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戰爭的過程 第一節、從大規模衝突升高為戰爭 一九九四年七月底，杜達耶夫與以臨時最高委員會為首的反對派的鬥爭加劇。八月二日 ，阿夫圖爾哈諾宣佈罷免杜達耶夫的職務，接管共和國的政權與政府機關。但杜達耶夫稱阿 夫圖爾哈諾夫是賣國賊，勒令他們放下武裝，否則將對他們進行嚴厲的制裁。十月，車臣民 族代表大會責成杜達耶夫進行全民動員，「保衛祖國」，授予杜達耶夫向「背信棄義者」發 動「聖戰」的權利。十一日，杜達耶夫簽署全民動員令，對反對派盤踞的地區實施緊急狀態 ，揚言要擊落飛往該地區的任何飛機。 格羅茲尼的混亂正中俄羅斯下懷。實際上，反對派的行動是莫斯科一手促成的。七月二 十五日，阿夫圖爾哈諾夫曾應召前往莫斯科，與俄總統辦公廳主任費拉托夫進行了長時間的 會談。七月二十九日，俄羅斯政府發表聲明，說車臣局勢事實上已經失控，可能會造成最嚴 重的後果，包括武裝衝突。至於杜達耶夫對反對派集團的封鎖一事，俄羅斯立即作出反應， 宣佈將整個車臣列為禁飛區，禁止任何飛機(包括車臣當局的飛機)飛行。俄羅斯政府多次表 示，不允許對車臣使用武力，希望和平解決危機。杜達耶夫則一方面譴責俄羅斯對車臣內政 的干涉，表示要誓死捍衛獨立，稱如果俄軍膽敢入侵，那麼車臣每一座建築物都將是俄羅斯 士兵的墳墓，另一方面，他也表示願意同莫斯科和談，平等協商，解決危機。 十月九日，杜達耶夫的部隊向反對派武裝發起進攻，反對派武裝猝不及防，遭到了毀滅 性的打擊。另一方面，哈斯布拉托夫私下聯合甘塔米羅夫與阿夫圖爾哈諾夫等反獨立領袖， 並得到了莫斯科支持與俄軍的武力支援。十一月二十六日，雙方爆發最激烈的一場戰鬥。反 對派武裝在俄政府軍的支援下，出動了坦克、飛機和大炮向格羅茲尼大舉進攻。面對反對派 的強大攻勢，杜達耶夫軍隊且戰且退，實施誘敵深入再包圍殲滅的巧妙戰術。當反對派攻佔 市中心歡呼雀躍之際，杜達耶夫突然反過來重創反對派武裝，奪回格羅茲尼。根據車臣官方 公佈的數字反對派有三百人死亡，一百二十人被伏，其中有二十一名俄羅斯政府軍人。俄羅 斯政府先是矢口否認有俄軍參戰，後又稱參戰的是雇傭軍和志願軍。但一名俄軍被俘軍官供 認，他們是聯邦反間諜局之命進入車臣並簽有合同，協助反對派部隊攻打格羅茲尼：如攻城 成功可得六百萬盧布（約兩千美元）的酬勞；如果陣亡，其家屬可得一億五千萬盧布（約五 萬美元）賠償。杜達耶夫這時宣佈如果聯邦當局再不承認入侵，他就下令處死俄軍戰俘。十 一月二十九日，葉爾辛發表了措辭強硬的講話，要求車臣交戰雙方在四十八小時內放下武器 ，否則將在車臣實施緊急狀態。 俄羅斯原本想藉扶植反對派人士的辦法，分化獨立派的勢力，以求化解車臣獨立危機。 然而卻勢得其反，反對派無法推翻獨立派與其政府，反而暴露出私下與俄軍相勾結的醜態。 這時的俄羅斯政府部門對於究竟該以和談或攻打的方法解決車臣獨立問題仍然意見分歧。聯 邦政府一方面延後發佈最後通牒的期限，表示願意以政治方法解決車臣問題；但另一方面在 邊界上在集結軍隊，做好進攻準備。聯邦軍隊四面壓境，車臣被四面包圍。內政部、國防部 和反間諜局三大部門的領導人親臨前方督陣。最高決策機構安全會議、總統和政府都作出了 解除車臣「非法武裝」的決定。在高壓之下，杜達耶夫釋放了戰俘，但在獨立問題上寸土不 讓。 十二月五日，俄國防部長下令空軍襲擊格羅茲尼。 十二月六日，俄羅斯聯邦安全會議召開緊急會議，最後決定以武力攻打車臣，推翻獨立 派政府。會議宣佈：「鑒於車臣共和國境內的事態，安全會議要俄羅斯聯邦所有新聞媒體和 全體公民注意一個事實：『車臣和俄羅斯之間本質上不存在衝突，有的只是聯邦這一區域非 法武裝團的爭權鬥爭；帶來人員大量傷亡的武裝衝突應當停止；所有敵對的武裝團體都是非 法的。同時必須採取一切憲法措施，解除非法武裝勢力的武裝並消滅他們』」隨後內政部、 國防部和安全局等軍事相關部門首長抵達車臣邊境實施安全會議的決議。十二月九日，葉爾 辛發布總統命令，將會議決策法制化、明確化：「俄羅斯聯邦安全會議中確認非法武裝的存 在，由於這些部隊的活動，造成了長期的流血，使車臣共和國的俄羅斯公民喪生，….，責 成政府利用一切現有方法保證國家安全、憲法法制、公民的權力與自由，….，解除所有非 法部隊的武裝」。 十二月十七日，葉爾辛主持了車臣事件後第二次安全會議，討論車臣局勢並做出了關於 在車臣境內恢復法律與秩序的決定；強調安全會議關於車臣的所有決定都應無條件的、即刻 的執行。 到了十二月二十六日第三次的安全會議，解決車臣事件的方針出現了重大變化。會議指 出車臣共和國的大部分領土已經從非法武裝部隊中解放出來，軍事方針的第一階段宣告結束 ，第二段的主要任務是努力解除和消滅非法武裝，創造恢復車臣共和國經濟和社會生活的基 礎。採取積極的政治步驟，督促非法武裝部隊停火、投降、繳械並解散。同時向車臣共和國 居民提供物質支援和人道援助。此次會議內容已經從武力解決為主轉變為武力與和談並重。 十二月十一日，聯邦軍隊由國防部與內政部所屬部隊聯合編隊，約四萬餘人，六百輛坦 克與裝甲車兵分三路，於東路的達吉斯坦共和國基茲利亞市、西路的北奧塞梯首府弗拉季卡 夫卡茲橫穿印古什共和國全境進入車臣西部，與北路的北奧塞梯莫茲多克前線指揮部進軍車 臣。正式展開了第一次車臣戰爭的序幕。俄軍原訂於當日夜晚包圍首府格羅茲尼，並於次日 攻下此城；由於車臣面積狹小、人口稀少，當時的國國國防部長格拉喬夫甚至誇下海口只需 兩三個小時就可輕取格羅茲尼。然而從日後的車臣戰場看出他們並非省油的燈，他們利用天 生追求自由之狂熱與驍勇善戰之民族性，在山區與城市易守難攻的地形，將戰力化整體為零 星的游擊戰法，讓俄羅斯陷入泥沼，嚐到了美國在越南的慘痛教訓。 事實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杜達耶夫發起全民武裝，車臣人手一槍，俄軍行動處處受阻 ；根據當時的初略估計，車臣人口從一九八九年的三十萬人暴增到四十萬人，境內的衝鋒槍 卻多達一百萬枝。一個星期過後，三路俄軍中，西路軍才剛進入車臣境內，之前在印古什境 內屢遭伏擊與路障阻礙前進。東路軍還堵在車臣邊境地區，只有北路軍進展比較順利，結果 ，俄軍花了半個月時間才基本就位。在攻打首府格羅茲尼的戰鬥中，由於格羅茲尼地形易守 難攻，車臣軍除了正面抗擊外，還巧妙地利用各種城市地形與建築物進行遊擊戰術，與政府 軍周旋，結果俄軍防不勝防，傷亡很大進展很慢。俄軍士氣低落，戰鬥不力，軍中普遍存在 厭戰情緒，時常發生臨陣脫逃現象。六十名來自葉卡特琳堡的特種精銳部隊，由於忍受不了 嚴寒和饑餓，竟然不辭而別。此外，在戰術運用上，俄軍也出現很多失誤。如在市內作戰時 ，把坦克開進狹小的巷子裏，犯了兵家之大忌。後來格拉喬夫承認，只有傻瓜才這麼幹。一 支炮兵部隊進入死巷，中了車臣軍的埋伏，包括旅長在內的大部分官兵都未能生還。受挫之 後，聯邦軍隊被迫調整戰術，增派援兵，並動用先進武器，終於在新年之夜突破車臣軍防線 ，進入格羅茲尼。由於俄軍地形不熟，又暴露在外，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沈重代價。 一九九五年一月十九日，聯邦軍隊終於攻佔了杜達耶夫的總統府。葉爾辛以為大功告成 ，隨即發表公告，說車臣的軍事行動已經基本完成，車臣進一步恢復法律、秩序的工作將由 內政部完成。而杜達耶夫武裝隨即發表聲明，「更正」了葉爾辛的說法，說總統府的被佔領 並不意味著軍事行動的結束。車臣的軍事行動僅僅是開始。