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hantom23 (飄點的救世主)
看板Reli-curio
標題[故事] [轉貼] 一枚袁大頭第二部11
時間Wed Oct 31 09:58:35 2012
梅道人和竹道人都是孤兒,還在襁褓中就被父母遺棄,是他們師傅下山時偶然發現,
抱回來收養在這云燕嶺上。
據竹道人講,他們的師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早年間飽讀詩書,科舉時卻屢試不中,三十多歲了也才是個秀才,媳婦都沒娶上,
於是在家鄉人的嘲笑聲下,毅然放棄讀書,來到這深山之頂,潛心研道。
老秀才別的沒有,各種書籍卻是塞滿了一屋子,而他們倆就是在這種書香環境中長大的。
師父痛恨科舉,自然也不會讓他們去讀什麼四書五經,
經常下山買來一些道家玄學和武功的書讓他們來讀。
兩人平日裡沒事兒就鑽研這些,有不懂的地方,拿出來一起分析,
就連武功,也是照著書上對練。久而久之,這兩個師兄弟不但道法小有所成,
居然也練出了一身絕頂武藝。
山上的日子是平靜的,梅道人大竹道人整整十五歲,
兩人跟著師父度過了清朝滅亡後最亂的那二十年。
上世紀二十年代,由於附近山中匪患猖獗,嚴重危害了當地百姓的生活。
老秀才見他倆已經學有所成,於是決定讓師兄弟二人下山,
想辦法平定一下這方圓百里的匪患。
連他們師傅都沒想到的是,兩個人只用了三天兩夜的時間,
疾行了數百里山路,兜了個大圈。
只用兩柄普通的長劍,就連挑了附近山上十一座山寨。一時威震太行王屋兩座大山。
要知道當時來說,槍已經是很普及的東西了,兩人居然用最原始的冷兵器,
就辦了這麼多事兒,可見有多厲害,聽得我直吐舌頭。
這一出名不打緊,十里八村知道他們的人,紛紛上山來投靠,或是拜師。
老秀才左挑右選,篩出來幾個好苗子,其他人都打發下山去了。
眼看山頂不夠住,於是兩兄弟又帶著弟子們大興土木,硬是花了幾年的功夫,
在這建起了一座道觀。
當然,建道觀也是有目的的。
那年頭,只有道觀寺廟尼姑庵,這些出家人的地盤才不會被人惦記,
更何況他們哥倆的確學的是道術。
不過建觀這幾年中,老秀才得病去世了。
兩師兄弟為了紀念他,取名一重觀,意思是凡從這裡出來的人,一定要做到表裡如一,
坦蕩做人。
聽到這裡,我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如果打一開始就是一重觀,那就是說,雙重觀從未出現過,
那現在腳下這個雙重觀又是打哪來的?
「呵呵,你是不是想問,這個雙重觀的名字又是哪來的?」
竹道人只看了一眼,就瞧出我的心思,於是接道:「莫急~馬上就告訴你!」
老秀才死後,一時倒也平靜。
可幾年過去,兩人門下的徒弟漸漸多起來後,
這師兄弟二人卻在人生理念上產生了分歧。
準確說,是他們對人生各自的追求,逐漸有了不同的看法。
梅道人年齡較長,可能對事物的看法更實際一些。
他認為,如果背負了一身本領,就應該扶危濟困,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是所謂的修業。
而竹道人則不那麼看,他反而覺得師父當年來到這裡,
就是為了躲避亂世,潛心修道,最終用大成教法感化世人。
其實兩人的最終目的都是好的,全都是為了幫助別人,
唯一的不同只是為了達到目標,改採用的方法罷了。
原本一件小事,但由於兩人教的是同一撥學生,
這個今天說要沒事多幫別人,那個轉眼卻說現在要心無雜念地修道,
幫別人是學成以後的事情。
這樣一來可就亂了,下面的徒弟們不知道究竟該聽誰的,
於是給師兄學學,又給師弟學學。
最終兩人決定:展開一場關於修業還是修道的辯論。
而這場辯論是秘密進行的,地點就在雙重觀!
