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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尋歡
作者:游俠
我終於明白一個人為什麼要拼命地咳嗽。是不能想像,什麼時候,在一個什麼樣的場景中,有人會吐出這樣的言語。只是在某個夜晚,仍然是那個叫游俠的人,他反反復復地只是重復著上面這句話。有時候,反復是那麼的可笑,可笑得讓他俯下了身体,卻彎曲不了筆直的影子,就像那個叫李尋歡的人,他一直在拼命地咳嗽,卻始終驅趕不了他內心的寂寞。
一副被解构的畫面,一個被剖析的靈魂,還有一只被浸泡的筆,這三者組成一個牢不可破的鐵三角,甚至在幾十年後的今天,我仍然能夠看見一些鮮活的思想,它們在跳躍,像是昆德拉筆下的圓舞曲一般,沒有人可以停止它們的步伐,它們一直在歡快地跳舞,手牽著手,沒有局促,更沒有不安。
李尋歡、林詩音、龍嘯云,他們三者之間已經沒有怨恨,當有人翻至最後的一頁。但沒有人知道,其實,一開始,怨恨并不在他們的心中播下種子,只是發芽卻會出現在春天,即便到了冬天,它們已經枯萎。而人們是習慣於用一種方式思維,但從來不想去改變什麼。
後來,在一個不遠的後來,有人把蛇足作為了嘲笑畫家的一個笑柄。蛇是不應該有足的,這個道理被許多人傳誦,以至於到了今天,還有人在說,李尋歡為什麼要送出了一個新娘?只有一個不懂得愛的人才會如此愚蠢地教會另一個人如何去愛自己心愛的人,這點從來不被人懷疑,只是羊是不會知道羊皮是如何成為狼的外衣。
於是,在歡歌笑語中,有人被送入了洞房,是被送入的,而不是自己用腳跨入的,這種區分并不是毫無意義的閒坐,靜坐時的沉思被覆上了禪的影子,自主什麼時候才開始成為人的附屬品,而一種意義的順從以及另一種意義的反抗又是各自處於何種對立的地位呢?
從來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因為一些价值觀念的确立往往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有人區分地告訴我,女人在某個社會是失去了反抗的權利,一種禮教的模式告訴大家,什麼人應該做什麼樣的事情才算是社會的規范,而林詩音在這樣的背景下,直到有一天,她才知道,原來她的父親并不姓李。
沒有人用鞭子去驅趕她進入一個沒有出路的巷子,只有當這句話說出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錯了,李尋歡更錯了。有人曾固執地認為,情以及愛有兩種組合方式,一個是情愛,另一個是愛情,前者顯得庸俗,而後者則高貴得讓人無法平視。通常我不喜歡把它們作為等价的雙方,但天平的秤并不在我的手中,而李尋歡想要一種方式來證明,什麼人是愛著他的,還有,什麼人,又是被他愛著的。
他終於知道了結果,在無數次的酒醉重醒後,只能面對一盞深夜的孤燈。有個時候,他雖然仍在喝酒,但從不咳嗽,這兩者從來都不應該劃成等號,只有一種人才會愚昧地想在它們之間得出一個邏輯的因果關系,那就是從來都不喝酒而只能羡慕地看著一種濃縮的液体漸漸地將另一個人的感情全部蒸發出來的自己卻被一種無力包裹起來的脆弱的靈魂。但我無意去苛責,總是會有一部分人對一些事物敏感,但一些人值得尊敬,如果他能夠知道如何去尊重那些他不能喜歡的事物。
當李尋歡第一次遇見龍嘯云時,上面那個被我渲染過的時刻終於來臨了,像是等待過很長時間一樣,就算沒有人愿意將這一切重演,但誰能否認,一些發生過的事情是可以被磨滅的呢?
當男人愛上女人時!
我听從了許多人的教誨,決不輕言兩個字:幸福。於是快樂成了李尋歡唯可以一疑問的東西,但他一直認為,快樂是可以得到的,如果一個人被愛包圍了。但只有當他說出也許是我錯了的時候,他才明白,女人是會用什麼方式來獲得一種快樂的可能,但他也許仍然不知道,這部分女人永遠只占世界上的少數。
但還有人在鄖運接,那個叫李尋歡的人重朋友遠重於愛人,他可以為了一個朋友而“送”出自己心愛的人。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他們說的沒錯,确實,這個行為在事物的表征上始終都有它存在的實際,一想起這點,我無法辯駁,因為表面上的事實仍然是事實,這真實已經足夠讓世界上的大多數人相信它的存在。可是我終於知道他們錯了,就在我寫下第一句話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一個人為什麼要拼命地咳嗽!