後來的事實證明，葉爾辛則過於 樂觀、過於低估車臣人的限度。車臣變成了俄羅斯流血的傷口，每天都在流血。 葉爾辛在車臣動武在國內引起不同反應，各種政治勢力出現了重新組合。議會中多數議 員對政府不跟議會商議就動用武力表示強烈不滿，一些議員甚至要求修改憲法，加強議會對 權力機構的監督；而兩院議長則對出兵基本不持異議，但強調要減少傷亡。各黨派中，極端 民族主義者日裏諾夫斯基支援葉爾辛，而一直為葉爾辛後援的「俄羅斯選擇」派領導人蓋達 爾則反對葉爾辛在車臣動武，與蓋達爾一貫對立的亞夫林斯基一反常態，站到蓋達爾一邊， 他們認為使用武力表明俄羅斯正出現獨裁統治，俄羅斯民主制正在崩潰。伏爾加河流域各民 族主體中，與車臣一樣有著獨立意識的韃靼斯坦、巴希基爾等七個共和國在一月五日召開特 別會議要求中央停止內戰，強調民族問題只能在公正與人道基礎上以政治解決；烏德穆特共 和國公開譴責中央政府無視地方意見，要求各地方共同監督中央政府；楚瓦什共和國簽署總 統命令允許該國公民有拒絕應徵去車臣參戰的權力。同樣擁有多數伊斯蘭子民，並與車臣相 鄰的印古什、達吉斯坦、與北奧塞梯的領導人要求俄軍撤離衝突區與在他們領土上的軍事駐 所，要求俄羅斯停止軍事手段，以政治手段解決民族分離問題。印古什與達吉斯坦則公然支 持車臣，從背後向聯邦軍隊開槍。格拉喬夫說，他們的行動無異向聯邦宣戰。俄羅斯的社會 輿論出現一邊倒，反對當局在車臣使用武力。上千名參戰士兵的母親在莫斯科市中心舉行反 戰集會，有的人甚至從軍中召回了自己的兒子。新聞媒體與電視臺通過各種管道蒐集和播放 戰地實況，甚至不惜重金從國外收購高級錄影播放器材，俄羅斯電視臺首長因此被政府炒了 魷魚。聯邦司法部警告某些新聞單位，如果一意孤行，將吊銷其營業執照。 最重大的變故出現在權力機構內部。雖然總統、總理、國防部、外交部和內政部、安全 部的主要首腦贊同出兵車臣，認為這一行動完全符合憲法，說政府已經忍了三年，沒理由再 忍下去。但是，總統委員會成員、總統國家安全問題顧問巴圖林對葉爾辛的決定不滿，說軍 隊不可能戰勝人民，經濟部長和財政部長也擔心一場長時間的戰爭將會影響經濟改革計劃。 軍隊領導人之間的分歧公開化，出現了將軍不執行總司令命令的異常現象。國防部長格拉喬 夫是強硬的「鷹派」人物之一，但他的三位副部長都反對出兵車臣。格羅莫夫公開發表反戰 演說，格拉喬夫在電視講話中就將他稱為「和平使者」，格羅莫夫反唇相譏，說從國防部長 口中說出這種話簡直就是罵人。俄陸軍第一副司令沃羅比約夫反對出兵車臣，拒絕擔任前線 總指揮，並提出辭職。結果，在葉爾辛宣佈結束軍事行動之後，國防部進行了改組，格拉喬 夫得以留任，而格羅莫夫等三位反戰的副部長則被解職。政府內主戰派和主和派的出現對車 臣局勢的發展影響甚大。 第二節、不斷的調停與人質危機的因應 一、第一次人質事件 僅管葉爾辛在一九九五年初就說車臣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已經結束，但車臣的戰爭一直到 六月中旬還在繼續。俄軍在六月接連發起了幾次大規模的進攻，連續攻下了車臣軍的幾個重 要據點。六月十三日，俄軍攻佔了杜達耶夫最後一個堡壘沙托伊。葉爾辛大喜，再次宣佈俄 軍在車臣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已經結束。杜達耶夫走投無路，揚言要到國外避難。人們都以為 車臣真的會實現和平。 豈料天色驟變，葉爾辛樂意剛落，六月十四日，以巴薩耶夫（Shamil Basayev）為首的 一百名車臣軍隊，分乘四輛卡車，奔馳車臣北邊的斯塔夫羅波爾邊疆區的布瓊諾夫斯克市。 他們肆無忌憚地在街上向手無寸鐵的平民開槍，奪取汽車，焚燒民房，並向市府大樓和市警 察局發動進攻，進攻受挫後，他們轉而進攻市醫院，扣留了近千名病人和醫護人員為人質。 巴薩耶夫揚言，葉爾辛和齊諾梅爾金必須立即與杜達耶夫談判，俄軍從車臣撤軍，如果俄羅 斯政府不答應他的要求，他將殺死全部人質。他還威脅說，如果俄軍膽敢傷害一名車臣士兵 ，他就殺五個人質，如果俄軍殺死一名車臣士兵，他就殺十名人質，為了表示他說話算數， 最後通牒不久，他就開始槍殺人質。布瓊諾夫克的人質危機立即震動了整個俄羅斯與全世界。 杜達耶夫早就揚言要擴大戰爭，在俄羅斯開闢新的戰場。這次領頭的巴薩耶夫是杜達耶 夫的得力幹將。他生性殘忍，是一個出名的戰鬥狂，在此之前，他已經幹過若干恐怖主義勾 當。在車臣戰爭中，他有十一個親屬被打死，因此，他立誓要向俄軍復仇，俄輿論界稱其為 「復仇狂」、「狂熱的民族主義者」和「車臣經驗最豐富、最殘酷無情的戰地指揮官」。當 俄軍在戰場上緩緩前進，杜達耶夫瀕於滅亡之際，他就在記者招待會上講，他要到莫斯科去 ，這下子果真應驗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人質危機，俄羅斯權力部門緊急出動，趕到布瓊諾夫斯克，內政部長葉 林和國家安全局長斯捷申帕親臨前線指揮。俄軍在武裝直升機和裝甲車的掩護下，攻進了醫 院大樓底層，並救出了近百名人質，巴薩耶夫以人質為盾牌，在攻勢必造成人質死亡。在這 種情況下，俄羅斯不得不同巴薩耶夫妥協。齊諾梅爾金與巴薩耶夫四次通話，經過十個小時 的討價還價，最後作出重大讓步。齊諾梅爾金以政府名義保證，立即從車臣撤軍，與杜達耶 夫談判解決車臣一切問題，人質獲釋後，俄羅斯政府保證巴薩耶夫武裝安全返回車臣。這場 震驚世界的人質危機終於結束，在六天六夜的危機中，有一百O七名無辜平民被打死，近二 百人受傷。 人質危機在俄羅斯引發了一場政治地震。早就對政府在車臣動武不滿的議會趁機發難。 ４萬名俄軍竟然解決不了一個小小的車臣，已經讓人懷疑政府和軍隊的能力。此次更讓近百 名武裝份子跑出車臣，到百里之外的布瓊諾夫斯克製造人質事件，俄羅斯的權力部門到底在 幹什麼？因此，事件發生後，俄議會下院專門開會研究車臣局勢。代表們對政府特別是國防 部長、內政部長和安全局長的工作提出嚴厲批評，認為他們嚴重失職。二十一日，在齊諾梅 爾金出席的情況下，杜馬通過了對政府的不信任案，並以多數票建議總統撤銷格拉喬夫、葉 林和葉戈羅夫(副總理兼民族事務部長)的職務。葉爾辛否決了對政府的不信任案，但幾個部 長的職務再也保不住了，除格拉喬夫得以留任外，葉林、葉戈羅夫和斯捷帕申及斯塔夫羅波 爾邊疆區行政長官庫茲涅佐夫均被解職。 二、第一次政治談判 六月十九日，俄羅斯政府與杜達耶夫開始就車臣前途進行談判。雙方立場相差很遠，很 難談攏。聯邦政府要求車臣留在聯邦範圍內，可以自治，不能獨立，但車臣方面只要獨立， 其他一概不能接受。聯邦政府要求杜達耶夫離開車臣和獨聯體，不能參加車臣的大選，但杜 氏表示，他還無意出國。最後，經過艱難的磋商過程，雙方總算達成了一些基本協定，如停 戰、撤軍、釋放俘虜、解除非法武裝、停止恐怖活動等。在政治方面也達成了些諒解，如俄 方表示，不使用武力或武力威脅解決問題，各種政治力量均可參加大選，在舉行自由選舉後 再討論車臣的政治地位問題。但是協定執行起來非常困難。如收繳槍枝，剛開始還能收到幾 十支破槍，但幾天後就一支也收不上來，只能不了了之。停戰也未能實現。車臣是全民皆兵 ，白天，武裝份子換上便衣，是聯邦的順民；晚上，他們拿起武器，就變成了車臣的軍人。 因此，誰是兵，誰是民，根本無法搞清。俄軍經常遭到襲擊。格羅茲尼存在雙重政權，白天 是俄軍的天下，晚上則是車臣軍的世界。車臣進入不戰不和狀態，葉爾辛非常尷尬。 十一月一日，俄羅斯駐車臣地區管理局宣佈，恢復一九九一年的車臣最高蘇維埃，選舉 紮夫加耶夫任車臣政府主席，以恢復和平，振興經濟。