這個雙重觀到底在哪兒?說明白點,就是他們倆在面對面地入定後,會心意相通,
而這心意所在的空間,就是雙重觀。
「這麼說……我現在是在您的思想裡?」
我忍不住打斷竹道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一個人竟然能跑到另一個人用思想創造的空間中,居然真實感還如此強烈。
「呵呵,你覺得呢?」竹道人被我打斷後,非但不惱,反而退了一步,
朝我攤手道:「你自己感覺感覺。」
我試著蹦了蹦,又朝身旁的牆上打了一拳。
……疼!如此真實的感覺,讓我怎都不能相信,竟是在夢境中。
當然,我如果要進入竹道人的思想,肯定是在夢裡,而不會是一邊在這裡面,
身體還一邊在外面活蹦亂跳。
「不……不是說夢裡不會疼麼?」我揉著拳頭,低頭喃喃說道。
竹道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繼續走著,說道:「這個和夢又不太一樣,總之呢,
我們事後將進來的心法刻在了那枚銅扳指上,用以象徵著我們倆的最高成就。
也就是說,誰持有這枚銅扳指,就是我們這一派的領袖。」
「然後呢?那一場辯論的結果如何?」
我想到剛才忍不住打斷了竹道人的敘述,不好意思地提醒道。
竹道人會心一笑,接著道:「後來嘛~你也看到了,我們在這裡辯論了七天七夜,
誰也不能說服誰,於是決定以實力定輸贏。
所以,雙重觀就變成了你剛才進來時所看到的模樣。」
我忍不住咧了咧嘴,這得多大的本事,才能把一座山頂的建築群毀成那個樣子啊?
原先一直以為舅爺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武術高手了,到現在才知道,真的是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
「結果嘛~呵呵,年齡在那擺著,自然是我輸了。」
竹道人說起這個,不帶一絲的感**彩,看樣子是後來想開了。
「不過我倆畢竟是師兄弟,雖然不會因為這個傷了感情。
但再一起教學生是不可能了,那等於毀人家孩子前程。
於是師兄決定,下山修業,將這一重觀拱手讓與我。」
竹道人說到這裡,神情有些落寞。
「那您是怎麼想的呢?」我又翻過手來摻著老爺子,給他打氣道。
「呵呵,我嘛~」
竹道人抬頭看了看天,說道:「那時年輕氣盛,師兄雖然要走,但我也沒有留,
只是將這明慧印給了他。
其實也沒別的意思,只是為了說明我自己願賭服輸,無論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云燕嶺一重觀,都是他當家作主。
可是沒想到啊~師兄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知道,他怕,他怕他回來後我會難做。」
「您要是覺得難受,就別說了。」
我似乎有點理解他的痛苦,為了證明一個虛無縹緲的理念,
卻最終導致從小長大的師兄弟二人從此再沒見過面。
這又讓我想到了志豪我倆,難道我們也會是這種結局麼?
「讓我說吧!憋了快七十年了。」
竹道人拍了拍我的手背,接道:「師兄走後,我就潛心修道。
而且時不時地來到這雙重觀,試圖將其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但是我花了五十年的時間,遍查古籍,也無法將其恢復。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其實……」我想到了一種可能,但並不敢說,怕傷了老爺子的神經。
「沒關係,放心大膽說!我都多大年紀了,現在什麼看不透啊?」
老爺子拍了拍我肩膀,鼓勵道。
「因為……其實您是錯的?」我不敢肯定地說道。
竹道人瞧了我半天,又伸出右手食指,虛點了我好幾下,
才終於說道:「說得好!一語中的!不愧是師兄的徒孫!孺子可教啊!」
「其實……我並不是梅道長的徒孫。」
我覺得有必要跟老爺子說明這一點,畢竟舅爺一向都很在乎。
「唉~!」老頭兒皺著眉擺手道:「那只是一個形式,做給外人看的。
你本事哪來的?從誰那學的本事,你就是誰的徒弟!」
頓了一下,他又接著道:「你說得對,我的確是錯了,但我當時可並不明白,
以為修業只不過是無法擺脫塵世間的牽絆,而找來的藉口罷了。
但是,我卻不知道一點,人,不是單獨存在於這世間的,
當你出生那一天起,就注定要和其他人產生聯繫。
所以,一個人就算再潛心修道,也不會有成功的那一天,你也就永遠幫不到別人。
因為道家講究大道無邊,週而復始。」
「修業,我聽舅爺講過。」我插嘴道:「應該是通過幫助別人,積攢自己的功業吧?」
「唉~所以說,我錯得很徹底。」
竹道人說道:「對自己的功利心太強,卻失去了道家最初始的信仰。
你也看到了,我花了五十年之功都沒有辦到的事情。
師兄改鑄後的明慧印一來,立刻就解決了。
可見師兄對於道的領悟,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超過我很多了。」
「您是說……這裡之所以能恢復,全仗著梅道長的這枚扳指?!」
我再次震驚了,這需要多麼強大的本事才能辦得到啊?!
