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_UkowmQs30&feature=channel_video_title 閃靈新曲〈皇軍〉。當年我買了兩張閃靈，是因為聽說他台語文言歌詞不錯； 聽完後我想，這他媽什麼鬼？林投姐發飆把關公和二郎神都幹掉，然後在永劫的天 地間繼續嘶吼；還有原住民祖靈反撲把漢人的鬼神幹掉，這什麼意義？再看歌詞裡 的文言也多有不通順處，我想說他們文言歌詞屌的人或許沒讀夠古文。 他們的音樂確實很屌，配得上我們班豬頭的名言「超屌，屌到爆，屌到老二炸 掉」，他們炸的不只是老二，還有全部血肉身心靈。後來我看報紙，說他們在北歐 丹麥還是芬蘭錄音的時候，陰風慘慘，似乎真的引來了鬼神。我漸漸明白他們為什 麼能在我不了解的黑死金屬樂壇長年奪魁了：他們來真的，搞神降、鬼降。 閃靈自己塑造了一套歷史觀與世界觀，以其觀想的「台灣認同」為核心，為各 類怨魂、祖靈歌哭。我以前覺得他們的立場和態度片面──從他們反對的帝國、黨 國的片面，轉到冤魂的片面，雖有研究歷史，但他們努力的是無限放大冤、怨、悲 、慘、厲、烈的片面，而不在乎尋求什麼智慧，使我們（包括生者與亡者）的認識 全面，也沒有任何可觀的伸張冤屈之後的主張──把關公和二郎神都幹掉以後，繼 續永遠嘶吼？所以儘管我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屌到炸掉，但還是要對這種通通炸掉 、永遠嘶吼的魔道敬謝不敏。 然而，他們也給了我一些啟發。2005年國慶晚會在南部舉辦，我就想，如果讓 閃靈上台，會怎樣？於是我在畫到第三回的《小叮噹X》裡面，就讓技安戴上「巨星 徽章」擔綱「黑死金屬國慶夜」的壓軸巨星，用他等同核爆的歌聲（此等威能是青 文台版漫畫中記載過的）把整個台灣炸掉了。當時我還想：「巨星徽章」的作用範 圍是「全國」，那要不要包括大陸？我頗糾結了一番，最後想大陸應該不會播台灣 的雙十節目，於是中國才逃過了一劫。這幾年我都沒說，「黑死金屬國慶夜」靈感 是來自閃靈，謹此補作致意。 最近看了HornyDragon翻譯的美國卡通《金屬啟示錄》，這動畫有一功效：讓那 些又黑又死又虛無的鬼歌鬼團顯得很搞笑，但也實在闡明了黑死金屬音樂的一些核 心意念，就是把愚妄眾生造就的種種惡業給哭爸哭母哭出來，像耶穌常說的「我實 在告訴你們」那樣實在。卡通裡常出現的大小規模死亡場面也和我畫的那篇黑死金 屬國慶夜同情同理。好像有不少鄉民，看了這《金屬啟示錄》後便開始聆聽、聽懂 黑死金屬了，這實在是我們這末法時代的一種mixed blessing。 今天再看到閃靈這支新歌〈皇軍〉，我大概懂了。他們確實不需要建立什麼「 全面」的史觀，就算有，他們也不必像尋常學者那樣為理解、和解去觀史；他們要 的就是片面，就是放大亡者遺存的冤、怨、悲、慘、厲、烈的意念。一般黑死金屬 團也來這套，但是泛泛的哭爸墮落文明與反基督，怎能比得閃靈他們實在憑依有一 系列歷史上的地祇人鬼？ 多年來台灣社會說著「走出悲情」，閃靈不來這套，他們搞的就是悲情，且不 止於悲情，他們要的是進而厲烈。某些搖滾、金屬樂團可能需要藥物，而興於藥物 、死於藥物；閃靈不需藥物，台灣的認同與別識、各路人鬼的想像，就是他們最猛 最駭最持久的藥物。