紮夫加耶夫倒不含糊，上臺後就表示 要給杜達耶夫一個機會，讓他重新回來。但杜達耶夫並不領情，依然擔任車臣總統；車臣出 現了兩個政權並存的局面。葉爾辛又發佈總統令，宣佈車臣將在十二月十七日進行大選，凡 是放下武器的車臣軍份子均可得到聯邦法律保護。隨後，俄羅斯政府總理齊諾梅爾金和車臣 國家元首紮夫加耶夫及聯邦駐車臣全權代表洛博夫又簽署協定，規定車臣仍是組成聯邦的一 個聯邦主體，但擁有特殊地位，可獨立行使國家權力。葉爾辛從杜達耶夫那裏沒得到的東西 ，至少在紮夫加耶夫手上變成了現實。十二月十七日，車臣大選如期舉行，紮夫加耶夫以百 分之九十的絕對多數當選為車臣國家元首，但多數認為相當大部分選票來自駐車臣俄軍士兵 ；紮夫加耶夫雖然正名，但在車臣人眼中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順。車臣的和平沒有實現。 三、第二次人質事件 一九九六年一月八日深夜，二百五十名車臣軍在杜達耶夫的女婿、二十八歲的「孤狼」 拉杜耶夫（Salman Raduyev）的率領下，神不知鬼不覺地越過了俄羅斯邊防軍的監視線，進 入達吉斯坦共和國，直抵基茲利亞市。他們的目標是該市毫無抵抗能力的醫院。九日淩晨， 這批拉杜耶夫份子迅速佔領了該市的市立醫院和婦產醫院，數千名醫護人員和病人立即成為 拉杜耶夫份子的人質，頃刻間，寧靜的基茲利亞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拉杜耶夫還劫持了醫 院附近兩棟高層民房。他們宣稱，如果俄羅斯軍隊不撤出車臣，那麼，他們將拿手中的三千 名人質開刀。儘管他還想佔領該市的機場、火車站和橋樑，但遇到俄羅斯軍隊的抵抗，沒有 成功。 雙方隨即展開戰鬥。槍炮聲響徹基茲利亞整個上午。十時卅分左右，拉杜耶夫通過無線 電臺同當地內政部隊的司令部對話，說如果有一名車臣人被打死，他們將處決十五名人質。 面對這一複雜形勢，俄羅斯軍隊行動起來不免縮手縮腳，到下午，他們才包圍了拉杜耶夫佔 領的兩所醫院，拉杜耶夫份子以婦女為「活盾牌」，俄軍的攻擊沒有奏效。但是俄羅斯北高 加索軍區的部隊已經切斷這批拉杜耶夫份子向車臣的歸路；同時基茲利亞也被俄羅斯軍隊包 圍，從而擊破了拉杜耶夫份子往達吉斯坦縱深流竄的希望。 基茲利亞事件的消息一傳出，立即在俄羅斯引起很大震動。葉爾辛總統於當天下午在克 里姆林宮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對策。俄羅斯總理齊諾梅爾金、安全委員會秘書洛博夫、總統 第一助理伊柳申、國防部長格拉喬夫以及內政部長庫利科夫、聯邦邊防局長尼古拉耶夫、聯 邦安全局長巴爾蘇科夫等人出席了會議。會上，葉爾辛總統嚴厲批評了有關責任部門，尤其 是俄羅斯聯邦邊防局的工作。葉爾辛說，去年六月十四日布瓊諾夫斯克市已經發生過類似事 件，但邊防軍沒有從中吸取教訓，又讓拉杜耶夫份子越出國境，邊防軍簡直在睡覺。葉爾辛 在會上還要求採取果斷措施對付拉杜耶夫份子，並決定由聯邦安全局長巴爾蘇科夫負責協調 和領導對付拉杜耶夫份子的工作。 孤狼的行動在俄羅斯各界引起強烈反應。車臣共和國元首紮夫加耶夫譴責這群拉杜耶夫 份子是車臣人民的敗類，「他們的行動是車臣人民的恥辱」。車臣最高蘇維埃和政府發表聯 合聲明，嚴厲譴責他們企圖用恐怖活動、劫持人質等手段來解決問題是「對車臣人民的名譽 和尊嚴及人道傳統的玷污」。北高加索地區８個共和國、州和邊疆區的領導人也聯名請求葉 爾辛總統採取果斷措施解救人質，懲罰拉杜耶夫份子。至於人質事件發生地基茲利亞更是群 情激憤，許多居民要求政府發給他們武器，去消滅拉杜耶夫份子。 普通的車臣人對靠劫持人質解決問題的手法極為反感。九日當天，整個格羅茲尼街頭巷 尾都在議論這起悲慘事件，大部分人都持譴責態度。一位木工說：「我有七個孩子，我打心 底裡理解被抓人質的那些無辜者的痛苦，拉杜耶夫的所作所為違背了伊斯蘭原則。」一位教 師說：「今天所發生的事是車臣人民的一齣悲劇。」他說，達吉斯坦的事不是偶然的，這是 要把車臣人民推向血淚深淵，使整個高加索的政治局勢複雜化，「對於這樣殘酷陰險的計劃 ，我們只能祈求真主，讓他去開導那些喪失理智的人。我們寄希望於俄羅斯的領導能夠遵循 人道原則，為保護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人的生命做出相應的決定。」 但是人質還掌握在拉杜耶夫份子手裏，他們的生命隨時都會被剝奪。因此，葉爾辛命令 達吉斯坦共和國負責與拉杜耶夫份子談判，看是不是可以通過和平方式讓人質獲釋。當天晚 上，達吉斯坦共和國的代表開始與拉杜耶夫份子談判。談判進行得極為艱苦。拉杜耶夫起初 要求俄羅斯軍隊撤出車臣，後來更要求為撤離達吉斯坦和整個北高加索地區。他還要求同俄 羅斯政府領導人直接通電話，但這一要求被拒絕了。經過一夜的激烈談判，拉杜耶夫突然改 變主意，答應釋放大部分人質，但要求當局為他提供可供三百人乘坐的大轎車。 十日淩晨，所有車臣軍分乘地方當局提供的十一輛大轎車和兩輛卡車撤出了被他們佔領 了一天的醫院。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又劫持剩下一百六十二名人質，其中包括達吉斯坦共和 國的部長和俄羅斯國家杜馬議員。當天下午，車隊抵達達吉斯坦共和國邊境，發現通往車臣 的橋樑已經被炸毀，且俄羅斯軍隊還在後面跟蹤，拉杜耶夫惱羞成怒，不僅不釋放剩下的人 質，反而又在附近抓了一些人質，並將車開往車臣與達吉斯坦邊界附近的五一鎮。此後，俄 羅斯聯邦政府與拉杜耶夫進行了艱苦的談判，達吉斯坦共和國國務委員會主席，穆罕穆多夫 和政府總理米爾紮別科夫都曾親自出馬，無奈拉杜耶夫是鐵石心腸，言語不能讓他回心轉意 。人質不僅未能獲釋，反而被他們當作盾牌，分散在五一鎮各處村莊，抵抗俄羅斯軍隊的進 攻。在這種情況下，葉爾辛忍無可忍，失去了耐心。一月十三日，俄羅斯安全部長正式向拉 杜耶夫份子下達最後通牒，督促他們必須在當地時間十四日上午十時釋放所有人質，否則， 俄羅斯軍隊將發起強大的軍事打擊。 聯邦安全局長巴爾蘇科夫還向拉杜耶夫份子保證，只要他們釋放人質，他將保證他們的 生命安全，條件是所有拉杜耶夫份子放下武器即刻投降，到達車臣後將根據葉爾辛總統的大 赦令進行處治。車臣政府也組織一個委員會，確定處罰措施。俄軍在五一鎮外邊設立了野戰 醫院，武裝直升機在五一鎮上空盤旋，俄羅斯兩位資深部長飛抵五一鎮坐鎮指揮。十餘輛坦 克、裝甲車和上千名軍隊和武裝警察將五一鎮圍得像鐵桶似的。 但是進攻並沒有如期進行。到了最後一刻，葉爾辛又決定放寬最後的期限。儘管俄羅斯 一再聲稱對拉杜耶夫份子使用武力，只是一個小小的外科手術，但葉爾辛還是不敢讓俄羅斯 軍隊實行，因為拉杜耶夫份子手中掌握著數百個活盾牌。俄羅斯政府的目的是要解救人質， 萬一拉杜耶夫份子鋌而走險，把全部人質處死，即使拉杜耶夫份子全部被消滅，這次行動的 意義何在？葉爾辛無法對人民交代。 但是，拉杜耶夫並不領情。他似乎已經摸清了葉爾辛的個性，知道他是色厲內荏，他不 僅不釋放人質，反而在最後期限到來時殺害了一些人質。他與俄羅斯不共戴天，劫持人質是 存心讓葉爾辛在世人面前出醜，因此，他也不願給葉爾辛一個下臺階。 一月十五日當地時間上午九時，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俄羅斯政府安全部隊向五一鎮發 動了強大的軍事進攻。