這句話并不具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它遠不具有哲學般的沉思,任何有大腦的人都是可以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可在那刻,當我看到一個女子在一個地方時,我匆匆忙忙掩飾自己的不安,幾句寒暄的話,讓我知道什麼是存在的,就像李尋歡在說出那兩個字“大嫂”時,他臉上露出的以及深藏他內心的不可言表的感情。我想,過去的東西,是永遠無法過去的,如果誰還不能放下的話。
這種執著實在可怕,有人曾告訴我,越是多情的人,越是會陷入這種漩渦,只有情到濃時,你才會知道,淡漠不過是唯一可以欺騙自己的幌子。當李尋歡每日每夜花天酒地的時候,你可知道,他為什麼幫自己取了一個這樣的名字:尋歡。從哪裡去尋找歡樂呢?郭大路知道,王動也知道,但李尋歡卻不知道。一輩子求敗的獨孤始終沒有找到可以戰勝自己的人,而李尋歡,你認為他真的能夠找到屬於他的永遠的快樂嗎?
他成功了,如果將結果作為衡量事件的唯一標准的話,确實,他接受了孫小紅,這成功如同十年前他“成功地”欺騙了林詩音一樣。很久以前,我曾為這“驚世的陰謀”而拍手叫好。“你走,你快點离開我”,當一個男人喝醉後朝著另一個女人嚷著時,我只會對這種導演、編劇以及演員的愚蠢而嗤之以鼻,那個男人的神態只是讓那個女人明白他是多麼的愛她,只是因為一種無奈而不得不离開她,而那個女人,則是多麼的聰明地知道,他仍然深深地愛著自己。但李尋歡不同,他成功地飾演了一個我們并不曾看到的角色,如何讓一個女人离開自己,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讓她不再愛自己,或者讓她認為自己已經不值得她愛了,這就好比想要尋死的人決不該在一條人群攘攘的大道大叫:不要攔著我,讓我去死。這固然殘酷,但確是真實!真實得讓我已經抬不起頭,你內心希望的究竟是什麼呢?李尋歡!
是讓林詩音离開你嗎?不是,真的不是,你希望的只是另外兩個人的幸福,你固執地做出你自己的選擇,確實,在這點上,你并沒有錯,而林詩音呢?她被動地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确實,在這點上,她也沒有錯。還有龍嘯云,确實,他也還沒有錯。沒有人可以衡量如果一件事情不這麼發生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就這樣,沒有人可以說出他們的對錯,甚或,我可以說,如果林詩音更固執一點,更堅定一點,也許這局面已經改變。可有人放棄了,在無數次的失望後,人的耐心被擊碎了永?的外殼,時間,只要有時間,什麼都可以改變,什麼都可以厭倦,林詩音最後作出決定時候,并沒有想過將來意味著什麼,甚至她也沒有想過自己又意味著什麼,而李尋歡則是一絲的苦笑,如果林詩音、龍嘯云的結合真的意味著幸福,那麼李尋歡還會承認自己錯誤的決斷嗎?這中間,唯一快樂的人只有龍嘯云,在那個時候,他成了新郎,每一個人都會快樂的。但十年後,有人稱他為唯一的一個被欺騙的男人,還有人說他
是最不幸的男人。
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十年後還要重返關內?
許多人都在問李尋歡,一些人略帶仇視,一些人略帶怨恨,還有一些人只是疑問。他們的感情雖然不同,但他們的疑惑的內容卻是一樣的:你為什麼要回來?是啊,為什麼要回來?
