攻得招架不逞,也惟有順水推舟地
稱她為“雪姐”了。明知她小著自己几歲,卻也不忍拂她一片盛情,權且顛而倒之,亦
不為大過。
此刻酒樓中食客甚多,見這一對姐弟叱三喝四,未免乍眼,但見兩人衣衫光鮮,丰
采俊雅,似是武林世家子弟。其時武林各派爭雄,几大世家亦躍躍欲試;多遣子弟在江
湖行走,一來增長見識,多些歷練,二來也刺探江湖各派的消息,是以并不為奇。
風清揚側著半邊臉望著窗外,惟恐有人認出他來,拆穿了西洋鏡。好在他名气雖大,
因忙于尋師,鮮少与江湖中人打交道,識得他的真還不多。
忽然有人拍他一下,風清揚心中一顫,回頭一看,是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一人大刺
刺地道了“小兄弟,別處沒位子了,我們哥倆在你這將就一下。”瞧他的神情,倒似皇
帝老子駕臨,給足了風清揚的面子,自己大受委屈的樣子,自顧自地坐了下去。
風清揚和慕容雪正四目交融,春光無限,眼睛中交流著別人固然不懂,他們自己也
不懂,但心底里甜蜜溫柔的話儿。摹地里被人打斷,已然气惱。見這二人七個不服,八
個不憤的樣儿,更是惱上加惱,二人同時微微一笑,倏出一腳,悄無聲息地將椅子踢開。
這一腳火候拿捏得奇准,那二人屁股剛挨椅面,尚未坐實,臀下一空,說不得只有
硬坐下去。砰的一聲,二入同時結結實實坐在地面上。
酒樓中人盡是武林豪客,暮睹此景,比之吃了一道上好大菜猶為過痛,轟然喝采叫
好,口哨聲此起彼伏,霎時間酒樓上熱鬧非凡,雅賽戲院子一般。
這二人武功本來不弱,只是見風情揚二人年紀輕輕,顯是剛出道的雛儿,絲毫未加
防范,誰知面前這兩位乃是兩個小煞星,便不免著了道儿。
這二人虎吼一聲,齊地一躍,各出一掌,向風清揚和慕容雪擊去,這二人掌心糙如
石板,筋暴骨突,顯是外家掌力不凡。風清揚持筷在手,向上一迎,那人陡然間面目曲
張,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事。自己掌心的勞宮穴正自行送到筷頭上,倒似是自己与
自己過不去,非要廢了自己的掌功。但這一掌乃全力施為,身在半空,縱想撤掌也已不
及,噗的一聲輕響,筷子直透掌心而過。
便在同時、攻向慕容雪的那人,不知怎地被容雪纖手一拂,掌勢一轉,回轉來擊在
自己胸口,膨的一聲,肥大的身軀飛將起來,越過兩張桌面,摔在第三張桌台上,頓時
盤儿共碗儿同響,汁儿与湯齊飛,濺了桌邊人一身一臉。
風清揚本欲出手替慕容雪接下那人,見慕容雪處理的猶為干淨利落,絲毫不帶煙火
气,較之自己的獨孤九劍,別具雍容閑雅的气度,大喝一聲“好”,隨手抓住即將扑落
桌面這人的后腰,直拋向他的同伴處,一對難兄難弟便在一張桌面上疊起羅漢來。
二入出手都是迅捷無倫,其問變化不過眨眼間事儿。周遭的武林豪客俱看得目瞪口
呆,橋舌不下,實難相信世間會有這等匪夷所思的事,竟爾忘了喝采,只有風清揚那聲
叫好顯得格外響亮。
慕容雪嬌笑道:“九弟,你這是老鼠上天平,自稱啟贊,沒的叫人笑話。”
風清揚笑道:“雪姐,小弟這是為你叫好,我那一下誤打誤撞,僥幸得很。”
二人俱是不怕天塌地陷的人物,闖出這么大禍仍渾不在意,談笑自若。
這一干武林人物固不乏識貨的行家,但風清揚和慕容雪所使的俱是絕世神功,獨孤
九劍已然無人識得,空聞其名,慕容雪所使的神功絕跡江湖二百年之久,連名字都無人
的听過。此時速爾由二小施出,旁人自難看出端倪來,只覺得說不出的詭橘怪异。
半晌,大廳中靜寂如曠野,那一對難兄難弟連傷加恐懼,昏暈過去,此刻悠悠醒轉,
不禁呻吟出聲,呼呼喘气,顯是傷勢很重,眾人這才從震惊中醒悟過來,有几個認識那
對兄弟的,忙上前為二人拔筷療傷,中筷那人的掌功已然廢了,另一人心肺震傷,縱有