所以他們在政治上也無須妥協，只須死硬去力挺一派。這在現 實社會中是成不了事的，即使同一陣營或許也不想與這種人走得太近；然而在音樂 上、在舞台上、在神壇上，他們是完全的、一貫的。其樂於倡言的「與土地的連結 」，易言之就是以想像造就、以樂器歌哭告成的靈縛。 世上是否真有鬼神、鬼神有多少威能姑且不論，閃靈總算在他們的領域造就了 鬼神；所幸我們也能用自己的想像去認識鬼神，並且可以選擇不去理睬閃靈的領域 。閃靈揚名黑死金屬界而台灣少人理會，Freddy不得意的政治作為蓋過其音樂成就 ，是不幸，也是可幸。我想給他們一個「無咎無譽」，這或許是他們走極端魔道的 人最不喜歡得到的評價，但似乎確是本鬼島當前給予他們的待遇。我說的「無」並 不是「不存在」，而是如「無」、「蕪」字的形義，焦火幽魂隱沒在深林之中。這 樣的漠然甚至歧視，也更能持續供給閃靈以創作能量：台灣只要繼續是一個鬼島， 這個「化歷史共業，為我的口業」的鬼團就能持續寫出爆屌厲烈的鬼歌；然而鬼歌 在本鬼島是不會流行的，因為島上的生人煩夠了，會覺得你無聊。要到其他鬼國， 或者有一堆想念鬼的好龍葉公的死國，閃靈才會紅。很多天團在成名之後會墮落， 因為他們先前的欲求不滿已經得到滿足；閃靈的欲求永遠不會被滿足，即使有幾萬 死忠擁躉挺他，還是會有七百萬以上的選票牢牢鞏固著他們不爽的一切，時時刻刻 以冷漠刺激他們的怨憤，所以閃靈不會墮落，他們能夠永遠繼續為冤孽嘶吼，那嘶 吼便是亡者與生者混一的、被忽略的不平。 由此觀之，我先前以古典的文言標準，認為閃靈歌詞不通順，或也是緣墓求魚 （遇到他們改用此字較佳）了。他們是自己搞了一套文言，自創了一套語法，反正 有音樂可以完成意念的表露，也不必在乎遵守典範；這樣要論標準或通順的話，只 有作者自己能講；不跟他們一國的外人如我，講多講少都不會有意義。此獨立精神 也歟？ 不夠、不夠、永遠不夠──有幾萬幾十萬擁躉不夠，享譽國際黑死金屬奪魁不 夠，台灣的悲情被世界肯認也不夠，就算台灣人真正翻身當家獨立自主了，大概也 不夠，因為還要清算過去、實現轉型正義，永遠都不夠，因為庸人的靈魂深處總是 存著保守怠惰的意念，隨時要讓舊勢力復辟......閃靈Freddy也提出過一些建設性 的理想和主張吧，但都是被吐嘈和忽略的下場，這更加增益了他創作中的怨憤，或 許也更使得他們在後來的歌曲中，純粹去把悲慘厲烈的冤孽去到盡處了。這首新歌 〈皇軍〉就是這樣的：始於絕望，終於絕望；出征時似有所謂前程：「大港起風湧 ，堂堂男兒欲出征，氣勢撼動高雄，齊開向你我前程」後來證明都是虛妄，「撼動 高雄」大概也只是事後強為腦補的慰靈；這等慰言在日本軍國主義的脈絡底下更顯 荒謬，於是終歸虛無，只餘亡者無窮無盡的怨懟，和生者的無言以對。如何才能安 息？你能想到的，大概都不會實現，所以，就這麼繼續嘶吼不平，貢獻你的音聲於 宇宙的冤魂吧。 -- 　　時候到了。看著， 　　當我推開這大門， 　　重新震醒你們的時候，那光芒－－ 　　這光芒，便是一萬丈！ 　　　　　　　　　　　　http://sites.google.com/site/youti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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