鐵傳甲每次看到他所尊敬的少爺用心在雕刻一座雕像時,內心都有一種難言的痛,他能明白這種痛苦,是因為他也一樣,除了李尋歡,沒有人理解過他。是一種不能說出,不被理解的痛楚緊緊束縛著靈魂,透不過氣的時候,鐵傳甲選擇拼命的驅趕馬車,而李尋歡卻只有拼命地咳嗽。
他用心在雕刻著什麼,這什麼并沒有靈魂,但在他神奇的刀下,卻也有了一絲活氣,這活氣的源泉原來就是他自己的心。他只是在雕刻著自己的心,自己的痛,自己的寂寞,還有自己的咳嗽。
唯一留給他自己的不是他的飛刀,不是他“例不虛發”的“小李飛刀”,而只是那咳嗽,他永遠都离開不了的咳嗽。
我終於明白一個人為什麼要拼命的咳嗽。
說這句話的人,是幾年後的阿飛。當阿飛第一次看見李尋歡的時候,阿飛選擇了沉默,他一直沒有提到一個人應該少喝酒,如果同時他還咳嗽的話。他沒有把二者聯系起來,并不是因為他不知道原因的含義,只是他選擇了沉默。就像幾年後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有些人總是离不開一些事物,他選擇了林仙儿,而李尋歡則選擇了咳嗽。
在那個冬日的雪地上,有人點燃了溫暖的火光,“上來吧,我載你一段”,李尋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另一個人卻寫下了另外一句話“太陽照在頭頂上,李尋歡討厭寂寞”,這兩句話因為某種關系被聯系在一起,而這種聯系雖然薄弱,卻極其堅韌,就像李尋歡第一次看到阿飛的時候,就喜歡上了這個少年的銳。他露出了微笑,是一種友誼的微笑,是一種從陌生跨入熟悉的微笑,是一種理解的微笑,你怎麼能夠明白為什麼李尋歡會處處照顧著阿飛,如果你明白不了一個人為什麼要拼命地咳嗽。
純粹因為美好的本身而更顯得美好,而多餘把言語攬入了自己的懷抱,這個時候,李尋歡用的是飛刀,阿飛卻是一劍走江湖。這種不可調和的區別,在李尋歡與阿飛之間劃下了一條鴻溝,是除了純粹都無法跨越的鴻溝,而另一種矛盾在李尋歡心中交織的劇烈度卻并不比阿飛內心的衝突低。
我該讓阿飛自己走出自己的路,還是引導他進入一條更快的捷徑呢?
當李尋歡第一次看見阿飛站在林仙儿旁邊時,他突然明白了,有些事情要發生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他第一次看到龍嘯云為了相思而日漸消瘦時一樣,逃避似乎成了一種唯一可以擁有的奢侈品,但那時候的他還年輕,他以為一個人的痛苦或許總能換回一點什麼,但現在不同了,年齡把感覺重新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阻止,或者听其自然,這兩者在循環的兩端互相地交錯,沒有人可以說出什麼才是更好的,李尋歡遠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朋友啊,難道真的可以什麼都不顧,撒手而去?
我終於明白一個人為什麼要拼命的咳嗽。
當友情第一次吐露出言語時,我听到的就只是這句話。這言語就在龍嘯云出賣李尋歡的時候,被一些充滿著世界的因子匯集而成,這些因子曾讓許多人激動不已、熱血沸騰,但同時又讓許多人心灰意冷、消極避世,朋友啊,這是一個怎樣的詞語呢?
那個叫李尋歡的人只有拼命的人,咳嗽,除了當他看見林詩音揭穿龍嘯云的謊言時露出的安慰的笑容外,他只有拼命的作出同一個動作,吐出同一種聲音。甚至這咳嗽都已經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有人告訴我們,沒有人可以擺脫自己的生命,李尋歡也不能。
只有到了一個時候,當一個叫葉開的人出現江湖時,這時候,我才清楚看到,有人不再咳嗽。而那個叫葉開的人每次介紹自己的時候用的總是同一種方式:樹葉的葉,開心的開。沒有人問他是否真的這麼開心,但每個人都感覺到他如旭日般溫暖的微笑。他用的還是飛刀,但這飛刀已經不是用來殺人,更不是用來作為除魔衛道的道具,每次出現的時候,都只是有一個鮮活的生命再生。於是終於有人問及為什麼?只是因為有人教給他的只有寬恕,對生命的熱愛,而不是剝奪。
掩卷,沉思,長嘆,良久,我寫下九個字:
只有李尋歡才是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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