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庭院青青,路廣廣 >> ------論黃廣青詩集<受難前書> 黃廣青,新加坡人,1967年生,第一屆[第一本詩集]得主,著有詩集<受難前書>,即是獲 獎作品.黃廣青的作品有一種獨特的風味,好比梁文福的新謠,很具新加坡味.由於生活背 景特殊,加上受英文教育,國民服役等等,使他的生活非得精彩不可.因此,我們在他的詩作 品里,可以品嘗到到地的社會風氣和他的生活曠味. 黃廣青的詩很短,有些少過十個字,最長的也不過40行;短詩佔了詩集的4/5,可見他是 位"廢話少說"的詩人了.誰都可以"廢話少說",但要做到"言簡意駭"又具"發展空間"的, 我看,只有廣青吧.(註一) 在<<受難前書>>這本詩集里,我們能夠看到他自創的詩的寫法,以及他天馬行空,變化 詭異的文字組合.那些都將反應成一首一首不斷反應再反應的詩.他擁有成人的童心,這 顆心是成熟的,表現出來就有一點憨厚,呆質,卻很有趣.我們從<穿鞋之我見>,<書莊>,< 無緣緣>等三首詩,看到他施展魔幻之筆,洩漏孩子們秘密的"秘密電文" .......... 破折號以下 剪刀石頭 布 ~~<< 穿鞋之我見 >> 小了 姐姐的腳車 不怕 不怕 你做桌 我做椅 ~~<< 書莊 >> 螞蟻樹下/馬倚樹 ........ 雞冠花前/雞觀花 ........ ~~<< 無緣緣 >> 以小孩為檢收詩意象的總司令,是他擅長的技倆.他就是針對這種"大人"不屑"小人"的 傳統觀念做攻擊目標,來諷譏社會,輕蔑一些舊有的觀點,做了和平的,沉默的,可愛的示 威者了.當然,廣青內心仍然有純純的感動,例如<無緣緣>此首即興"童詩".看<< 書莊 >> 時,彷彿回到了玩"家家酒"的時光,而且還為了左右腳穿甚麼鞋,來了一場"剪刀石頭布":) 廣青的詩思很奇怪,很奇怪他怎麼去建構他的詩意象.有時,我不得不將他設定成一名 導演,以多角度,甚至全方位的鏡頭來拍攝一個景,或一種心情.他又是那麼底"吝嗇",不 會多用形容詞.這又讓我以為他自傲,自信自己的感覺是那麼底精準,自信"那些字"就足 夠代表那些感覺,然後"自信"成就了他的詩風格. << 主日學 >>里,作者寫在公車上所見"蘋果,香蕉,橙/雨水斜過紅菊/華文報,英文報 "以及<< 新英格蘭的周末 >>的虛擬空間"天線下/戶掩/燈無/爐熱/火初紅"都用了並置 方法,把意象通通擺在讀者面前;有次序或無次序,有理或無理,皆以最直接的"第六感"束 求了他的這種天稟異賦,完成了他自己的詩語言. 不過,我們也不能否認作者也有較為細膩的描寫,這些描寫往往意義深長,意象也較完 整,如寫<<生活>> 荷們擎起所有的疲憊 托住下墜的月光 短短兩行,意和境已混合其中,流動在這2行16個字裡.月光雖然美,但是疲憊已然,那"擎 起"是否負擔得起"托住";月光和疲憊互相推擠,形成矇朧,不負責任的意象.所謂"不負 責任的意象"就是沒有確定意涵,可以延續不停的意象.這在<< 浣女 >>中更為顯著了. 浣女到底是搓柔了河的性格,還是自己的;河又象徵時間,用搓柔來譬喻細心磨鍊身心, 作者確實洞察秋毫了.而在<< 日夜光峰 >>末段"蜂衣/花綢布料/點點是/夜空星星", 詩人又轉向平舖樸實的描寫方式,卻也掌握到色塊拼湊出來的完整美感. 