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裕棻《甜美的剎那》：一意孤行的質數 http://www.wretch.cc/blog/meanders&article_id=20291175 看完《甜美的剎那》之後，我完全能夠理解何以在出書之前，柯裕棻倍感焦慮， 甚至暗自權宜「乾脆不要出版了」這等和萬千讀者過不去的念頭。這書勾勒了一 條曲折繚繞的小徑，原先是隱匿的，在一座密林裏，而今被探測到了，光天化日 之下，那路徑一概白紙黑字寫了下來，唯其座標仍顯懸浮與飄移，然大體而言， 軸線卻是再清晰不過。柯裕棻便是那探險隊的領班，導引讀者亦步亦趨前往暗藏 於她底心的一潭泱泱湖水，觀其波動與流離，靜止與哀愁。 在前作《青春無法歸類》中，柯裕棻非常直率而坦承地解剖著現實世界的物質基 礎，毫不避諱地談體重的升降、金錢的流向，工作和愛情的密碼，然後也蜻蜓點 水地提及自己。《恍惚的慢版》一書則具體而微地書寫三個維度：空間、時間、 人間，以及鑲嵌於其中的社會現狀之體察，寫的大多是身外物事。 相較之下，《甜美的剎那》看似虛虛實實地寫，寫光陰的位移、寫季節的遞嬗、 寫光影、寫雨季、寫雪霜、寫野草花蕊，但實際上，寫的全是情緒的左右，感覺 的逃竄，是個體內在幽微的動盪對外界的反射與投射，這些全是真的，全是實在 的。一切漫無邊際的度量與計算都在各種景觀中得到安歇。 這本散文集寫活了一意孤行的質數，並且透視了質數的質素。文中增添層次更豐 富的形容，挾持著裸裎的告解一起逃亡。 但柯裕棻也寫得節制。她將一切場景都設置好了，場面調度也安排妥當了，演員 開始走位，偶爾念幾句台詞，然後在一個情緒即將滿溢的關頭嘎然而止。燈光熄 滅了，採排結束了。它就停頓在那裡，並未昇華，也沒有更沈淪，就像一個惘惘 然的頓號棲息在那個剎那。 全書乍看之下，充斥著低靡的煙塵與微粒，何以甜美？實因柯裕棻希望這書顯現 出正面的質地，她說，「裡面雖然寫了很多低沈陰暗的事情，可是把它們全部放 在一起時，我就忽然看到中間閃爍過一些快樂的時刻，重點應該是那些時刻。快 樂不可能是存在的狀態，它只能是事件，但就是靠這些事件支撐，然後繼續走下 去。」 在論文寫作的難捱中閱讀此書，便是一種快意的實踐。因為《甜美的剎那》是一 張沒有盡頭的清單，是孤寂與甜美的堆砌，是剎那及永恆的總和，是一帖虛構的 藥劑，召喚出私密的感覺和記憶。既是專屬於作者的，也是獨立於讀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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