名醫好藥,也非調養個一年半載不可。
忽听一人道:“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風兄弟,你可讓我
找得好苦啊。”
風清揚聞聲色變,循聲一看,庄夢蝶施施然走了進來。瞧他精神奕奕,創傷大概已
好了。經過那樣一場生死之搏,他居然仍熱情不減地稱兄道弟,當真气度不凡。
風清揚暗叫“糟糕”,他并非忌憚庄夢蝶的武功,而是怕身分暴露,可就不好玩了。
一拉慕容雪的手,喝道:“快走。”兩人飛身而起,越窗而逃。
庄夢蝶不想他說走便走,以風清揚的性子,原本不該被人唬走的,不由得一怔,反
身追出。
風清揚一躍出窗子,兩條杆棒掃到,有人喝道:“此路不通。”風清揚早知窗外必
有埋伏,庄夢蝶工于心計。腹苟良丰,斷不會無備而發,是以人在空中,長劍已然出鞘,
一式“橫掃千軍”,兩條杆棒齊斷,隨手兩劍,將兩人逐退,腳一點地,騰身又起,慕
容雪尚不明就里,被他拉得如騰云駕霧般直飛出去。
窗下埋伏的乃丐幫兩位長老,專為阻攔風情揚從此路逃逸,不想風清揚猛虎出押般
一輪猛攻,輕松逸去,但見一藍一紅兩條人影如兩溜煙般,霎時間已然不見蹤影,便知
追也枉然,只是心中詫异怎么又多出一位,視線盡處,卻見庄夢蝶一路追將下去,衣袂
飄飄,真如一支蝴蝶般輕盈快捷。
几個起落下來,慕容雪便跟不上了,被風清揚拉得頭暈腦漲,五臟翻騰,直欲作嘔,
大叫道:“喂,快停下,我難受得很。”
風清揚速然止步,慕容雪猶被慣力帶得身向前傾,鳳清揚左手一伸,攬住她肩頭,
慕容雪順勢扑入他怀中,鳳清揚感到她胸脯起伏甚劇,軟綿綿地緊貼在自己胸上,秤怦
的心跳聲清晰可辨。
便這一止步問,庄夢蝶悠悠然追了上來。風清揚也不禁傾服他內力深厚,如此疾馳,
聚然如閑庭除步,步伐絲毫不亂,他得以位居丐幫長老之首,執掌一幫權柄,果非幸致。
庄夢蝶見風清揚止步不逃,心下大寬,笑道:“鳳兄弟,前日之事都怪我太過魯莽,
凡事好商量、只消將那件物事還与在下,敝幫上下均感大德,日后如有差遣,敝幫上下
無不從命。何必掄刀動劍,傷了和气。”
風清揚冷冷道:“庄兄,非是我不給你面子,茲事体大,我也不敢擅作主張,日后
必到貴幫總舵,還你個公道如何”
庄夢蝶笑容漸斂,森然道:“風兄弟,事別做絕了,好歹也要留點余地,愿你三
思。”
風清揚佛然道:“庄兄,是你們毫沒來由找上我,又陰魂不散,死纏到底。有什么
手段盡管使將出來,風某接著便是”
慕容雪伏在風清揚怀中,心神剛剛宁定,便被庄夢蝶追至,羞的無地自容,伏在怀
中不敢抬頭。其實庄夢蝶心中除了風清揚怀中那本《葵花寶典》,”更無別物,而風情
揚這等強敵委實難惹,即或胜了他也是后患無窮。若非那寶典誘惑力太強,絕非任何刁
武之人所能抗拒,以他如此精明之人,斷不會以丐幫存亡為代价挑此爭端,是以對慕容
雪的存在毫不理會。
慕容雪听了一陣,尋思終不成總是這樣子,沒奈何抬起頭來,見庄夢蝶臉上煞气大
作,一副擇人而噬的神情,她心中柔情正盛,雅不愿打打殺殺,大煞風景,悄聲道:
“九弟,你拿了他們什么物事,還給他便是,有甚緊要的。”
風清揚苦笑不已,若非認定此物乃華山祖師所傳之物,他早雙手奉還了。雖然師父
嚴令不得觀看,但畢是自己派中物,說什么也不能在自己手中被人奪去,當下搖了搖頭,
意甚決絕。
庄夢蝶長笑一聲,摹地里揉身而上。風清揚膽子雖大,卻不敢絲毫輕忽,待其身形
方展,長劍出鞘,指向他胸膛。庄夢蝶對這柄神兵利刃著實忌憚,深知無論何物均難當
其一割,身形一展,飄向左側,一記“吭龍有悔”擊出,卻是擊向慕容雪。
慕容雪哪知這是天底下掌功第一,威猛無濤的降龍十八掌,舉掌欲迎。風清揚喝道:
“不可。”一攬她的纖腰,平平滑開三尺。庄夢蝶身形疾轉,圍著二人繞圈子,專向慕
