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CC 的邏輯就是── 把香菸馬賽克，這世界上就沒有香菸了；把乳溝馬賽克，這世界上就沒有乳溝了。 馬賽克之國 2010-12-15 中國時報 【祁立峰】 　在馬賽克技藝尚未純熟的年代，白濛濛的迷霧團出現在畫面的關鍵，裸身男女交媾 之下半身，性器，體毛。那灰褐成團的反白色塊，隨著男女演員的激烈動作而快速閃跳跑 動，甚至有些跟不上畫面的來回翻轉。 　到了馬賽克時代，更不消說，原本清晰觸目的變成格格截截，破碎支離卻又肉是肉 ，毛是毛，成為觀賞者在畫面中視線唯一追蹤刺點（Punctum），凝視她的凝視。慾望他 的慾望。這視野的躍進、或典範轉移，很難不讓人感違和。某一瞬我們赤身裸體在鑑人大 面穿衣鏡前，還給嚇了一跳。該打上馬賽克的區塊怎麼變得那麼昭然若揭…… 　然後沒要多久，我們發現更多碎碎格面，出現在庸常稀鬆的頻道。舉凡像車禍意外 中的殘肢斷臂，完整卻死去的身體，某些犯罪者，某些與犯罪者相關的親族或孩孥，女主 角袒胸爆乳卻不露點的線上遊戲廣告，甚至是歌壇天王或時尚名模手舉揮彈菸蒂的那只手 腕……都給被打上了莫名其妙的馬賽克，從此之後禁止播出、或改到鎖碼頻道。 　接著我們像在電腦商場的暗巷幽弄悄違法買A片似，進電影院，看殺人魔互殘虐殺 的情節，那分明以道具血漿、以化妝技巧贗造的──將生人肢體以斧頭電鋸活剝生吞，角 色們的頭臉被割皮剜肉，污血體液腦漿肆流的場景，變成我們快感之來源。因為真實的身 體與其各種變異，像《搜神記》或《聊齋》那樣的血淋淋場景，被徹底封鎖、模糊、馬賽 克化之後，它卻陰錯陽差，扭轉成了我們慾望投射之客體，於是本來何其普遍、到處存在 的畫面，此後動輒禁止、甚至遭到全名為「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的NCC開罰…… 　這已不僅是去聖絕智、不僅是伊甸園崩壞的隱喻。不僅是布鈕爾（Luis Bunuel） 電影《自由的幻影》（The Phantom of Liberty）那樣，邀請賓客在餐桌前集體排便，卻 躲進小房間用餐的文明禮儀顛覆。我們的道德、羞恥、典章與容受度，正在以一種緩慢而 奇特，集權且絕望的模式逐步修正、重組。恩田陸在青春小說《球形季節》裡，夾敘了一 個寓言：山裡的孩子們開始上學，原本澄澈的眼神變得混濁不清…… 　每每新聞局傳出開罰、警告，三令五申，或堂皇搬出「遭婦權團體抗議」、「戕害 孩童心智」云云，很難不讓人懷疑，那些所謂婦幼保護組織、教師工會等昭昭恍恍的一大 串「衛道主義」符號鍊，到底是真實存在，透過基金會、財團法人或非營利機構運作中？ 還是根本就是我們反道德、反良知、反烏托邦的集大成？我們先用自我的歪斜意淫，貪婪 墮落，把一切美好和原初形象扭曲玷污，接著，再慢條斯理幻構出那團體或禮教制度，來 個以淫止淫，欲蓋彌彰…… 　「不吃人的孩子，或許還有」，但在幻見中被過度保護、阻絕一切資訊與真實活潑 潑形體的孩子，只能往那畫面隱蔽的馬賽克裡，定義這個世界的邪惡──因過度遮遮掩掩 ，而移植蔓衍的夢魘。這就是「惡托邦」（dystopian）。適得其反，但我們的委員會依 舊秉持信念，勁搞搞、眼睜睜，盯著那黯淡曲折荒涼的畫面邊緣，之乳溝，之槍砲彈藥刀 械，之抽菸指尖，之所謂的不正當正常不適切不妥協，不符合善良風俗道德教化的畫面… … 　我真想知道委員是不是天真的以為，馬賽克過後，塗塗抹抹，我們從此就擁有一座 純淨敞亮的視線桃花源？事實是──清高的組織機構，不經意再現了自身的邪惡本心。明 心見性，我們要不要再搬演一次陽明學那套，「一心發動即是惡」的超道德論？ 　我雖不願意成為衛道平衡的另一端，卻也忍不住要問偉哉NCC委員們，您未免忒多 事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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