所有炮彈在五一鎮開花，武裝直升機也不斷發射空對地導彈，對拉杜 耶夫份子暴露的火力點進行打擊，各種輕重火器一齊開火。五一鎮頓時槍聲大作，變成了火 的世界。炮火中，俄軍特種部隊士兵首先沖進五一鎮，與盤踞在鎮內的拉杜耶夫份子短兵相 接。俄軍的火器配備明顯超過拉杜耶夫份子，在猛烈的火力打擊下，拉杜耶夫等人抵擋不住 了，他們準備殺人質出氣，二百多名拉杜耶夫份子分成幾個戰鬥小組向關押人質的教堂和學 校突進，但遭到政府軍直升機和特種部隊的狙擊。俄羅斯軍隊監聽到了他們的通話，有些拉 杜耶夫份子準備釋放人質，向政府投降。十八日淩晨二時左右，約有七十多名拉杜耶夫份子 企圖沖出俄軍的包圍圈，但俄軍在五一鎮的包圍圈共有三道，拉杜耶夫份子豈能輕易得手！ 結果，一部分拉杜耶夫份子被打死，其餘的被迫退回五一鎮。 十八日下午，葉爾辛在莫斯科宣佈，俄軍在達吉斯坦五一鎮解救人質的工作已經結束， 八十二名人質獲救，十八名人質失蹤，二百餘名拉杜耶夫份子被消滅。在戰鬥中，俄軍也犧 牲了二十六人。葉爾辛說，這次人質事件應該給杜達耶夫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實行恐怖主義 是沒有出路的。他說，對恐怖主義應該狠狠打擊，「面對瘋狗，不殺掉它是不行的。但與救 出人質相比，攻擊車臣武裝更為重要。」 四、黑海客輪挾持事件 杜達耶夫並不服輸。五一鎮的戰鬥尚未結束，車臣再度製造了三場劫持人質事件。車臣 政府武裝此舉意在向全世界公告，他們將把人質劫持作為一種武器，不惜代價採取任何行動 打擊俄羅斯。 基茲利亞事發一週後，另一批武裝份子在一月十六日挾持了停泊在土耳其東北部特拉布 宗港，一艘將開往克里米亞索契港的阿夫拉西亞號客輪，並將二百四十二名乘客與工作人員 作為人質扣押在船上，將客輪開出特拉布宗港，沿黑海駛向伊斯坦堡。武裝份子領袖穆罕默 德．托克詹說：「我們不是恐怖份子，是高加索國家的士兵，是為爭取自由的戰士。我們劫 持客輪的理由很簡單；我們不知道世界在想什麼，我們只想讓舉世知道我們的存在與作戰的 目的；我們只知道我們所做的事情是為了拯救我們的國家，與我們自己的文化生活在一起， …，我們不認為武力能夠阻止戰爭，因為我們的選擇只有自由或死亡，我們將繼續戰鬥直到 高加索建國為止。」 這場事件很明顯是要引起世界對車臣事件的關注，當目的達成後隨即在土耳其政府勸說 下，將手上的武器拋向黑海並釋放所有人質後，向土耳其政府投降後，這起長達三天三夜的 黑海劫船事件即告落幕。 三月七日，杜達耶夫在車臣南部一個小山村會見記者。他說，美國和西歐國家都是俄羅 斯的幫凶，歐洲安全和合作組織派駐格羅茲尼的維和委員會成員是罪犯，並表示要「追究柯 林頓總統的刑事責任」。他說：「車臣戰爭結束後，武裝份子不會放下武器，他們將到穆斯 林世界抵抗美國的那些國家去，並站在穆斯林一邊。現在歐洲注視著對我們的進攻。趁我們 還沒有把戰爭打到歐洲去，讓他們繼續注視吧。如果事態繼續下去，力量平衡發生變化，就 會在土耳其境內發生戰爭，就會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杜達耶夫並非真要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他抓住了葉爾辛的弱點：總統大選迫在眉睫， 除了葉爾辛外，還有四十八個候選人同葉爾辛爭奪這個職位。車臣問題幾乎長達葉爾辛第一 個任期。他在第一個任期內沒有處理好這個問題，還能指望他在第二個任期解決車臣問題？ 因此，車臣問題實在是葉爾辛政治上最薄弱的一點，處理好這個問題，對葉爾辛在大選中爭 奪選票無疑十分有利。另一位總統候選人蓋達爾已經表態：只要葉爾辛停止車臣戰爭，他將 在總統競選中站在葉爾辛一邊。但是，如果葉爾辛不能結束車臣戰爭，甚至車臣戰爭愈演愈 烈，那麼對葉爾辛的威望將是一個深重打擊。葉爾辛深明此理。杜達耶夫也深知葉爾辛亟欲 結束車臣戰爭的迫切心情。但是他要以各種形式向葉爾辛施加壓力。因此儘管車臣政府剛剛 在五一鎮遭到慘敗，但杜達耶夫說，車臣戰爭將再度開始。 五、第二次政治談判 車臣問題久拖不決，影響了葉爾辛在國內外的形象。大選在即，葉爾辛面臨各方面的考 驗。在解決車臣戰亂方面，葉爾辛不得不作最後的衝刺。因此，儘管車臣政府頻頻出擊，挑 起事端，但葉爾辛仍確定了以和談解決車臣危機的方針。 二月十五日，就在葉爾辛宣佈參加總統競選的當天，他就表示要努力在最短的時間裏解 決車臣問題。聯邦政府內部原來持強硬立場的國防部長格拉喬夫也表示他願意前往格羅茲尼 與杜達耶夫會談，以儘快解決車臣問題。格拉喬夫這番表白可不是輕易作出的。這表示俄羅 斯終於承認並接受了杜達耶夫政府存在的事實。否則俄羅斯原本認為，車臣只有一個合法政 府，那就是大選後產生的紮夫加耶夫政府。現在格拉喬夫表示願意同杜達耶夫會談，是葉爾 辛政府解決車臣危機的一個新的風向針。 三月七日，車臣軍又進攻格羅茲尼。俄羅斯安全委員會在克里姆林宮召開緊急會議，討 論車臣局勢。會議一開始，葉爾辛就確定了本次會議的基礎。會議將確定解決車臣危機的計 劃。會後，他對新聞界宣稱，車臣問題十分複雜，必須通過和平途徑穩定車臣局勢，車臣內 部的談判是解決車臣問題的基礎。這些表示都是前所未有的，葉爾辛此舉意在向杜達耶夫揮 舞橄欖枝，讓杜達耶夫停止敵對行動，回到談判桌上來。 更出人意料的舉動還在後面。三月卅一日，葉爾辛就車臣問題發布告俄羅斯人民書，單 方面宣佈從三月卅一日零時起，停止在車臣的一切軍事行動，將俄羅斯軍隊從車臣的平靜地 區撤往行政邊界，籌備議會選舉，使議會中有代表車臣全體居民利益的議員，通過國際調解 人同杜達耶夫談判，解決車臣共和國的特殊地位問題，他還表示，和平實現後，可以對車臣 軍的參戰者實施大赦，但對那些罪大惡極者將進行懲處。 葉爾辛的和平計劃在國內外引起了不同的反應。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認為，葉爾辛的 和平計劃是積極的，而葉爾辛在大選中的對手則普遍懷疑葉爾辛的計劃。俄羅斯民主選擇黨 的謝爾蓋．尤申科夫認為，這一計劃是積極的，但顯然已為時過晚，而且也不充分。俄羅斯 前議長、車臣人哈斯布拉托夫對這個和平計劃感到「非常失望」，而列別德則認為這個計劃 是一種「褻瀆」，認為在經過一年時間的大規模空襲後，要停止敵對行動是不可能的。而共 產黨總統候選人久加諾夫在聽到葉爾辛的和平計劃時則不得不吞下一口苦水。他覺得十分尷 尬：這個計劃是他早就提出來的，如果要反對，則無疑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但是，如果贊 成這個方案，無疑同意葉爾辛在大選中的論調。 只有車臣政府對葉爾辛的計劃表示反對。杜達耶夫在聽到葉爾辛的和平計劃時當即表示 ：「只有在停止軍事行動和俄羅斯軍隊從車臣共和國撤走後，才能進行真正的談判。」他說 ：「我們是現實主義者，我們確信莫斯科當局不準備進行任何正常的談判，葉爾辛一夥人正 等著我們投降。」車臣軍的戰地司令馬哈耶夫的態度更為強硬。這位四十歲左右、腰插馬卡 羅夫手槍的實權派人物在車臣南部一個小村莊觀看電視時，不時對葉爾辛的講話予以嘲諷， 他說：「我們不需要葉爾辛，不需要他的政府，我們有我們自己的總統。」他甚至表示：「 我們不希望戰爭結束。」這就決定了葉爾辛和平計劃的短命。 事實上，在俄軍內部對葉爾辛的計劃也存在不同意見。俄羅斯駐車臣聯合部隊司令季霍 米羅夫就說，不可能很快停止在車臣的所有軍事行動。