容雪身上招呼,那降龍十八掌何等的威力,風清揚亦不敢櫻其正鋒,二人飄閃連連,猶
被掌力邊風帶得衣袂飄飛,臉上作痛。
風清場喝道,“庄夢蝶,你用這等卑鄙手段,不怕天下英雄齒冷嗎”
庄夢蝶气得三尸神暴跳,這等自損身分的事他平日說什么也不肯用的,但單打獨斗,
他毫無胜算可言,為了那本《葵花寶典》,也唯有不擇手段一途了,但如此打來自己也
覺得臉紅耳赤,羞辱不堪。万一傳揚出去,自己十年苦積的江湖聲威就一墜千丈了。牙
根咬的咯咯響,一掌掌連續劈出,竟意欲置二人于死地了。
風清揚步法、身法原較庄夢蝶高上一籌,但帶著慕容雪,身形閃動不免遲滯些,又
要處處防她被掌力傷著。情知只要被庄夢蝶一掌擊實,縱然大羅金仙也難救活,分心之
下,獨孤九劍難以施展如意,反成了處處挨打的局面。
風清揚愈打愈是心惊,見庄夢蝶掌力一掌猛逾一掌,一掌快似一掌,稍一不慎,自
己和慕容雪當真要毀于他掌下。急中生智,左臂一運內力,喝道:“起”,慕容雪如彈
刃般激向半空中,風清揚借力一轉,已然避開掌力正面,刷的一劍刺向庄夢蝶咽喉。
庄夢蝶不防他出此破釜沉舟之策,脫出自己掌力之圍,眼見利劍泛著藍光倏然而至,
躲閃不及,力貫左袖,向劍上拂去。
風清揚激怒出劍,眉發皆豎,這乾坤一擊何等威猛,倚天劍又鋒銳絕倫,庄夢蝶一
式“流云鐵袖”拂上,只將劍鋒震偏三寸、劍勢推進卻也慢了須臾。刷的一聲,倚天劍
透袖而入、直刺庄夢蝶心房要害,他是打出真火,下手再不容情。
庄夢蝶所爭也正是這剎那間的時光,身子摹然后躍,右手一揚,一蓬藍汪汪的暗器
向半空中的慕容雪打去,喝道:“暗青子,有毒。”
風清揚此時只消身形跟進,續發一劍,即可將庄夢蝶斃于劍下,但見慕容雪身在半
空,”万難避開這些暗器,只得回劍一掃。倚天劍乃玄鐵所鑄,磁性极強,是各家各派
暗器的克星,庄夢蝶打出的暗器俱被倚天劍吸住。
風清揚見先著已失,不欲纏斗,騰身后躍,恰恰將慕容雪接住,回過倚天劍,就鼻
一嗅,一股甜腥味儿;果然喂了劇毒,怒道:“庄夢蝶,你也是俠義道頭面人物。手段
卑鄙下流到這等田地,連暗青子都喂毒”
庄夢蝶哈哈笑道:“風公子,好戲才開場,熱鬧的在后面呢,庄某就是要陰魂不散,
不死不休地纏著你,手段卑鄙下流与否,我是全不顧了。你多留心點你的心上人。”他
自知內力消耗過巨,此時已不是風清揚對于,拋下几句恐嚇話,飄然而去。
慕容雪目睹這一場惊心動魄的大戰,駭得面無人色人直至庄夢蝶离去,一顆心才放
了下來,悄聲道,“九弟,你怎地惹上這等厲害的對頭”
風清揚憤憤道:“厲害倒未必,不過仗著人多罷了。”又笑嘻嘻地道:“這些叫化
子直是窮瘋了,我不過偷偷他們一條狗腿吃,便這等窮追不舍。你有無興致和他們玩上
一玩。”
慕容雪明知他是滿口胡柴,她見聞雖少,卻也知道丐幫庄夢蝶的名頭,猜想他必是
偷了丐幫极重要的寶物。說不定便是那枝綠玉法杖,才惹得人家如此窮追不舍。她不愛
動腦,究竟是什么也懶得推想追問。提到玩字,興致勃然,可一想到庄夢蝶那身出神入
化,威猛無比的武功,不由得栗栗而危,殊不覺得好玩。
風清揚見她興致低落,便知她心有畏懼,笑道:“你若是怕了,先回家去,我一人
与他們周旋一番,以后再去找你。”
慕容雪心一急,抓住他手臂道:“哪個怕了,江南慕容家的人怕過誰來,你一人怎
打得過他們,要死死在一處好了。”
風清揚心中大喜,緊緊抓住她手道:“好,咱們便從這里鬧起,一直鬧到君山總舵,
把他們丐幫攪得人仰馬翻,七零八落。”
慕容雪見他豪興迸發,目空四海的神情,啞然失笑道:“也不知是哪個老賊調教出
你這么膽大妄為的小賊來。”
風清揚惊然變色道:“噓,你罵我小賊不打緊,可万万罵不得我師父。若是被人听
到了,這江湖上要殺你的沒一万,也有八千,切記,切記!”