這時我們來到了剛才一直呆著的那間小屋前,竹道長站定,
轉過身來道:「小友,你能來到這裡,說明還是有一定根基的。
我希望你能繼承師傅和師兄的遺志,將他們的精神發揚光大。
雖然咱們這一支看來有點像旁門左道,不靠任何一個山頭。
但只要行得正,走得直,我想這塵世中總會有立足之地的!」
「可是……」我不知道老爺子的意思,這是要我繼承他們的事業麼?
趕忙道:「可是舅爺讓我將這枚扳指交給您啊!」說著,我又把那玩意兒掏了出來。
「呵呵。」
竹道人心情轉好,再次推開我遞過去的扳指道:「師兄在世時,我就不敢拿這明慧印。
現下他不在了,我更不能要。
它自當屬於有緣人,你就暫且收著吧。
況且,我在這裡過得挺好,了卻了這樁心事,打算去見識一下道法的極致,
留下它,也沒什麼用處。」
「您……不出去了?」
我這才想起來,還是在夢中,又問趕忙問道:「那我該怎麼出去呢?」
顯然疼痛是醒不了的,因為剛才捶牆那一下,現在個別關節還麻著呢!
「嗯,說了這麼多,你也該走了。不過……」
竹道人看著我別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接道:「怎麼出去,你要自己想辦法,
千年古陣法都能破掉的人,會連這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
也算是我對你的考驗吧!看看師兄的徒孫究竟有多高的悟性,呵呵呵呵。」
老頭子說著,走進這間小屋內,來到那扇圓形窗戶下,伸手一推,居然又是一扇門。
……可我在裡面呆了幾個小時,明明記得那面牆上外是懸崖,怎麼可能會有門呢?!
「哦對了!還是給你提個醒吧!省得回頭見了師兄說我欺負他徒子徒孫,呵呵。」
竹道人站在門前,想了想說道:「這樣,贈你幾句話,既是出去的方法,
也算是對你人生的一個勸誡,聽好了:天地並生,萬物合一,不怒不懼,道法自然。」
「天地並生……萬物合一……不怒不懼……道法自然……」
我反覆咀嚼這句話,根本不明白什麼意思,再抬頭看去,
才發現竹道人早已推開屋中那扇門走了出去。
「道長!您就別練我了,趕緊讓我出去吧!我還急著回去上課呢啊!!!」
我怕那門會突然消失,趕忙追過去,推開就要往外衝,但低頭一瞧,頓時嚇得一個激靈!
這也太坑人了!腳下果然還是萬丈深淵,門就開在這外牆上,
鬼知道那竹道長開了這扇門後跑哪去了?!反正肯定不會是掉下去!
……這地方也太邪門了,我心中暗罵他們倆怎麼會搞出來個雙重觀!
怪不得那個張真人告訴我說雙重觀不存在,我本以為是曾經存在,現在不在了,
誰知道竟是指壓根從沒存在過!
我試著拿出那枚叫什麼明慧印的銅扳指,想要看看是否還能通過上面的符咒回去,
卻發現根本沒有月亮,唯一的光源都是來自於屋內的蠟燭。
這下抓瞎了,又莫名其妙地被困在這個不知道什麼地方的空間裡。
我都快要習慣了,覺得自己最近是各種被困。
得,我從石階上走下去總行吧?如果說這裡是他們兩師兄弟創造的,
那總不可能造了整個世界出來。
也許我順著上來的路走到山下,自然而然地就能離開這個地方。
來到山門前,我剛順著台階下了幾階,就發現自己猜的真對!