如果認為三月卅一日是一個分界線， 屆時所有軍事行動都會停止，和平將會到來，事實上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因此，在葉爾辛宣 佈了和平計劃的第二天，俄羅斯軍隊就再次炮擊了車臣烏魯斯馬爾坦附近的一個村莊。政府 軍同車臣軍之間的戰鬥仍然十分激烈。４月４日，政府軍攻佔了一個名為戈伊斯科耶的村落 。但在當天晚上，車臣軍即發動反攻，將失去的陣地奪了回去。此次戰鬥中，俄軍共有卅人 陣亡，六十多人受傷，十五人下落不明。葉爾辛雖然急欲求和，但他並不願意無條件放棄車 臣。六日，他致電杜達耶夫，告訴他俄軍已經停止在車臣的軍事行動，表示願意和談。但和 談也是有條件的，即杜達耶夫承認車臣留在俄羅斯內，談判通過國際調解人進行。他已經選 定了兩個調解人，一個是哈薩克斯坦總統納紮爾巴耶夫，另一個是俄羅斯韃靼斯坦共和國領 導人夏米耶夫。葉爾辛選擇前者顯然是因為納紮爾巴耶夫的威望和他與葉爾辛之間的交情， 而後者則是給夏米耶夫一個難堪。因為在杜達耶夫宣佈獨立後，韃靼斯坦也表現出獨立傾向 ，但一直沒有像杜達耶夫那樣明確宣言，它一直在觀望著，看葉爾辛如何處理車臣問題，如 果車臣獨立，韃靼斯坦也會步其後塵。葉爾辛現在把調和俄車矛盾的重任交給夏米耶夫，無 疑給夏米耶夫出了一個難題。 面對葉爾辛的和平攻勢，杜達耶夫提出了一個先決條件：談判可以，但必須與克里姆林 宮直接談判，而不用通過調解人進行。因為即使他與夏米耶夫達成協定，夏米耶夫也未必能 使它執行，此種談判有何益處，還不是白費口舌？因此，要談就爽快地面對面地談，不要什 麼調解人。但杜達耶夫的回應傳到克宮，又遭到齊諾梅爾金的痛斥：「杜達耶夫是一個罪犯 ，他燃起了戰爭之火，根本沒有資格講條件，現在他卻來教訓別人，這絕對是不能接受的。 」他重申，談判的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保持俄羅斯聯邦的完整。 在一番激烈爭辯之後，季霍米羅夫四月十四日宣佈，部分聯邦軍隊將從十五日開始撤往 車臣共和國行政邊界。撤軍將分三階段進行，第一階段將於四～五月間進行，聯邦軍隊將從 車臣最平靜地區撤往印古什和達吉斯坦共和國的邊界；第二階段將於六～十月間進行；第三 階段將軍隊撤往固定駐所。但是車臣軍並不理會聯邦軍隊的好意。四月十六日，當聯邦軍隊 一O四自動化團經過車臣南部亞雷什-馬爾德村時，遭到了車臣軍的伏擊，聯邦軍隊七十六人 死亡，五十四人受傷。消息傳出，俄羅斯舉國震驚。葉爾辛說這一事件無論對車臣還是俄羅 斯，都是一場悲劇。國家杜馬則批評國防部長格拉喬夫說要辭職。撤軍行動被迫終止。十七 日，葉爾辛在布瓊諾夫斯克表示，杜達耶夫份子是目前國際恐怖主義的據點之一，對他們不 應抱任何幻想。要解決車臣問題不能光靠軍事手段，但也不能光靠政治談判。 六、杜達耶夫死亡 正當葉爾辛為車臣局勢忙得焦頭爛額之時，四月二十一日，杜達耶夫在打電話時被聯邦 軍隊的兩枚飛彈擊中，這位同葉爾辛對立四年，展開車臣獨立運動的精神領袖終於死了，享 年五十二歲。 俄羅斯始終認為杜達耶夫是車臣分離主義的根源，如果能消滅杜達耶夫，車臣局勢可能 會變得緩解。但是，要除掉杜達耶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過去數年，俄羅斯一直想方設法 要除掉這個眼中釘，但一直未能奏效。儘管聯邦軍隊經過多次籌劃，杜達耶夫總是得以倖免 於難。有一次，正當杜達耶夫一行乘車趕路時，地雷爆炸了。通常，杜達耶夫總是乘第二輛 車，但那一天他心血來潮，換了一個車位，結果地雷沒有炸中他，還有一次，他剛離開房間 ，俄羅斯空軍的炸彈就把那間房屋炸得粉碎。 正當他通過電話與莫斯科一位政界要人聯繫的時候，聯邦空軍的兩枚導彈在他身旁爆炸 。這已經是第三次，聯邦空軍根據衛星電話的指引發射了導彈，但前兩次，由於通話時間過 短，導彈失去目標。有了兩次遭到空襲的經驗，杜達耶夫已經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他還專門 試驗了一下，看看電話打通後飛機要花多長時間才能發射導彈。有一次他們來到郊外，剛剛 撥通電話就隱蔽起來，飛機隨後也飛來了，並準確地在打電話的地方炸出兩個大坑。飛機剛 剛飛走，杜達耶夫又出來打電話，隨即，飛機發射的導彈就在彈坑裏爆炸。可以說，杜達耶 夫已經習慣了這種捉迷藏的遊戲。 四月二十一日，杜達耶夫再次來到郊外打電話。由於天線失靈，他們只得把電話機放在 汽車發動機的機罩上，人站在一旁。杜達耶夫首先和自由電臺通話，由自己的助手庫爾班諾 夫宣讀一份呼籲書，隨後，他又給博羅沃伊打電話。這個時候，杜達耶夫的夫人阿拉．杜達 耶娃被峽谷底部的小鳥叫聲吸引了，小鳥時而歡歌，時而悲啼，正當她出神地去尋找小鳥的 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並不太響、像是手榴彈的爆炸聲，衝擊波將她轟倒在地，隨後她就聽 到了飛機的飛鳴聲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她清醒過來後立即去找杜達耶夫。她發現，幾個人正七手八腳地將他從泥土裏挖出。他 的整個身子看上去還完整，只是原本戴著的皮帽被炸飛，頭髮和鬍子被燒焦，胳膊也被汽車 玻璃劃破。她在他腦後摸到一處傷口，約有三指寬。他們趕緊將他抬進汽車，向村裏疾駛。 一位護士告訴杜達耶娃，杜達耶夫還活著。隨即又發生了一次空襲，人們爭先恐後躲進了地 下室，將杜達耶夫留在房間裏。杜達耶娃這才明白，她的杜達耶夫已經死了，小護士不過是 安慰她罷了。 七、第三次政治談判 杜達耶夫死後，車臣政府召開了政治軍事委員會會議，根據車臣憲法，杜達耶夫的副總 統澤利姆汗．揚達比耶夫繼任總統、總理和總司令。揚達比耶夫當年僅四十四歲，是一名作 家，是車臣分裂主義運動的精神領袖。一九九O年五月，他在車臣創建爭取車臣獨立的萬納 赫運動，杜達耶夫宣佈獨立後，他一直擔任杜達耶夫的副總統。他相信以戰鬥求獨立，宣稱 「戰爭對我們是有用的，只會使我們的民族感情更加強烈」。他公開聲稱，在造成杜達耶夫 死亡的肇事者受到懲罰之前，一切談判都將終止。他還強調「與俄政府的談判只有在俄軍完 全撤出車臣後才能進行」。 儘管揚達比耶夫態度強硬，但車臣政府力量內部面臨重重困難卻是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 。長期以來，車臣的車臣軍就分成三個派系：以杜達耶夫為首的是一支以其私人衛隊為主的 武裝力量，此外尚有以車臣政府力量參謀長馬斯哈多夫為首的戰地武裝力量和以巴薩耶夫為 首的軍力。三方之間在對抗俄羅斯爭取車臣獨立這個問題上意見是一致的，但在具體行動方 式和指導思想上都存在著尖銳的分歧。杜達耶夫在世時，其私人衛隊實力不強，但他畢竟是 車臣獨立之父，在爭取民眾方面還是有一定的號召力的。但揚達比耶夫就不同了，雖然他是 車臣獨立精神領袖，但他從來都是在杜達耶夫領導下行事，從未獨當一面，其威望不足以服 眾，對那些戰地指揮官更沒有影響力，因此也不能左右戰場局勢。所以，在他接替杜達耶夫 的職務後不久，就傳出了他被打死及巴薩耶夫成為戰地武裝力量參謀長的流言，足見其地位 的不穩。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拒絕葉爾辛的和談建議，那麼很可能面臨內外交困的窘境。 俄羅斯聯邦政府把杜達耶夫的死亡看作是車臣問題解決的契機。