慕容雪心下駭然,見他鄭重無比,絕非順嘴胡說,心中納罕道:“你師父有什么了
不起,左右不過時個賊罷了,我罵他一句,怎會有這么多人維護他?”心中參詳不透,
也就不想,又想,這“老賊”調教出這么可人的“小賊”來,著實不能盡混其功,且饒
他不罵也就是了,當下心中釋然。
風清揚攜著她手,沿一條僻靜小徑而行。慕容雪實不愿再見到那又凶又狠的庄夢蝶,
惴惴問道:“九弟,咱們到哪里去尋他們?”
風清揚笑道:“何必費心巴力找他們,他們自會送上門來。”
慕容雪立時想起庄夢蝶臨去時所說的“陰魂不散,不死不休”那句話,不禁毛骨惊
然,依傍在風情揚身邊,方覺心安。
兩人攜手漫游,山野間山花爛漫,花香襲人,小溪淙淙流水,叮叮哆哆清脆悅耳。
兩人不識路徑,隨意所之,不知不覺間一堵石壁迎面而至,兩人走得意融情愜。險險撞
了上去,不禁相視大笑,均感忘情之至,不免有些羞深。
笑聲未歇,石壁后傳來兩聲悶哼,風清揚和慕容雪心下二凜,轉過石壁,卻見一條
人影電光一閃般沒人樹林,地上兩人口噴鮮血,已然斃命。看其服飾,乃是丐幫的六袋
弟子。
風清揚喝道:“是哪位朋友相助,請留步。”聲震山谷,久久不絕,除了清風拂拂,
林濤隱隱,卻無半點口啊。
慕容雪奇道:那人殺人与我們有甚相干,你為何說他幫助你?”
風清揚道:“你看地上這兩人,擺明了是隱身在此,一俟我們轉過來,便偷襲下手,
丐幫兩名舵主,也是江湖上響當當的角色,競爾作出這等下三濫的勾當。”言語中既有
几分鄙夷,复有几分惊詫。
慕容雪凝神端瞧,果然一人單刀高舉,另一人兩手箕張,指縫問漏出一些藍汪汪喂
毒暗器,這二人顯是于不知不覺間被人一舉擊斃,故爾姿態依然未變。她怒從心起,一
腳把一具尸体踢翻,卻不由得“啊”地惊叫出
兩人都愣怔住了,但見清風過處,那人背上衣衫如繽紛落葉片片飄飛,須臾現出一
上碩大的掌痕,著掌處焦爛黑枯,如同木炭,隨即便嗅到一股濃烈的火焦气味。
風清揚對各門各派武學俱略有所知,卻想不起哪家掌法具如斯神威,他把仰躺的那
人衣衫撕開,卻見胸膛處赫然一處焦黑的掌印,掌的紋理都清晰可見。風清揚心中之震
駭無言可喻,丐幫這兩名舵主也是江湖上一流好手,縱然少林方丈、武當掌教親臨,也
絕無可能將二人一招擊斃。況且這一掌從后心直透前胸,掌力之威猛較之降龍十八掌有
過之而無不及。降龍十八掌不過將人打得筋斷骨折,五臟碎裂,這一掌卻已將人五臟六
腑化為焦炭。
慕容雪見他愣怔不語,對著兩具死尸發呆,她可看不出這里的門道,只覺場面可怖,
焦臭味又衝鼻欲嘔,擺擺手道:“九弟,快些去吧,這里的气味讓人受不了。”
風清揚几日間迭遇高手,較之几年里行走江湖所遇的尤多,這位見影不見人的高人
更是了得,功力之高絕直是聞所未聞,一向沉寂的西北道上何以忽然間熱鬧起來,他百
思不得其解,听慕容雪這么說,便和她向山下走去
轉過石壁,兩人又是一惊,只見光滑的石壁上有几個大字“身處險境,小心,小
心!”銀鉤鐵划,入石三分,指力之剛勁更令人惊駭,風清揚心中所惊倒非此人的指力,
而是此人的身手,竟在自己身后颶尺之地在壁上刻字,而自己居然不覺,他苦練听風辨
器之術,耳力之強几可代目,難怪丐幫兩名舵主一招之間斃命了。倘若此人意圖對自己
不利,他不禁背后生冷汗,不敢想下去了。雖明知此人為自己除敵示警,似是不存敵意,
但想到此人如鬼魅的行徑,依然心駭不已,此時方知自己的武功實是未臻上乘,心下不
免有些沮喪。
慕容雪笑道:“咦,這人和咱們捉起迷藏來,咱們到石壁后看看,他或許又在那面
寫字玩呢。”
風清揚苦笑道:“人早已去遠了,咱們下山找找看看著她天真爛漫,滿臉稚气的樣
子,忽然意識到想保護她,也絕非易事,心中憂慮更甚。
兩人一路下山,倒是風平草靜,慕容雪四下尋找那“捉迷藏”的人,然而空空寂寂,
除了几只歸巢倦鳥,半個人影都不見。慕容雪悻悻然頗為不快,風清揚哄了半晌,才令
她笑顏重開。
到得山底;已是日落黃昏之時,遠處炊煙四想:薄薄的霧霜含籠大地。鳥鳴鴉噪聲
中,只覺天地間更為靜秘。