他們師兄弟倆的確沒有那個能力造出來更大的地方,
所以乾脆就建了這麼一個山頭,台階下面是直刷刷的山崖,就那麼硬生生地給斷開了,
根本不給你往下走的路。
好了,這下徹底沒路可走,我就這麼孤零零地被困到了一個完全不存在的小山頭上。
看來,搞不清楚老爺子那十六個字的偈語,我是別想出去了。
可是我跟著舅爺學了這麼多年,無外乎是一些異術和功夫,
道法沒沾過一星半點兒,要弄明白這幾個字,不是開玩笑嘛!?
當然,想別的辦法也不是不可能,但風險極大,那就是——直接從這裡跳下去!
既然只造了這麼一個山頭,連路都不給留,那山下一定也沒有東西,
可能我跳下去,就會自然而然地出來。
只不過跳崖可不是跳水,跳得不好還能爬上來再跳一次。
這跳下去,下面是哪兒?會不會有事兒?全都是未知數。
顯然,剛才用拳頭砸牆那一下我還心有餘悸。
既然會感覺到疼痛,那摔死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不過要真摔死也沒什麼,怕就怕掉到下面哪裡,
不但沒死成,還上不去下不來的,那就真要了親命了!
不過我還是打算試一試,通過這段時間來的各種歷練,
我發現自己似乎平白多出來一些不怕死的冒險精神。
敢想敢做,這是我對自己的評價。
既然決定了,就去試試吧,反正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路可走。
大不了跳下去還不成,我再想他那幾個字也不遲。
要是一下摔死了,我就直接到下面找竹道人告狀去!就說他師弟把我害死了!
其實我早就發現了一點,什麼考驗不考驗的,說白了就是騙膽小鬼的,
或者是那些心術不正的人。
往遠了想,無論是舅爺,還是梅、竹兩位道長,他們都是良善之人,
自然不會因為一個所謂的考驗,就能平白要了一個孩子的命。
所以說,這個考試,考的只是膽量,當然,還有心術,
如果心術不正,那你的人生觀價值觀肯定也不會正確,
所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用在這裡正合適。
那些心術不正的人,自然也會覺得有可能是在害他,所以他們是不敢跳的。
既然這兩點我都不佔,那就沒有不敢跳的理由了,賭的就是竹道人的心思。
至於那十六字偈語,以後慢慢再悟吧!至少現在沒這個空兒。
只不過對於如此高的一個懸崖,
就算知道絕對不會有問題,要下決心跳下去也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特別是我還只有八成的把握。
那兩成,只能算在竹老道萬一缺心眼上面了。
想到就干!再想一會兒恐怕就又不敢了。
我把那搧開在懸崖上的門打開,回身退到屋外,盯著兩扇門後的空間,
瞧了半天,又拍了拍臉,給自己打氣道:「來吧!是死是活就這一下!」
說完,我起跑、加速,朝那扇門外衝去。
沒有想任何其他的事情,也不敢想,我踏出最後一步,猛地往前一蹦,
靠慣性又橫著走了四五米,終於開始下落。
「啊!!!」我到底還是掩飾不住內心的恐懼,需要用這種吶喊的形式來發洩。
「砰!」我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渾身一陣亂顫,但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抬起頭來,那圓形的窗戶外透出一絲絢爛的朝霞。
而我的錢包和軍刀,就在面前地上靜靜地躺著。
「吱呀」一聲,屋門適時地打開了,昨天那個小道士把頭探進來,
和我說道:「施主,起來吧,吃了早飯下山去吧!」
我果然出來了!
這一夜就在那個根本不存在的雙重觀中度過了,
張真人很識趣地一大早就下山去了,怕我找他麻煩。
吃完早飯,我也沒什麼再留下的理由,只能收拾背包打道回府。
回來的路走得很快,來到旅遊區大門前,我想了想,又轉身朝景區高處走去。
既然竹道人在這裡賣飲料,那我沒有不找他問個明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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