四月二十五日，杜達耶 夫死亡的消息剛得到確認，齊諾梅爾金就宣佈：「為了結束車臣戰爭，我準備在需要的時候 ，親自與車臣非法武裝談判。」四月卅日，俄羅斯第一副總理卡丹尼科夫表示，不管誰出任 車臣政府領導人，和平進程都將繼續下去。五月三日，葉爾辛總統在雅羅斯拉夫進一步建議 ，由齊諾梅爾金為首的俄羅斯車臣委員會、以紮夫加耶夫為首的車臣共和國政府以及車臣軍 方代表的戰地指揮官可以舉行三方會談。這是俄羅斯政府第一次提出由車臣政府參與談判。 車臣政府也支援聯邦政府的立場。車臣副總理布加耶夫表示，車臣政府力量參謀長馬斯哈多 夫是杜達耶夫支持者中的溫和派，他應代表戰地司令官參加三方會談。但是揚達比耶夫明確 表示，他準備隨時與俄羅斯政府舉行任何級別的會談，但是，談判代表必須沒有參與謀害杜 達耶夫的行動，俄羅斯對以他為首的車臣政府不能再使用「匪幫」、「罪犯」和「恐怖份子 」等字眼，他強烈反對車臣共和國政府代表參加會談，說如果紮夫加耶夫作為第三方參加會 談，他的獨立力量「將永遠拒絕同任何人坐在談判桌旁」。 既然雙方都有意坐下來談判，國際社會就在雙方之間進行斡旋。五月二十三日，葉爾辛 宣佈，他和揚達比耶夫將在莫斯科會晤。他在阿爾漢格爾斯克告訴記者：「我要去格羅茲尼 ，揚達比耶夫也要來莫斯科，先是他來談判。這樣一來，事情有了進展，這一點非常重要， 然後就開始解決問題。」他充滿信心地說：「堅冰已經開始融化。」 二十七日，葉爾辛和揚達比耶夫終於坐在一起，這是俄車衝突以來，雙方領導人第一次 面對面地坐在一起。會談結束後，齊諾梅爾金和揚達比耶夫分別代表雙方在協議書上簽字。 協定包括三項內容：從一九九六年六月一日起在車臣實行全面停火，停止一切軍事行動；從 文件簽署之日起兩周內釋放所有被扣押的戰俘和人質；雙方談判委員會的工作將繼續進行。 二十八日雙方代表團商討了執行協定的具體細節。會談結束後，葉爾辛對協定的簽署給予了 較高的評價。他說：「我們已經解決了車臣和平的主要問題。這是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天，一 個歷史性的時刻。」揚達比耶夫也說，他是懷著誠意前來克里姆林宮的，表示「除了在車臣 重建和平外，我們的莫斯科之行沒有任何目的」。 五月二十八日，人們的目光還盯在克里姆林宮的談判桌，葉爾辛已經悄然飛往格羅茲尼 。他要去慰問當地的俄羅斯軍隊和飽受戰火折磨的格羅茲尼市民，順利宣傳一下自己在解決 車臣問題上的成績。九時，葉爾辛的飛機還有十分鐘就要起飛，俄羅斯安全局獲悉，車臣政 府強硬派人物巴薩耶夫計劃對總統採取暗殺行動，但葉爾辛不聽勸告，執意前往。總統座機 在北奧塞梯共和國俄軍空軍基地降落，葉爾辛換乘直升機前往。八架直升機騰空而起，局外 人誰也不知道葉爾辛在哪一架飛機上。為躲避雷達跟蹤，飛機被迫作超低空飛行，差點撞上 樹梢，幸虧飛行員技術高超，葉爾辛才得以死裏逃生。葉爾辛在車臣停留了六個多小時，地 上有全副武裝的軍人、狙擊手及特工警衛，空中有四架直升機護駕。嚴密的戒備措施使車臣 政府無機可乘。在視察俄軍二０五自動化團時，葉爾辛稱：「車臣危機已經進入尾聲，和平 協定事實上已經簽署。」不過，葉爾辛對車臣政府還是抱有戒心。他說，停止軍事行動並不 意味著所有車臣軍已放下武器，俄羅斯內政部隊將會消滅那些不願意放下武器的武裝份子。 葉爾辛還重申了他的車臣和平計劃：分階段從車臣撤軍，在車臣舉行立法機關的選舉，實現 車臣內部的民族和解，恢復被破壞的經濟。他說，俄羅斯政府正在制定與車臣共和國劃分許 可權的條約，其核心內容是，在不脫離俄羅斯的前提下，給予車臣最大限度的自主權，除軍 隊、外交等部門外，其他問題都可由車臣自行決定。他還透露，聯邦政府將赦免車臣政府方 面沒有犯下戰爭罪行的軍人。他號召在戰爭期間逃離車臣的各族人民返回車臣重建家園。政 府將撥鉅款，恢復被破壞的車臣經濟，向車臣職工發放工資、退休金並解決其他緊迫的社會 問題。他最後宣佈，俄羅斯軍隊將在九月前撤回原駐所，在軍隊服役一年半、在熱點地區服 役半年的現役軍人可以退役回家。葉爾辛的講話給了久經戰亂的車臣人民一線希望。 六月六日，俄羅斯政府和車臣政府代表團在俄羅斯印古什首府納茲蘭開始談判，落實雙 方在莫斯科達成的協定。談判進行得十分艱苦，在很多問題上雙方分歧依舊。最後，雙方僅 簽署了交換戰俘和被扣人員議定書，而在聯邦軍隊撤軍和反對派放下武器等問題上，雙方互 不妥協。俄羅斯堅持車臣在六月十六日舉行議會選舉，而車臣軍則要求先撤軍後選舉。最後 ，雙方在六月九日達成協定：車臣政府放下武器，聯邦軍隊將在六月卅日前撤出車臣地區； 車臣議會選舉推遲到撤軍後進行；停止一切軍事行動；建立聯合小組討論釋放戰俘和人質問 題。協定達成後，雙方都比較滿意。車臣代表說，雙方終於實現了「沒有戰爭」的目標。 八、政治談判三度破裂 但是和平降臨了嗎？持續四年的戰事就此結束了嗎？始終沒有人敢下斷言。因為俄車之 間的協定也不止一次，但每一次都未得到遵守。誰又能保證這個停火協定一定會得到遵守？ 事實上停火協定墨跡未乾，車臣境內已經發生了多起衝突。六月一日協定開始生效，但隨即 聯邦軍隊與車臣軍就在車臣西南部發生激烈衝突。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梅德韋傑夫說，向聯 邦軍隊開火的是車臣政府中的頑固份子，他們不受停火協定的保護，在遭到進攻時，俄羅斯 軍隊完全有權自衛。俄羅斯駐車臣部隊司令季霍米羅夫表示，俄軍將堅決消滅那些不希望和 平的非法武裝份子。車臣軍的發言人烏杜戈夫則稱，是俄羅斯首先動用武裝直升機向西南部 的車臣軍力量發射火箭，這才導致了衝突。雙方各執一詞。車臣政府聲稱，爭取車臣擺脫俄 羅斯而獨立的軍人只有在「和平協定得到真正的實施之後」才準備解散，而俄羅斯則認為， 車臣政府沒有履行停火協定中的任何一條。爆發大規模的衝突只是個時間問題。 實際上，衝突的根源還在協定本身。俄羅斯聯邦要求車臣留在聯邦範圍內，享有「有限 的主權」，但車臣要求的是「獨立」，建立自己的民族國家。這兩個要求之間距離很大，很 難調和。第二，車臣政府內部四分五裂，缺乏一個有權威的領袖人物。揚達比耶夫雖有車臣 正式領袖之名義，卻無統率各方將帥之實權。在這種情況下，由他代表車臣簽署的停火協定 ，能否被其他各派接受，就不得不打上一個問號。格拉喬夫就認為，揚達比耶夫不具備控制 全局的能力，沒有能力承擔車臣實現和平的大任。在這種情況下，不難想像停火協定會遭到 破壞。 九、車臣軍的反攻 七月十日，俄羅斯軍隊開始對格羅茲尼西南三十五公里處的格黑村等十個目標進行了猛 烈的炮擊。由於炮擊事出突然，居民來不及疏散，村民傷亡慘重，格黑村也被夷為平地。十 一日上午，俄軍一輛裝甲車壓上了反坦克地雷，聯邦駐北高加索內政部隊副司令尼古拉斯上 將當場身亡。這是車臣危機爆發後俄軍在車臣陣亡的軍銜最高的軍官。車臣戰事擊碎了人們 對和平的夢想。 八月六日上午，數百名車臣政府份子在戰地司令巴薩耶夫的率領下，神不知、鬼不覺地 摸進了格羅茲尼市中心，向機要部門如政府大樓、火車站、銀行發起了進攻。城外，千餘名 車臣軍加緊攻城，形成內外夾擊之勢。由於事發突然，俄羅斯軍隊措手不及。經過兩天激戰 ，車臣軍占了上風，七千名俄軍士兵被包圍，而城外增援的俄軍也被擋住，不能前進半步。 至六日開始，車臣政府還向車臣第二大城市古傑爾梅斯和格羅茲尼市以東十五公里處的阿爾 貢市發動猛攻。俄軍四處救火，顯得極為被動。格羅茲尼市的局勢一度失控，一些被圍困在 地下室的新聞記者聯名致電葉爾辛，要求救援。 七日，從突襲中逐漸清醒過來的俄軍調動了裝甲部隊，在直升機的掩護下，衝破重圍， 打進市中心，直升機和強擊機對車臣軍隊的據點實施了空中打擊。