迎面几個丐幫中人走來,風清揚眼尖,雖是暮色蒼茫中,仍在百米之外便即發現,
一拉慕容雪,閃身隱入齊腰深的草叢中、
慕容雪不明就里,問道:“你這是做甚”
風清揚噓道:“別作聲,有人來了,咱們与他們捉捉迷藏,別讓他們發現了。”
慕容雪一听,心下喜甚,屏息斂身,睜圓了鳳眼向外瞅去,几名花子步聲雜沓,須
臾而至,一人道:“咦,我方才好像看見兩個人影,怎么一眨眼不見了”
另一人笑道:”二禿子,你是他媽的讓人打暈了,這會儿還眼睛冒花儿呢。”二禿
子怒道:“你奶奶的比老子強嗎?還不是一樣儿在地上挺尸。”
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都別吵了,什么風光有臉面的事呢,傳揚出去沒的叫人笑
掉了大牙。”過了片刻又道:“此事著實邪門,青天白日里撞見鬼了,几個大活人一下
子都頭暈眼黑,迷乎過去,庄長老讓咱們接應陳舵主和程舵主,但愿他們二位別出什么
事才好,咱們來遲了兩個多時辰,若是出了事,大家都別想好過。”
一名花子道:“李舵主,您老人家是多費心思了,哪能好好的都撞見鬼了。陳舵主
的三十六式太极刀,程舵主那一手滿天花雨,還有不手到擒來之理。這兩位老人家什么
事失過手,對付這兩個雛儿,實在是大才小用了。”
那名李舵主哼道:“你曉得什么,那女娃子固然算不了什么,可那小賊著實了得,
庄長老乃咱們丐幫第一硬把子,几次下手都未奏功,連打狗陣法都困不住他。若不是他
鬼迷了心竅,不過在哪拐來個女娃子,要向他下手還真不易。”
風清揚向慕容雪眨了眨眼睛,慕容雪見他神情古怪,伸手欲打,風清揚一把握住,
另一手指放在嘴邊示意。慕容雪強壓住气,小手也不抽回來,任他握著,心中卻在想著
如何整治這些花子的妙招。
一人嘻嘻笑道:“那小賊招子倒是蠻亮的,”拐來的小妞美极了,老子一見渾身痒
的不得了,比翠香樓那些小婊子可有味多了,我要是能与她睡上一覺,馬上下十八層地
獄也心甘情愿。”
另一人笑道:“你這是獺蛤螟想吃天鵝肉,想誰不想,可那小姐早在程舵主的毒針
下化成血水了。”
慕容雪一怒欲出,風清揚急忙攬住,伸手捂住她嘴,防她罵出聲來,在她左手心寫
道:“待會儿我給你出气。”慕容雪被他抱得甚緊,雖然明白了他的用意,手心卻被他
搔的痒痒的,想笑又笑不出,說不出的難受,另一支手在他身上狠擰了一把,風清揚吃
痛不過,險險叫出聲來,捂著她的手松開了。慕容雪一得自由,張口便罵,風清揚情急
之下,俯身吻住了她薄嫩的雙唇,一句“臭小賊”便從口中流到風情揚嘴里了。
兩人募然之伺渾身一震,這平生第一次熱吻何啻夭崩地拆,風情揚也被自己嚇呆了,
他心中第一個念頭便是:慕容雪定會左右開弓,打自己十几個耳刮子,可一看慕容雪秀
眸緊閉,臉色青白,手上托的嬌軀微微發顫,而自己的胸膛清晰可覺她胸部的劇烈起伏。
須臾,慕容雪微微睜開圓圓的鳳眼,風清揚看到那眼神中又喜、又怕、又愛、又恨。
慕容雪忽然緊摟住他,在他嘴唇上狠咬了一口,右手在他背上寫道:“臭小賊,臭小賊”
一遍又一遍地寫著,卻比口上輕得多了。霎時間兩人緊摟在一起,渾忘了天外有天,山
外有山,對于身外的一切都不聞不覺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光,兩人直如做了場大夢般悠悠醒轉,慕容雪輕輕推開風清揚,風
清揚忽然想起外面還有几個丐幫人物,心下凜然,側身一听,聞無聲息,探出頭去,空
蕩蕩的不見人影,而四周景物卻朦朦朧朧看不甚清,抬頭一看,孤月高懸,疏星朗朗,
已是入夜時分了。
慕容雪在他身旁探出頭來,恨恨地道:“臭小賊,都是你鬧的,讓那几個爛舌頭的
花子跑掉了。”
風清揚側頭一看,見她澄澈如水的眸子中似笑非笑,嫵媚之极,心中一蕩,忙回過
頭去,只感面頰如火燙,緩緩道:“雪姐放心,那几個花子便是逃到天邊去,我也要捉
住他們,把舌頭割下來給你出气。”心中卻尋思道:“乖乖不得了,我得懸崖勒馬,不