因此,他干脆 以劇本的形式,分成劇目,效果,人物,時間等等,再讓詩元素溶入,演出一首詩.這樣的作 品,除了直接考驗導演(詩人)的判斷力,還要視演員(文字)的充份表演和觀眾(讀者)的 欣賞了. << 演出的詩 >>和<< Exercise Humpty Dumpty >>,是比較生動的"電影"詩.前者描 寫森林的勝利,用了"撼醒的綠","機關槍","若干隻鳥"和"一匹風"來烘托勝利時的喧騰 .最重要的是,字和字之間並沒有傳達"動"的意識,然而若以攝影機將這些道具,效果,劇 目串在一條膠片裡,便可以播放出一部神靈活現的獨幕劇.<< Exercise Humpty Dumpty >>則增添幾許灰諧與童趣.他用"頭盔/蛋殼/石頭"映射服役軍人在做火山演習時候產 生的雜緒,又是"武以冷,武以硬",又是"武以薄,武以軟".最終,還是唱首軍歌繼續演習 算了. 由於廣青生長在新加坡,需要服兵役,便有機會接觸軍人生活了.<< Exercise Humpty Dumpty >>,<< 野戰技術 >>,<< 作戰演習 >>,<< iale >>都是寫軍營裡的事件.比如說 << 作戰演習 >>,他也是用並置的方式,把空中和地上演習的"壯"態,以一棵樹為基點,樹 上樹下的,把讀者的視線拉近.用變化多端,大塊大塊的雲和勤勞,力大,沉穩的牛隻傳達 了演習時動用的戰鬥武器. 廣青,他都是從生活中竊取題材,細微觀察後,再以銳利的眼角裁出一個特別,可以總括 全景的一個畫面.如<<回教堂>>,便選擇"停泊在門檻外的鞋子"為主角,在<<回家>>中,按 鐵樹為主角A,橡膠為主角B,最後自己走進戲(詩)裡,攜著主角B回家,走著一段辛酸鄉愁 的歸家路,回到記憶中的童年舊夢裡.<<大學>>描述他就讀的學校,在雨中淋雨,其實是反 映他當時"正在淋雨"的心情,的的確確更叫人同情. 雖然詩短,但廣青還是運用了排比的修辭手法."排比"不一定浪費字數,相反的若運用 得宜,可以增加韻感和加重意境.如<< 秦王遇刺 >> 碗冷出汗 飯冷出汗 汗冷出汗 他蹲 他蹲 在汗們之上 繪出秦王遇刺時千鈞一髮的情景.<<泡茶過程>>中"一座山浮出水面/二座山浮出水面/ 三座山浮出水面"是個很不錯的意象,而且是連續發生,茶葉從熱水中浮上來,就像冰山. 而<<桌面女郎>>重覆三次"眼睛與眼睛的....."和"部位/顏色/姿勢"1 1對應,把觀察女 郎的三個方面,寫進兩對眼睛之間存在的言語,可說高明,也證明他有一雙放大鏡的眼睛. 不知道作者有意或無心,我在詩集中發現一些詩題,本身即是詩句,例如<< 虎的尾巴無 憂無慮,非常現代之抒情 >>,<<年邁的石頭,淚出/黃金>>,和<<母親不計成本的懷胎十月>> 等三首.第三首牽涉到了作者對"中國是祖國"的認知感,是受父母親影響的,現在開始質 疑著是否該繼承下去.<<父親素描>>里"南中國海過的眼睛/不再潮汐/唯雙眉翔不出/翔 不出/鐵蔟藜,以及/鐵蔟藜那邊的泥土"表示曾經飄洋過海南來的父親,情牽著故土的思念 .父親濃濃的中國情,始終沒解開,而他,廣青,正在尋找答案.(註二) 註一.詩人藍菱說 "黃廣青的詩表面上看來,文字直接,簡單,實則聯想層層,自有它的 暗示性." 註二.關於特殊身份的新加坡華人和馬來西亞華人對中文和祖國的情思,可參考黃錦 樹著的<<馬華文學與中國性>>. ~~木焱