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ravelBox625 (旅行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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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愧疚] 三條崙(2)
時間Fri Jun 15 08:41:26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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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我們這一族曾經是雲林的望族。在台灣民主國時期,我們的祖先曾是斗六城的
守將的副將,對抗來犯的日軍。在日據時代初期,我們家族仍是雲林一代的大地主,北港
以北、濁水溪以南,就屬丁姓和我們家族的勢力範圍。不過這一些,都是據說。我的出生
,不像是其他大家族的男孩子一樣充滿了期待,而是一項經濟壓力的開始。祖父生前留下
的大筆債務,落在父親和兩個伯父的身上,
我五歲的時候,父親因為沒有時間帶我,就把我交給鄉下的祖母帶。這在我們家族是相當
普遍的現象,大伯、二伯的小孩,也都是給祖母帶大的。
在雲林的時光,過的相當愉快。老家靠海,有著一望無際的漁塭,虱目魚、吳郭魚、
鰻魚,就像取之不盡的寶庫。我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樣每天都在偷釣漁塭裡的魚中度過,釣
到了,就拿去魚市場賣,賣得的五塊十塊也許可以在雜貨店裡換包乖乖,也許可以到漫畫
店裡翻一翻那套永遠只有九本的七龍珠,也許可以到三條崙港換一大包的炸螃蟹。至於魚
塭的主人,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唸小學的時候,學校裡當然有功課要做,祖母也很
重視唸書這件事,常常盯著我寫作業。但是祖母不識字,我往往都是在作業本上隨便鬼畫
符便跑出去玩了。
我以為這樣自在的日子永遠都不會結束,但是事實上就像每個人的童年一樣都是會有
結束的一天。有一天,父親來了。父親告訴我,要把我送回台中唸書,我不知道台中長什
麼樣子,好不好玩?但是我討厭唸書,非常討厭,當晚我哭鬧著,一直到父親答應讓我留
在雲林為止。
隔天,父親說要帶我去北港,去媽祖廟拜拜順便買些東西之類的。北港是雲林南部的
大城鎮,小一的時候祖母帶我去過一次。除了有熱鬧的廟會和人潮、甜甜的糕餅外,還有
許多從來沒吃過的小吃。當天我起了個大早,興奮的要命,祖母一路送我們父子倆送到了
車站,上車前祖母還偷偷的塞給我一張五十塊的鈔票。
『阿文,你要好好讀書。』祖母告訴我,我當時的興奮掩蓋住了懷疑。
於是我坐上了火車,不過,是北上往台中的火車,我被送回台中唸書的命運始終沒有改變
。當父親用盡了謊言,我發現事實的那一刻,我指著父親大罵:
『騙子!你是騙子!我討厭你!』
在我長大以後,我回想起我的童年,好幾次我都這樣說出這種讓父親難過的話。通常父親
總是苦笑著不回答,或是低頭不語,除了十七歲那一次…無法挽回的那一次。我以前總是
想不透,為何父親總是有這麼強的包容力-容忍我的魯莽和任性,吞下被誤解的委屈。在
很多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父親是雲林人-真正的雲林人。
在台中的生活是很痛苦的,我的國中生涯沉浸在愁雲慘霧中。英文老師總愛找我碴,
因為不像其他都市小孩在幼稚園就開始接觸英文,我則是國一下26個字母大小寫都寫不
完。我沒有朋友,因為我和同學們完全沒有話題。老家裡沒有電視,魔動王和魔神英雄傳
是什麼我都不知道,在賽魯橫掃天下第一武道大會的1995年,誰會想跟一個認為”比克大
魔王是最強的反派腳色”的白痴找話題?
我討厭城市,討厭台中。這裡離大海好遠,聽不到海的聲音。水泥的建築沒有木頭的
溫暖,夏夜的晚風裡沒有蚊香的香味。
國二的時候我偷了班費,打算要逃離這個城市回到雲林去,可是在那個時候….
父親入獄了。
父親因為工作上的疏失,被判了兩年的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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