能再陷溺下去,否則江湖中人非都罵我誘騙良家婦女不可,于她聲名大是不佳。”潛思
脫身之策。
慕容雪一征,須臾附到他耳邊說:“怎么,生气了?我是和你鬧著玩的。”風清揚
只感她吹气如蘭,气息吹得脖頸痒痒的,嬌柔的語聲更是蕩人心魄,強自震懾,不敢答
話。
慕容雪幽幽道:“你是不是怨我咬了你?其實我那是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我
就喜歡你了,你剛才親我,我不怪你,其實我也好想,只是沒敢,你還疼嗎?你要是气
不過,我讓你咬我一下。”
風清揚听得血脈憤張,恨不能拔腿便逃,可那一身獨步武林的輕功霎時間無影無蹤,
被點了穴般,手指頭都動不了,感到那只柔滑的小手撫上面頰,俏麗如雪的臉龐湊到面
前,他心中徹底繳械了,向那美艷的櫻唇上吻去,心卻似沉向了深淵,耳听得慕容雪輕
聲道:“九弟,別咬得太重了”
風清揚吻住芳唇,卻是欲咬無力,慕容雪柔嫩的香舌透過來,敵著他咬破的嘴唇,
風清揚柔情大作,便吮咂起她的香舌來。兩人舌戲片刻,身子貼得更緊,擰成一團,風
清揚只感丹田火熱,正要“吾欲云云”,忽听得左側一聲低微的嘆息聲。他摹然警覺,
腰身一挺,左手拔劍,疾向聲音發處刺去。
慕容雪嬌靨醞紅,兩眼惺松,神馳魂搖之際,被他唬了一跳,慎道:“九弟,這當
儿你練的哪門子劍”
風情揚一劍走空,順勢一抹,青草籟籟斬落,卻什么都沒有,他側耳凝听周遭,也
絕無人跡。但适才那聲嘆息絕不會听錯,總感到有個人在自己身側,偏生又看不到,摸
不著,真如鬼臉一般,言念及此,軟玉溫香之心頓滅。
慕空雪羞紅著臉,扑到他怀中道:“小气鬼,你還生气不成?”
風清揚看見月光下清麗出塵的面容,低下頭去連連吻了几下,笑道:“我哪里會生
气,我是怕突然鑽出個野貓,野兔來嚇你一跳。”耳朵卻在查察四周,准備再有异動,
便一劍把那“鬼”刺透,至于“鬼”怕不怕倚天寶劍,他就不去細想了。
慕容雪嬌笑道:“總算你還有點良心,不在姐姐疼你一場。”
兩人調笑親熱之際,山上忽然傳來雜沓慌亂的腳步聲,兩人一惊,忙收拾心神,伏
在草間,向外望去。
腳步聲甚是急促,片刻間已來至山底。風清揚一看,恰恰是先前在這里喧嚷的丐幫
中人,心中大喜,暗道:“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自來。倒省了我一番手
腳了。”
那几人跌跌撞撞,倒似后面有人追赶似的,風清揚大是詫异,這几人后面分明什么
都沒有,不知他們又鬧什么玄虛。
几人甫至山底,均呼呼喘气,有兩人虛脫似的倒在地上。慕容雪悄聲道:“九弟,
他們搗什么鬼”
風清揚搖搖頭,他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這几人武功雖不是一流,卻也都不弱,尤
其那名李舵主,中气充沛,顯見內力了得,瞧他們身上,并無与人打斗的跡象,怎會如
此狼狽周章。腦中靈光一閃,笑道:“他們是遇見鬼了。”
慕容雪立時想起這几人先前所說的白日里撞見鬼的事,槳然一笑,旋即自己也有些
毛骨惊然,顫聲道:“九弟,真的有鬼嗎?”
風清揚看她雪白的貝齒微微打戰,笑道:“哪有什么鬼,不知是哪位高人和他們開
玩笑。”
慕容雪將信將疑,牙齒雖穩住了,心里卻還有些發涼,覺得這清曠的原野中,凄清
的月光下,實是充滿了陰森可怖的“鬼”氛。
一人大喘著气道,“李舵主,不是小的多嘴,庄長老此次忒也多事了些,連幫主他
老人家都說這小賊惹不得,庄長老偏要虎口拔牙,這回可好,咱們下午撞上了鬼,不明
不白地在草地上躺了半天,總算幸運,撿條小命回來,陳舵主和程舵主可慘了,活生生
讓雷神爺給劈死了。”
另一人叱道:“二禿子,別滿口胡叱,舵主他老人家不是說了嗎,陳、程兩位舵主
是遭武林高手而殉幫的。”
二禿子不服道:“武林高手?武功若修到那份上,早成神仙了。雷神爺若是降世,
自然是武林第一高手了,李舵主,您老人家說說,那能是人的武功嗎?”
