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25 | 作者：楊照　http://0rz.tw/c55es 班上的聖誕同樂會，妳跟其他四位同學合作五重奏，鋼琴、小提琴、大提琴、單簧管和 長笛一起演奏當紅的電影《海角七號》的主題曲逑一九四五那年逜。只有短暫幾次練習 的機會，整體的成果還不錯，只是結束的時候，讓人覺得有些突兀。 我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你們沒有照譜把曲子全部演奏完。按照譜上寫的，曲子最後本 來有一段鋼琴獨奏，鋼琴要做出彷彿像風鈴般的輕響，之後讓主題旋律如同在記憶中叫 喚出來般短暫重現，然後才結束。你們的演出，這一段鋼琴獨奏不見了。 事後我問妳：「為什麼沒有了那段鋼琴獨奏？」妳回答：「他們叫我不要彈，因為那一 段只有鋼琴，他們都沒事了，他們不想站在台上聽我一個人彈。」 我笑了：「所以妳就同意了？」妳有點委屈地說：「是啊，你自己教我要考慮別人的感 受。他們不喜歡我彈那段結尾，我考慮他們的感受，所以就不彈了。」 「可是妳有沒有覺得那樣演奏的音樂怪怪的？」我忍不住再問。「有啊，好像沒有結束 。我也覺得不太對。」「那妳認為台下聽的人會不會覺得不太對？」妳想想，說：「應 該也會吧！」 妳考慮了合作同學的感受，但沒有考慮到台下聽眾的感受。「從音樂上看，鋼琴獨奏應 該是不能省略的吧？」妳點點頭，大概猜到了我接下來要說什麼，立刻又重複講了一次 ：「可是他們叫我不要彈。」 我明白。人生當中，我們經常要面對不同、甚至衝突的原則。音樂雖然重要，朋友也很 重要，再加上不想太凸顯自己，讓妳決定取消譜上寫得明明白白的鋼琴獨奏部份。我尊 重妳的權衡考量，卻不能不提醒妳，在這過程中，妳其實是放棄了自我選擇，讓其他多 數同學去做決定。在妳心底，妳不可能相信如此有頭沒尾的音樂是對的。 我希望妳對自己認為對的事，可以稍微多一點堅持，別那麼輕易讓步。照顧到了朋友的 感受，妳還必須面對音樂，必須處理音樂上的問題，不能直接讓不對的音樂就這樣在台 上呈現出來，不做任何補救努力。那樣，其實是馬虎逃避。 我希望妳能多想一點，能邀請同學們多想一點。不能用不同的心情，用欣賞的心情留住 那段鋼琴獨奏嗎？不然，可以讓其他樂器在模仿風鈴的聲音過後加進來一起帶著主題演 奏到最後嗎？再不然，一定要省略鋼琴獨奏，那是不是可以讓前面那個段落的最後一小 節漸慢得更誇張些，來鋪陳結尾的氣氛呢？ 不管有多少考量有多少阻礙，總是該堅持將事情做對。這個方法不行，換個方法，但帶 給大家對的、好的音樂的前提不該被犧牲掉，要不然也就失去演出的意義了，不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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