雙方在交戰中都有大量傷 亡。俄軍傷亡上千，車臣軍的傷亡數也達六百名。失控的車臣軍人的手段殘酷，令人髮指。 不僅俄軍遭到他們的殘殺，平民百姓也不能倖免。僅於九日，在市區的一座醫院附近就發現 七個被砍下的俄羅斯軍人的頭顱，在一個廣場也發現了一些平民的頭顱。 車臣事件震撼了整個俄國。葉爾辛總統九日發表聲明，說車臣政府的大規模軍事挑釁行 動「不僅屬於俄羅斯的內部事務，也是對國際社會的直接挑戰」，對車臣政府的恐怖主義行 動，必須予以堅決鎮壓和徹底粉碎。此外，葉爾辛還嚴厲批評了有關人士。他對數百名車臣 軍能大搖大擺地進入市中心集結起來，並向政府軍開火一事特別惱火。他撤銷了車臣特別事 務代表洛博夫，以及齊諾梅爾金總理兼任的車臣事務委員會主席一職，並交由俄羅斯安全秘 書、總統國家安全助理列別德取而代之，責成齊諾梅爾金總理和俄檢察長對俄軍在車臣受挫 的直接責任人進行刑事調查。十日，在俄羅斯國家杜馬討論總理人選的非常會議上，國家杜 馬代表起立為在格羅茲尼死去的俄軍士兵和普通百姓默哀。總理人選剛剛通過，國家杜馬代 表就要求國防部長和內政部長彙報車臣局勢，並就車臣局勢通過一項決議，要求葉爾辛總統 發佈命令在車臣境內實行緊急狀態。八月十一日，解決車臣問題國家委員會遵照總統指示開 會討論格羅茲尼問題，齊諾梅爾金強調必須採取激進手段，強化俄軍在車臣的武裝力量。 葉爾辛總統是在八月九日宣誓就職的。車臣政府為何在這個節骨眼上發動大規模的武裝 進攻？他們明顯想給葉爾辛一個下馬威，讓他在世人面前出醜，同時也顯示車臣軍的實力， 打擊車臣內部主和派的勢力。車臣政府的發言人稱，他們之所以進攻格羅茲尼，就是要證明 「我們不是一個分裂的群體，而是一個具有統一指揮和戰略的組織，能夠迫使俄羅斯妥協， 推翻紮夫加耶夫政府」。原先被人們看作是主和派的馬斯哈多夫也在「莫斯科之聲」電臺發 表講話，說他和揚達比耶夫都「直接參與了格羅茲尼這次行動」，其目的就是向世人表示此 時「車臣戰爭遠未結束」。 第三節、成功的談判與停止戰爭 一、列別德崛起 八月十一日，格羅茲尼的戰鬥仍在進行，但剛上任的總統車臣事務特別代表亞歷山大． 列別德（General.A.Lebed）卻孤身出征車臣。 列別德是俄羅斯政壇新近衝出的一匹黑馬。他從一開始就一直注視著車臣問題。在總統 初選時，他曾多次批評葉爾辛的車臣政策，說車臣戰爭是「無法打贏的、毫無意義的」。他 說他本人有足夠的能力來解決車臣問題。他的主張在俄羅斯得到相當部分人的贊同 。為了 爭奪選票，葉爾辛將列別德引入自己的麾下。在這次格羅茲尼激戰後，更是將他任命為車臣 特別事務代表，讓他全權處理車臣事務。葉爾辛此舉是將重擔丟給他：你不是口氣很大嗎？ 那就讓你來試試，看看是不是那麼好辦的。列別德對葉爾辛的用心自然一清二楚。現在他是 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處理車臣問題責無旁貸。而他得到這個職位並非因為他功勳卓著， 而是占了是葉爾辛在克里姆林宮爭權的光，不服氣者大有人在。為此他也需要建功立業來證 明自己。因此他一走馬上任，就立刻出訪車臣。 二、列別德出訪車臣 十一日深夜，他與車臣政府參謀長馬斯哈多夫在車臣南部村莊新阿塔希就緊急停火和解 決車臣問題進行了磋商，就交戰雙方隔離達成共識。然後，他又會見了巴薩耶夫的弟弟希爾 瓦尼，並走訪了聯邦軍隊據點和許多村落。十二日下午，他又馬不停蹄，趕回莫斯科向葉爾 辛彙報會談情況。他說，會談是在不帶有任何先決條件的情況下進行的，車臣方面同意在作 為俄羅斯一個組成部分的前提下討論車臣的政治地位問題，並認為列別德的新方案是「全新 的」，列別德和馬斯哈多夫之間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共同語言」，揚達比耶夫也對會談這一 事實表示讚賞，而且對會談的結果也表示滿意。在聽完列別德的彙報後，葉爾辛總體上也表示支援。 在記者招待會上，列別德向記者介紹了他的新方案。他說，車臣在俄羅斯版圖內將享有 與韃靼斯坦共和國相似的地位。他認為俄羅斯駐車臣部隊士氣不高，一臉疲倦。應當從車臣 戰場中撤出，不要讓士兵當炮灰。他還建議成立一個高效的國家管理體系，權力集中到安全 會議，以解決車臣危機。他認為，實現和平的前提是不在車臣實施緊急狀態。列別德認為， 根據他的和平計劃，八月十三日晨，格羅茲尼的戰鬥即可平息，七天內車臣的一切軍事行動 將會停止，聯邦軍隊將從車臣撤出。 對列別德的新方案，莫斯科的人們多持懷疑態度。停火協定已經不止一個，列別德怎能 保證自己的方案是最後一個停火方案？再說，八月十三日格羅茲尼的戰鬥並沒有絲毫停下來 的跡象。分歧最大的還數是否在車臣實施緊急狀態的建議。國家杜馬已經建議總統在車臣實 施緊急狀態。國家杜馬第一副主席、「我們的家園--俄羅斯」議員團負責人紹欣認為，如果 聯邦軍隊撤出車臣，中央與車臣簽訂分權條約，那麼車臣共和國的元首將是現今的恐怖份子 ，他們絕不可能服從中央的命令。《消息報》也在頭版頭條提出疑問：「列別德與馬斯哈多 夫的夜間會見是否會使車臣的戰爭停下來？」 三、克里姆林宮的權鬥因素與第四次政治談判 最大的分歧還是在俄羅斯政府內部。車臣戰爭已經進行了近二十個月，俄羅斯一直希望 以武力手段解決車臣危機，但事實證明車臣是一個泥沼，俄軍想體面地結束車臣戰事相當困 難。正是在騎虎難下的背景下，葉爾辛才嘗試用和談的手段解決車臣危機。列別德正是在這 種情況下走馬上任，這就注定他要另起爐灶。列別德的做法不可能不遭到主戰派的反對。實 際上，俄羅斯軍方一直對和平解決車臣危機有不同意見，他們並不相信車臣政府會放下武器 。 軍方內部的意見也不能統一。俄羅斯武裝力量有兩大系統，一是由國防部領導的正規軍 事力量，另一方面是由內政部統轄的內政部隊。車臣戰事一開始，葉爾辛就指定由內政部負 責，聯邦軍隊只是一個配角。車臣戰事久拖不決，軍事行動一再受挫，使內政部成為人們批 評的焦點。國防部對大權旁落也極為不滿，因而樂得在一旁看內政部的笑話。這在羅季奧諾 夫執掌國防部後更為明顯。羅季奧諾夫是列別德的密友，兩人在政治觀點上有很多一致之處 ，因而很自然地站在列別德一邊。聯邦軍隊駐車臣前線指揮官又是另一種態度。因為戰爭是 他們在打，打敗了是他們丟臉，作為一個軍人，他們極不情願失敗地離開車臣，而希望在戰 場上決勝負。因此他們反對列別德的方案。在這種錯綜複雜的背景下，列別德的主張能否行 得通，實在讓人放心不下。《獨立報》在列別德介紹了他的和平計劃後寫道：「只有在莫斯 科的『和平黨』戰勝『戰爭黨』，車臣才能得到和平。」 八月十六日，列別德再訪車臣，並與馬斯哈多夫達成停火協定，同意於十七日正式停火 ，車臣地位問題留待以後再議。馬斯哈多夫對記者說：「在車臣將不會再有陰謀、軍隊調動 和槍擊。」但列別德隨即發表了措辭強硬的講話。他認為內政部長庫利科夫應對八月六日格 羅茲尼事件負責。他還說，哪些人應對八月六日的事件負責，他心裏清清楚楚，但暫時還不 想公開這些人的姓名。他建議葉爾辛總統解除庫利科夫的職務，在列別德和庫利科夫之間只 能選擇一個。列別德的這番講話在莫斯科引起軒然大波。因為庫利科夫是葉爾辛剛入閣的心 腹，列別德此言無疑是向葉爾辛的權威挑戰。齊諾梅爾金當下表示按照俄羅斯憲法，對強力 部門領導人的工作進行評價是總統的事。言下之意是還輪不到你來批評。接著當事人庫利科 夫又出面反擊。他說，格羅茲尼事件不應由內政部或其他權力部門負責。事件本身表明，政 府在解決車臣問題上過於軟弱。