李舵主手撫胸口,調息運气,顯是對山上的慘景猶余悸未消,半晌方道:“照說人
的武功斷不會修到那般不可思議的境界,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高人异士,在在皆是,
這也難說得很。陳程兩位舵主設若真的遇上了雷神,并不可怕,那必是他二位做下了暗
室虧心之事,方遭此報應。我丐幫行俠仗義,數百年來聲譽不墜,雷神爺也不會專找咱
們下手。”
那几人听了這番話,稍覺心安。
李舵主續道:“我心中始終怕著一事,便是那小賊的師父复出……”說至此處,向
四處巡視半天,月光下,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更顯蒼白,一副恐怖之极的神色,認定四周
無人,才又說道:“若是他……他重出江湖,我們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風清揚心中陡然一惊,暗道:“莫非是恩師在暗中護著我?可石壁上留字絕非恩師
筆跡”轉又想:“或許一別十多年,恩師又改習別家法書,字跡大變也未可知,若非師
父,旁人怎會有那等神乎其神的武功?”
想至此處,心中大喜,忽然又想到,哎喲,不好,若是師父到來,适才我和雪姐親
熱時,那聲嘆息必是恩師所發。我魯莽發劍,可不是件逆犯上?背上不由得冷汗直流,
轉念又想,師父他老人家隱身不現,是逗我玩呢,說不定是要在暗中考較我的武功,不
會見怪。不過我和雪姐那時情景全落入他老人家眼中,可有些不妙。可是師父當年倜儻
風流,好上了一個師娘又一個師娘,我這做弟子的這輩子拍馬也赶不上。說不定師父暗
中高興,大夸我這弟子大肖師風呢。想著想著,臉上露出笑容。
慕容雪哪知他肚中這番胡思亂想,見他臉一陣白一陣紅,身子忽爾熱忽爾冷,大感
匪夷所思。一雙妙目緊盯在他臉上,對外面丐幫中人是視而不見,听而不聞了。
風清揚想通一切,心中篤定,神情振奮,只覺莫說小小丐幫,便是整個武林中人与
自己為敵,也毫不足懼,正可大顯神威,讓師父瞧著高興,當下便欲躍出,拿這几個丐
幫人物祭劍。
忽听那李舵主道:“你們可听好了,庄長老已頒下必殺令,絕不容這小賊活著過了
蘭州,必須在西北道上了結他,跟這小賊不必講什么武林規矩,下毒、暗器、偷襲、圍
攻,什么法子都使得,只是手法要干淨利落,切不可讓外人得知,否則后患無窮。与這
小賊動手那是:世上最凶險不過之事,不能有絲毫怠忽,一定要在他沒有防備前突下殺
手,一擊不中,便有性命之虞,在外人面前切切不可提起那小賊的名字,以免走泄風
聲。”
那几人齊聲應諾,個個臉上肅穆之极。
風清揚怒气填膺,万料不到丐幫當真如此卑鄙、決絕,庄夢蝶臨去時的言語倒并非
恫嚇威脅了。他在草叢中也悶得夠了,長身而起,一步躍出。
丐幫李舵主惊道:“什么人?”
風清揚“嗆螂,’一聲拔出劍來,冷冷道:“殺豬屠狗的”手腕一抖,劍尖倏然刺
進一名惊張著大口的漢子嘴中,劍尖一旋,一塊肉乎乎的東西飛了出來。他听聲辨人,
知道此人正是對慕容雪言語不遜的那人,那人呼呼慘叫,卻發不出聲音,手腳痙攣,扭
曲一陣便暈死過去。
李舵主一見他現身,喝道:“并肩子上。”一掌向他肩上劈去。風清揚長劍圈轉,
肩頭一沉,劍光一閃中已將他右手連腕斬斷。劍勢不停,又輕輕送入另一人心房,這人
一柄雁翎刀甫拔出一半,便魂赴幽冥了。余下一人見此慘變,竟爾嚇傻了,戰既不能,
逃也不能,不等他醒過神來,慕容雪從后一劍刺入,這人傻呆呆地倒下,至死也沒明白
過來。
慕容雪嫣然一笑道,“九弟,我來幫你。”神色大是得意。
斷了二手的李舵主凶悍异常,料知今日絕難逃出生天,兩足迅捷飛起,鴛鴦連環腿
向風清揚頸上踢去。
李舵主在江湖上有鐵腳羅漢之譽,腿上功夫端的不俗,雙腿起處,有如兩條怪蛇向
風清揚頸上纏去。
慕容雪失聲道:“九弟,小心。”
風清揚倚天劍方刺入一人心中,耳聞烈烈腿風,大是嘆服,不想這老儿斷了一手仍
如是勇猛,當下身子前衝,避開兩腿,劍甫拔出,腦后風聲又起,風清揚橫身募移三尺,
這是九陰真經中的精妙身法,李舵主料之不及,一雙腿直踢出去。
這五十四路“鴛鴛連擊腿法”乃李舵主生平絕技,此刻性命攸關之際,更是磐竭所
