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貫徹雲霄的聲響劃開了一切。 　　亦結束了一切。 　　那顆撕裂天空的核彈，不僅終結了第三次世界大戰，也將世界的未來給一併消弭。 灰濛的霧氣籠蓋著眼前萬物，伸手想要觸及些什麼，卻什麼也看不清，殘留的人們在 碎裂的水泥夾縫中求著生存，卻不知道該向誰求才好，只能孤單地蜷曲身子，靜靜迎接死 亡。 世界上已沒了白天黑夜之分，盡是一片灰色，除了一盞路燈，一盞不知為何仍繼續作 用的路燈，它昏黃的燈光打亮了周圍的霧氣，雖然不強烈，卻是人類文明的最後一盞明燈 。 路燈的周圍是它已經毀壞的同伴們，東倒西歪地躺著，地上的柏油路也都布滿著凹洞 跟裂痕，再遠，就看不見了。 在路燈下面坐著一名男子，男子約三十多歲，披頭散髮，滿臉都是鬍鬚，不知道在這 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麼，他用一件軍毯蓋在身上，成天只望著道路一端，就這麼 看著、看著。 直至道路那頭傳來陣陣腳步聲，男子雙眼才回過神來，看著霧影漸漸寫實，來者是一 對披著相當多層粗棉布的老夫妻，滿臉的皺紋已經難以分辨到底有幾歲，他們身上背負許 多行李，還有一個木製車輪。 　 「嘿，有個人呢。」那老先生用沙啞的聲音喊著，老太太瞄了一眼，沒開口。 老先生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男子身旁，又說：「小子，你哪裡人啊，我跟老太婆一路 走來都沒看過半個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語言不通，男子只是呆愣地望著老先生，連個氣都沒吭。 「還活著嗎？」老太太湊上來，拍拍男子的軍毯下面有沒有藏著什麼補給品。 「還吧，在呼吸呢。」老先生拍拍男子的臉，說：「小子，清醒點，我們要去北方， 聽說那有個殘留保護區呢，要跟著我們去嗎？」 「別阿，這傢伙身上什麼也沒，豈不是要吃咱倆的食物。」老太太拉著老先生的手臂 ，想繼續旅程。 「哎，得了，有什麼關係，都不知道那頭有沒有人呢。」老先生嘆了口氣，但之後說 上幾句都吵不過老太太，便從懷裡掏出一個指南針，塞進男子的手裡說：「我這有很多， 你拿一個，想跟上來就跟吧！記住，北方阿。」老先生說完後便跟老太太往路的另一端走 去，越走影子越被灰霧給擦拭去了。 男子聽見老先生從霧裡遠處傳來的細小聲音說：「行李好重阿，能再找到一個車輪就 好了。」 　　之後男子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掌，掌上指南針指針瘋狂地旋轉著。 過了不久，從霧裡又漸漸出現一個人影，來者是一名穿著破爛軍服的中年軍官，只得 一隻手臂，沒有行囊只有手上一把手槍，走路似乎也有問題，一跛一跛地走向男子。 　　「也是軍人嗎？」軍官說，講話字正腔圓又有力。 男子依然沒說話，只是看向軍官炯炯有神的雙眼。 「腦袋有問題？一路上我看見許多這樣的人了，活著跟死了又有何分別？給你個痛快 吧。」軍官拿起手槍抵著男子的腦袋，男子無力抵抗，後腦杓撞上路燈，傳來鏘一聲。 路燈搖晃著反射在槍管上的燈光，軍官瞪著男子，遲遲沒開槍，卻說：「大家同為軍 人，想必你也曾為國家奮鬥過，也是個剽悍的英雄，我讓你自己決定吧，要考慮多久都行 ，我想，你有的是時間了。」 說完，軍官把手槍放到男子的手上，又幫他調整好軍毯的角度，隨後繼續前行，也消 失在路的那一端。 之後有好長的一段時間都沒再出現人影，男子日漸消瘦，卻仍然坐著，連動也沒動過 ，接著又出現了一道身影，是一名女性，年約二十多歲，男子見到這名女子時，不禁淚流 滿面，眼淚滑過他削瘦的臉龐，滴落在軍毯上，一下就給毯子吸收了。 男子顫抖地伸出手，一個破碎的相框從他懷裡掉下，裏頭放的照片是男子多年前在戰 亂失去的愛妻，而眼前這名女子，竟跟照片上的人如出一轍，像是從照片走出來的一般。 男子掙扎地想要起身，但那女子三步併兩步地趕緊跑到男子身邊，將他按了下去，說 ：「別勉強，坐著就好了。」連聲音也一樣，是這麼悅耳熟悉，彷彿從回憶裡飄出的。 女子緊抱著男子，兩人什麼也沒說，空氣如同凝結一般，眼淚互相滴落在對方的肩膀 上，此時燈光忽明忽滅的，男子抬頭看了眼路燈，那女子站起身來說：「要一起走嗎？」 男子張著嘴巴看著女子，眼巴巴地卻吐不出半個字來，女子搖搖頭，轉身往路那端走 去，隨後又回過頭來說：「來吧，這次我們一起走。」 男子點點頭，攀著路燈，使盡全身的力氣站起身來，努力邁開他顫抖的雙腳，如同剛 出生的動物一般，他把手槍跟指南針擱置在路燈旁，一步步往女子走去。 路燈漸熄，男子手搭在女子的肩膀上，兩人互相攙扶著往路的那端走去，一道影子被 灰霧慢慢吞下。 　　燈光又閃爍了幾下，便完全止歇不再發光，附近又再恢復幾乎不可見的灰濛世界。 　　而，未來呢？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 -- S.C.W & 55 http://scw55.blogspot.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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