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法師 上 冬天的夜晚，很冷，旅人推開旅店的門，寒風灌進爐火照亮的大廳， 吹散原本僅存的一點溫暖。可是趴在桌上的幾條大漢還是呼呼地睡著，他 們今晚喝了很多酒，身子正暖著，好夢正持續著。 獅王之傲旅店的招待打量一下突來的旅客，這人身上只背著一包行囊 ，皮膚黝黑，一頭短髮，大約三十幾歲年紀。通常這種人是老實人，而老 實人通常沒有錢。招待皺了眉頭，他一向不喜歡趕人出門，可是生活就是 你不喜歡的事你越要去做。 還好，今晚他很幸運。旅人粗糙的右手拿出一包金幣，丟在招待的身 上。錢很重，很多，招待吞了吞口水，問說旅人有什麼需求。通常錢出得 多的人，需求就多，可是旅人的需求不多，只是有一點怪。 他需要快。只要洗澡，只要洗衣，可是要快。熱水澡今晚要洗，髒衣 服明天要好，一點時間都不能耽擱。事情很怪，因為那袋錢可以租用整家 旅店一個月；事情很怪，因為燒水要劈柴，夜卻已深；而衣服洗了要晾乾 ，寒風卻不斷。 可是，錢會讓人聰明，也會讓人積極。招待忙著張羅去了，旅人坐在 大廳一角，獨自飲酒。一人的酒，劣質的酒，虛偽的溫暖，值得嗎？旅人 卻還是喝著。 招待出去了，大廳原本只有他醒著，現在卻多了一人。那人很大。大 大的光頭，大大的手掌，大大的斧頭斜靠身邊。那人好奇地盯著旅人，看 到他桌上的一壺酒輕蔑地笑了。他招招手，要旅人過去。 旅人坐在他的面前，聞到陣陣的酒臭味，那人搖搖頭，說閃金鎮沒人 那樣喝酒。沒有人喝一人的酒，少少的酒，也沒人貪圖虛偽的溫暖。 「要喝，我陪你喝。」 兩人默默飲著酒，不說話，只聽到旅店外呼嘯的風聲，以及劈啪的砍 柴聲。招待砍得很用力，很積極，看來旅人的熱水澡不用等太久。 那人一臉通紅，眼泛血絲，看來喝得多了，而喝得多的人的話通常不 少。 「從那裡來？」 「外面。」 「待多久？」 「一天。」 「怎麼稱呼？」 旅人不說話。 「你的話不多，你實在不會飲酒。」 旅人有一點好奇。 那人繼續說：「酒是讓人暖的，可是你的話太少，喝再多也沒用。」 「為什麼？」 「心不敞開，如何能暖？」 「喔。」 那人點點頭。「事情總要有一個開始。」 旅人問：「開始什麼？」 「真正的飲酒。」 「喔。」 那人灌了幾口酒，說：「彼得，我的名字。」 旅人沒有說話，彼得有點不悅。 「你的名字難道問不成？」 「我只是過客，名字有什麼重要？你不妨說說自己的事。」 彼得笑道：「我的事有什麼好說的？我在這個鎮帶領幾個人，砍砍幾棵 樹。」 彼得比比睡死的幾名兄弟，再比比身邊的斧頭。 「你的事應該比較多，我比較想問，不想說。」 旅人嘆了一口氣。「你要打聽消息？」 「嗯。」 「你問。」 「殺人法師。」 「殺人法師？」 彼得點點頭。「我想知道殺人法師的事。」 旅人想了一下，說：「也沒什麼好說的，就一個法師，殺了很多人。」 彼得搖搖頭。「你太敷衍，好好的一個人，這樣輕輕帶過。」 「怎麼說？」 「你怎麼不說，殺人法師橫行天下，只靠一招。」 旅人有一點驚訝。「原來你知道他的事情？」 「知道卻太少。」 「你想要知道得更多？」 彼得嘿了一聲，有一點興奮。「當然，知道得更多一向是人生一大樂趣 。」 旅人聳聳肩。「不是我敷衍，只是他的事情不好說。他的人很簡單，像 你說的，他只靠一招殺人，殺了很多人。」 彼得大叫：「那裡簡單？一招就可以殺很多人？」 「那只是因為殺人很簡單。」 「其它人混飯吃不成？」 旅人臉色凝重。「我說他簡單，卻沒有說他平凡。殺人簡單，一招橫行 天下，只因為他太強。」 彼得吞了吞口水。「他很強？」 「沒錯。專心的人一向很強，何況他只練一招？」 「保護法術也沒練？」 旅人突然笑了。「他是沒練，因為不需要。」 「不需要？」 「他何必防死人發招？」 彼得靜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說：「看來他不只強，也很快。」 「他的確很快。」 彼得的興奮之情逐漸退去，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我想知道，那 一招是那一招？」 「快了，等一下你就會知道。」 「是嗎？」 「如果不是，你何必帶人埋伏？又何必一直勸我飲酒？」 「喔。」 旅人看了一眼彼得握緊斧頭的手。「只是，我也想打聽消息。」 「你問。」 「據說你們閃金鎮有一位天才法師，發明了獨步天下的霜火箭，他在鎮上 嗎？」 彼得搖搖頭。「不在，幾年前走了。」 「喔。」旅人一臉失望。「聽說你們換了鎮長，是原本鎮長的兄弟，喬瑟 夫．馬科倫？」 彼得點點頭。 「那好。」旅人把杯中的酒喝乾。「確定一下，心比較踏實。」 「你知道嗎？」彼得拿起斧頭，一道寒光在旅人的臉上晃過。「我是砍樹 的。」 「你剛剛說過。」 「很少有人的腰比樹還粗的。」 「所以，砍人對你來說不會太難？」 「的確，只要這麼一揮……」 彼得已醞釀很久，他就要揮出手中致命的斧頭，可是他沒有如願，因為 微光一閃，一根冰柱插在他的胸膛上。不只是他，原本裝睡的眾人的身上都 被插上一根冰柱，再也醒不過來。 彼得瞪大雙眼，他雖然不是法師，卻知道一些關於法術的知識。他從來 沒有聽說過，有人可以在沒有魔法道具輔助的情況下，發出瞬發的寒冰箭， 還是多重的瞬發寒冰箭。 「看到了嗎？」 彼得點點頭。「的確很快。」他說完這句話就倒了下去。 「當然。」旅人嘆了一口氣。「可惜太快，又要獨自飲酒。」 一個人的酒，他繼續喝著，而外頭的風也是呼嘯不斷。今夜，又是寂寞 的一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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