能,遙運全身內力在雙腿之上,兩式走空,收勢不住,雙腿在空中連擊,攪起漫天腿影,
聲勢駭人。右臂擺動之時,血如涌泉,激射而出,長發彌空,如鬼似魅,凄情的月光下,
顯得分外异恐怖。
風清揚和慕容雪看著這幕場景,心中均栗栗發毛。只听得喀喇一聲,李舵主雙腿踢
至丈許外的一棵樹上,啊的一聲慘叫,墜落下來。碗口粗的大樹應聲而斷,直飛出去。
風清揚近前一看,這位鐵腳羅漢已死于自己腿功反撞中。他臨死前拼命一擊,惟恐
不猛,卻被樹干反彈回的力道擊得筋骨齊斷,五臟錯位。
慕容雪乍舌道:“此人武功端的了得,幸好你閃得快,若是被踢在身上,豈不成了
肉醬。”言下噴噴,后怕不已。
風清揚唱然長嘆一聲,此人腿功雖厲,若想踢到他身上,恐怕來生轉世再精修三十
年才有可能,只是他与丐幫雖無交情,卻也素無嫌隙,与這几人更是從未謀面,而今為
了不明不白的一本薄冊,居然鬧到不可收拾的田地,卻非他始料之所及了。
他高托長劍過頂,跪在地上,朗聲道:“恩師在上,不肖弟于為護本派之寶及保持
師門令譽,不得不開殺戒。尚祈恩師法鑒。”
慕容雪咯咯笑道:“呆子,起來吧,這里鬼影子都不見,你說給誰听啊?”
風清揚本非拘泥禮法之人,若非認定師父隱身在自己左右,不會鬧此虛文,況且段
子羽授劍之時,嚴令不得輕開殺戒,只因此劍太過鋒銳,世無其匹,輕易出劍,不是取
人性命,便是為斷人肢体。風清揚宅心仁厚,段子羽所固知,倒非怕他亂殺無辜,茶毒
武林,而是怕他年少喜事,多所招搖,而為邪道人物之矢的,所謂“匹夫無罪,怀壁其
罪”。反招殺身之禍。這也是為他在藝成之前護身著想,以獨孤九劍之精妙絕倫,原不
必仗利刃顯威。
風清揚謹守師訓,非遇強敵,倚天劍向不出鞘。江湖各派人物聞段子羽之名便心寒
膽落,更不敢動他寶貝弟子的腦筋。是以風清揚行走江湖四五年,從未遇過凶險,倚天
劍自然也寂寞得很了。
不意那日巧遇飛爪神魔,又神差鬼使地奪來《葵花寶典儿晦气竟也隨之附身,丐幫
為奪此寶典,居然置江湖道義于不顧,必欲殺人奪寶而甘心。如此一來,風清揚縱然不
想生事,亦勢所不能了。
至于丐幫人多勢眾,高手濟濟,縱然少林、武當亦不敢輕易招惹,風清揚以一人之
力獨抗此強敵,委實凶險之至,較之履薄冰、臨深淵猶有過之,丐幫要狙殺他在蘭州以
西,絕非虛言大話。
風清揚對這些凶危險惡渾不在意,先前不過怕因自己一人而引起華山、丐幫交惡,
甚或來場大火并乃至挑起武林混戰而成浩劫,是以出手皆留余地,不敢痛下殺手。而今
一則丐幫逼迫太甚,縱然使出渾身解數也未必能活著回歸本派,二則認准師父便在左右,
登時顧慮全消,膽雄气壯,即或將天捅出個洞來,師父也有能力將之補上。私心里反倒
希望亂子大一些,鬧到不可收拾的田地,師父自會現身收拾殘局,師徒二人便可相見了。
他暗中思忖半晌,慕容雪的話根本沒听進去。慕容雪見他怔怔地跪著不動,又气又
笑,輕輕踢他一腳道:“喂,起來吧,莫讓外人看見,還以為我罰你跪呢。”風清揚這
才醒過神來,還劍入鞘,晒然一笑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亦風流,跪上一跪何妨”坦
然而起。
慕容雪雙頰飛紅,咬牙道:“下流胚子,剛正經了一會儿子,轉眼間又現出真相來”
風清揚見她嬌柔怯怯,輕瞑薄怒的樣儿,不覺動情,笑道:“好,你敢罵我,我便
下流給你看。”一伸手便去抱她。
慕容雪閃身飄出,叱道:“作死啊你,方才已給你占了便宜,再想別的可不成。”
她的輕功較諸風情揚可天差地遠了,沒閃上几閃,便被風清揚鷹捉小雞般雙手抱住,
慕容雪感到他雙臂鐵鑄一般,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心頭突突亂跳,軟語央告道:“好
九弟,姐姐罵錯了,你饒了我吧。”
風情揚雖然柔情似火,也不敢過于輕薄,低下頭在她吹彈得破的面頰上輕吻一下,
便即放開。
兩人定了一會神,臉上方由灼熱至清涼,攜手沿著大道筆直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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