他主張應該在車臣實施緊急狀態，增派兵力，收復失地，徹 底粉碎車臣軍的進攻。針對列別德咄咄逼人的攻勢，庫利科夫也不甘示弱，他以退為進，向 葉爾辛提出了辭呈，被葉爾辛拒絕。十七日，內政部召開會議，庫利科夫邀請列別德參加， 但列別德置之不理，庫利科夫表示遺憾，他認為列別德最近剛剛接觸車臣問題，也許還不瞭 解全面情況，並對列別德向「包括總統在內的國家最高領導人發出最後通牒式的講話」表示 不解，希望「個人野心不要成?解決車臣問題的障礙」。 莫斯科內部的鬥爭未分勝負，車臣前線的局勢風雲突變。列別德的副手正在與馬斯哈多 夫談判，俄羅斯軍隊的武裝直升機卻在格羅茲尼上空散發印有聯邦駐車臣軍力量代理司令普 利科夫斯基的「最後通牒」，要求格羅茲尼市民在四十八小時內離開格市，俄軍將同時建立 一道走廊讓他們安全經過。此舉被認定是聯邦軍隊將對格羅茲尼採取大規模軍事行動。普利 科夫斯基稱，此舉是為了執行葉爾辛總統的命令，將格羅茲尼的局勢恢復到八月六日之前的 狀態。普利科夫斯基稱：「限期到了之後，我保留使用一切可動用的力量和手段的權利，包 括使用轟炸機、對地攻擊機、多管火箭炮和大炮進攻遊擊隊的陣地」。最後通牒發出後，車 臣頓時陷入一片混亂。數以萬計的格羅茲尼市民扶老攜幼，離開家園。馬斯哈多夫立即下令 封鎖聯邦軍隊的主要交通線。同日，齊諾梅爾金和有關部門負責人開會討論車臣局勢，齊諾 梅爾金強調解決車臣問題應「考慮俄羅斯領土完整的原則，同時又不排除探索相互能接受的 妥協方案」。列別德反對最後通牒，並派自己的私人代表哈爾拉莫夫趕到車臣，連夜與馬斯 哈多夫會談，希望繼續討論和平解決車臣危機的方案。國防部長羅季奧諾夫發表聲明，批評 普利科夫斯基「超越了自己的許可權，犯了嚴重錯誤」。車臣共和國總統紮夫加耶夫也反對 最後通牒，因為格羅茲尼城內還有十萬居民，一旦轟炸，這些平民將難逃厄運。國家杜馬代 表、前國防部副部長格羅莫夫甚至寫信給葉爾辛，建議從車臣撤出全部聯邦軍隊。但剛剛結 束休假的季霍米羅夫卻表示，要「採取堅決行動來對付佔領格羅茲尼的反對派」，反對撤銷 最後通牒。討論一團混亂。 俄羅斯舉國嘩然，認為主戰派明顯反對列別德與他的和平方案，企圖利用對格羅茲尼的 大舉進攻將之破壞。二十一日，國防部長在莫斯科猛烈攻擊最後通牒是主戰派的陰謀。列別 德當日再赴車臣，召集軍方領導人開會，宣佈俄軍將不再轟炸格羅茲尼，任何要求居民撤離 的最後通牒只是惡作劇。他宣稱將於明日親自近入格羅茲尼走走「看看明天是否一切平靜」 。即時粉碎主戰派的陰謀後，列別德繼續與馬斯哈多夫討論和平解決車臣危機的方案。當天 夜裡，聯邦軍隊暫停在格羅茲尼的積極行動，車臣軍也降低了「軍事積極性」，但射擊並未 停止，傷亡時有發生。人們在等待列別德的最後談判結果。 二十二日晚上，經過八個小時的談判，列別德與馬斯哈多夫簽署了關於衝突雙方脫離接 觸、撤離軍隊以及對格羅茲尼個別地區實施共同監督的協定。列別德保證，將不對格羅茲尼 實施空襲和炮擊。馬斯哈多夫也答應開放交通線，聯邦軍隊可以向格羅茲尼運送食品、藥品 ，運出傷兵。 由於政治談判獲得相當大的成果，當列別德在八月二十三日回到莫斯科的時候，獲得了 葉爾辛的支持，要他繼續依循政治途徑徹底結束車臣戰事。列別德即刻趕回車臣，親至監督 俄軍撤離戰場。 二十四日，車臣出現了近二十個月來最平靜的一天。格羅茲尼沒有槍聲，沒有大炮，也 沒有硝煙。街上的行人明顯地增多了，久經磨難的人們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車臣南部 的舊阿塔吉村附近，竟然出現了政府軍與反政府軍聯歡的場景。當車臣軍的車隊駛過舊阿塔 吉村時，幾百名高呼「真主偉大」的村民向他們致意，而車臣軍則在走過政府軍炮兵陣地時 握緊拳頭，作為回應。 二十七日俄羅斯車臣駐軍司令提哈米羅夫與馬斯哈多夫達成撤軍協議，規定自二十八日 起開始撤軍。根據八月卅日至卅一日的報導，俄羅斯撤出了一萬一千名部隊，車臣撤出了三 千五百名戰士。九月一日，俄羅斯電台報導指出，格羅茲尼已經成為一個「全面解除軍備地 區」。列別德的和平協議至此大功告成，車臣戰爭也畫下了句點。 第四節、戰爭的結束與後續的安頓 接下來是關於車臣政治地位問題的談判，這是解決車臣危機所面臨的最棘手的問題。車 臣軍五年多的爭戰是為了獲得一個獨立的車臣，而葉爾辛與車臣苦鬥四年也是為了維持一個 統一的俄羅斯，雙方的目標是互不相容。但是，經過二十個月的武裝鬥爭，雙方都意識到， 這個問題的解決不能一蹴而幾，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車臣軍通過戰爭瞭解到，要想從強大 的俄羅斯獨立出去，武力鬥爭不是一個好辦法，而俄羅斯也意識到，飛機、大炮並不能壓服 倔強的車臣人，還是談判能解決問題。在這種情況下，雙方都作出了一定讓步。車臣軍表示 ，獨立問題可以暫時擱置，只要俄羅斯同意撤軍、停戰，雙方就有談判的基礎，而以列別德 為首的主和派也認為，車臣政治地位問題目前無法解決，可以日後再談。這樣雙方就有了共 同點，談判獲得了突破。八月卅一日，列別德與馬斯哈多夫在達吉斯坦共和國哈薩尤爾特市 簽署了關於確定俄羅斯聯邦和車臣共和國相互關係基礎原則的聯合聲明。根據聯合聲明，雙 方同意無條件地停止使用武力和以武力相威脅，並以此為談判和政治解決車臣衝突的基礎， 關於車臣的地位問題延後五年，即至二００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前解決。今年十月一日將成 立由俄羅斯和車臣共和國國家政權機構的代表組成的聯合委員會，監督執行俄羅斯總統有關 命令，制定關於撤軍、打擊犯罪和恐怖活動，以及恢復車臣社會和經濟生活方面的建議。列 別德在聯合聲明簽字後說，這一文件為俄羅斯中央和車臣的政治關係確定了基本原則，聯合 聲明的簽訂表明車臣的戰爭已經結束。馬斯哈多夫也說，在車臣地區將不再有俄羅斯士兵陣 亡。 聯合聲明在俄羅斯引起了不同的反應。葉爾辛認為，他大致同意車臣和平計劃，但對有 關問題需作進一步的評估，因為列別德的方案對不久前齊諾梅爾金總理主持召開的一次會議 上討論過的文本作了一定的修改。齊諾梅爾金則認為，列別德堅持了聯邦領導解決車臣危機 的基本方向。但俄羅斯政府內部的主戰派仍然主張以武力解決問題，反對與車臣政府妥協。 有人甚至指責列別德與馬斯哈多夫的談判是策劃「政治陰謀」，擔心車臣會徹底從俄羅斯獨 立出去，導致俄羅斯其他民族共和國效仿，最終導致俄羅斯解體。以紮夫加耶夫為首的車臣 共和國政府則認為列別德是在車臣「第二次政變」，列別德在談判時把車臣合法政府為在一 旁，承認車臣有第三種政治勢力的存在，這不能不威脅到車臣共和國合法政府的地位。列別 德甚至要求紮夫加耶夫主動辭職。車臣政府內部對聯合聲明也有不同聲音。以馬斯哈多夫為 首的主和派與以巴薩耶夫為首的強硬派之間關係緊張，車臣副總統阿布穆斯利莫夫認為，儘 管車臣與俄羅斯簽署了聯合聲明，但車臣仍然是個獨立的國家，「協定中通篇未提車臣是俄 羅斯的一部分，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變化，車臣依然是獨立的。」 一九九六年十月十九日，雷布金接任列別德解決車臣問題。十二月二十九日，雷布金宣 佈，原定常駐車臣的一O一旅和二O五旅全部撤出車臣。第一次車臣戰爭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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